马贵镇的街道一片死寂。
两旁商铺大门紧锁,仅存的几家开张的也门可罗雀,掌柜趴在柜上,不知是睡是醒。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个幽深巷口,那里挤满了蜷缩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突然,一个穿着破烂绸衫的男人从他们身边踉跄冲出,猛地扑倒在街道中央,身体痛苦地蜷缩成虾米状。
“给我!求求你给我神仙药!”男人双眼赤红,十指疯狂地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抓挠,留下道道血痕,嘶哑的吼叫声在空荡的街上回荡。
周围零星的行人却仿佛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绕开这团人形障碍,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吝于给予。
乔月停下脚步,下意识攥紧了姜天辰的衣袖。
她记忆里,前世直到乾元二十五年,欢乐水的恐怖阴云才彻底笼罩都城。
万万没想到,仅仅乾元二十二年,京城之外的毒害就已深入骨髓,糜烂至此!
一声轻叹溢出唇瓣,姜天辰也立住了脚步。
乔月抱着伏羲琴,默默走到一旁残破的石阶前坐下,将古琴轻置于膝上。
指尖拂过冰凉的琴弦,她阖上眼,低声祈愿:“若神琴有灵,愿涤荡污浊,还天地清宁,赐众生安康……”
纤指轻拨,琴音袅袅,在破败的街道上扩散开来。
那些原本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的人们,渐渐停下了脚步,茫然地抬起头。
清越如泉的音符流淌而出,似山涧溪流淙淙,浸润着干涸的心田。
他们空洞麻木的眼眸里,似乎被这纯净的乐音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光,慢慢凝聚起些许神采……
琴声未绝,一名身着劲装、满身风尘之色的男子踉跄着冲破人群,直奔姜天辰面前,单膝重重跪地,声音激动而沙哑:“玄衣卫副将许东,拜见皇长孙殿下!”
玄衣卫!这是太子生前留在宫外的隐秘力量。
姜天辰看着眼前忠诚的暗卫,又望向这人间地狱般的城镇,喉头哽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都城之外……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他强忍泪意,哑声追问,“不是说,马贵镇曾是富饶多金之地吗?”
“回殿下,往日确是富庶粮仓,骏马之乡!可……”许东虎目含泪,悲愤道,“可半年前,一个名叫马富贵的恶徒带来了‘欢乐水’,仅仅半年!整个马贵镇就……就全毁了!”
“镇中……还有可用的马吗?”姜天辰压下心中悲怆,切回正题。
“接到殿下即将从北疆归来的密讯,属下等早已秘密挑选豢养了好几匹好马,专候殿下!”
“好!”姜天辰精神一振,“立刻去牵马,我们即刻进京!”
此时,乔月全神贯注,一曲《清心咒》终了。
街上那些原本神志昏沉的人们,眼神清明了不少,面面相觑后,大多步履蹒跚地朝着记忆中的“家”走去。
姜天辰低声对许东下令:“马贵镇内,现有多少玄衣卫?今夜就行动,清剿马富贵,销毁所有‘欢乐水’及所谓‘神仙药’!若人手不足,立刻从邻近据点调派,务必彻底端掉这个毒窝!”
“是!属下领命!”许东激动抱拳,眼中燃起希冀的火焰。
街道渐渐空旷,只余几声寥落的狗吠。乔月收琴起身,只见姜天辰已牵着一匹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向她走来。
她下意识望向长街尽头的马市——木栏里关着的几匹瘦马肋骨根根凸出,比野狗强壮不了多少。
对比之下,姜天辰手中这匹健壮骏马,显得格外突兀。
“这好马……都是藏起来的?”乔月满心疑惑,随即想到关键,“多少银两?”
她记得清楚,从水潭里救起他时,他腰带上宝石,身上玉佩都在她这,他身无长物。
“不用银两。”姜天辰语气微沉。
“抢的?!”乔月很不赞同,道,“这些人看着瘦骨嶙峋,给他们银两,他们或许转头就买了那害人物。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以此为由强夺!多少该给一些。”
她语重心长:“做人不能如此,会败坏名声的!”
内心忍不住吐槽:想想你的以后,明明在央乾国那般水深火热中,你已尽力支撑,却仍被处处传为暴君……
姜天辰听着她内心的嘀咕,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借五百两。”他朝乔月伸出手。
“五百两?!哪用这么贵!”乔月惊叫,“最多……最多三百两!”话出口她又有些心虚,自己确实不懂马价。
“日后,必加倍奉还。”姜天辰脸上清风扶月般微笑。
“日后……”乔月一边掏衣袋,一边嘀咕,“我得拿笔记下来!不然你欠我这么多,忘了、落下了怎么办?”
她总觉得这些“饼”画得太大,担心血本无归。
姜天辰见乔月这般模样,笑意更深。
这两年来,他从未感到如此刻般的轻松愉悦,即便周遭依旧压抑,前路依旧艰险,心中却莫名松快了几分。
“经费。”姜天辰将乔月递来的五百两银票往前一递,一名年轻男子立刻从旁躬身而出,恭敬接过。
“此次行动之后,这些银两便用作犒赏。”
“……?”乔月一愣,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买马的钱,而且这男子身形挺拔,举止利落,全然不似寻常马贩。
姜天辰并未解释,只是转头问她:“会骑马吗?”
会……才怪!前世五马分尸的惨痛记忆让她对马匹心生恐惧,若非急着回京,她绝不愿靠近马背。
见乔月不答,姜天辰了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带着她轻盈跃上马背。
“驾!”
缰绳一抖,骏马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死气沉沉的马贵镇。
乔月紧紧抱着伏羲琴,缩在姜天辰怀中,只听耳边风声呼啸,脸颊被刮得生疼。饶是如此,也比之前被他扛在肩上奔波要舒适得多。
从日落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明,两人只在吃干粮、喝水时稍作停歇,其余时间皆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全力奔驰。
一路烟尘,不敢停歇。
连续狂奔三日后,在进入与东越国接壤的元阳关时,座下骏马终是力竭而亡。
“我们要不要歇歇?”乔月感觉浑身骨架都快散了。
“在元阳关另购一匹。”姜天辰果断道。
乔月立刻捂住口袋,一脸警惕:“不会又要五百两吧?”
姜天辰失笑:“暂且借用,回京即还。”
“你拿什么还?太子府两年前就已焚毁,你回去还能找到家产银两吗?”乔月觉得不能再听这“未来暴君”空口画饼了。
“既然认定我是未来帝王,还怕我赖你这点银两?”姜天辰挑眉笑道。
“我何时说过你是未来帝王?”乔月上下打量他,满眼疑惑。
姜天辰掩嘴轻咳,心下暗道:暴君,亦是君。
乔月依然疑惑:自己称呼他暴君,似乎只在心里想过,何时说漏嘴过?她怎么不记得?
在元阳关外,两人草草掩埋了累死的马匹,随即徒步走向那巍峨却气氛紧张的边关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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