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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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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椒房惊变:皇后废黜幽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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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椒房殿。

殿内依旧点着通明的烛火,鲛绡帐幔低垂,九枝连盏青铜灯树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清雅昂贵的龙涎香气,一切陈设依旧奢华、精致、一丝不苟,却弥漫着一种死水般的沉寂。仿佛外界的惊天巨变——那撕裂夜空的警钟、那震耳欲聋的杀伐、那冲天的火光与浓烟——都被这厚重的宫墙隔绝,只留下令人窒息的真空。

上官太后已被丙吉的亲信卫士“请”往别处“安置”,殿内侍奉的宫女内侍皆被屏退。偌大的正殿,只剩下霍成君一人。她并未穿着繁复的皇后朝服,只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深衣,外罩一件半旧的、绣着折枝玉兰的浅碧色锦袍,孤零零地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

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眉如远山,眼似秋水,本是倾国之姿,此刻却毫无生气,如同精工细琢的玉像。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眸底深处那片死寂的荒原。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一方丝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殿外隐约传来的、如同遥远潮汐般的兵甲行进声、宫门落锁的沉重闷响,每一次都让她的身体不易察觉地轻颤一下,如同惊弓之鸟。

她知道的。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三声撕裂长夜的警钟,如同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知道那是未央宫阙发出的、最高级别的战吼。紧接着,是隐约可闻的、如同海潮般汹涌的“奉圣谕!缉拿逆党!”的怒吼声浪,如同无形的巨浪,冲击着椒房殿的宫墙,也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霍府…火光…母亲…兄长…那些甲胄上带着新鲜血迹、如同索命恶鬼般闯入太后寝殿的家将…还有…那柄冰冷的短剑和“废立”的威胁…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早已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她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精致人偶,坐在这华丽的囚笼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铜镜里那张苍白的脸,眼神空洞,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

“吱呀——”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不是内侍小心翼翼的通报,而是一种带着绝对权威的、冰冷的开启。

两名身着玄色劲装、面无表情的绣衣使者,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一左一右立于门侧。他们的出现,瞬间让殿内本就凝滞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随即,一个身着深青色宦官常服、面容清癯、眼神却如同古井般深不见底的中年宦官,步履沉稳地步入殿内。他手中并未捧拂尘,而是恭敬地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帛书用玄色丝绦束着,封口处,赫然钤着象征天子无上权威的赤红玺印!在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垂眼、手捧紫檀木托盘的年轻宦官。一个托盘上,放着一方雕刻着凤鸟祥云、通体莹白的玉质印玺——皇后玺绶!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一套折叠整齐、象征着皇后无上尊荣的玄底金绣深衣和凤冠!

霍成君的身体猛地一僵!绞着丝帕的手指瞬间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无法驱散那瞬间席卷全身的、灭顶的冰寒!她认出了那个宦官——中常侍淳于衍!宣帝身边最得信任、也最令人畏惧的内侍首领之一!他手中那卷明黄帛书,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托盘上的皇后玺绶和朝服…是终结!

淳于衍在距离霍成君三步之外站定。他并未像往常臣子觐见皇后那般行大礼,只是微微躬身,动作标准而疏离,如同在执行一项冰冷的公务。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霍成君那张苍白失色的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的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一切的冰冷:

“皇后霍氏,接旨。”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霍成君的心脏!

霍成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瞬间冰冷僵硬!她想站起来,想维持住皇后最后的一丝尊严,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从绣墩上滑落,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额头触地,冰凉刺骨。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蝶。

淳于衍展开手中的明黄帛书,那帛书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在此刻死寂的大殿中,如同惊雷。

“皇帝制曰:”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毫无感情,如同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公文,却带着天宪的绝对威严:

“椒房之位,坤仪攸系,德配天地,母仪万方。咨尔皇后霍氏成君,本出勋戚,擢升中宫。然尔不思淑慎,罔顾圣恩,失德于内闱,无子以承嗣。此其一也。”

霍成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跪伏在地的身影显得更加渺小无助。“失德”、“无子”…这冰冷的字眼,像鞭子抽在她早已破碎的心上。

“更甚者!”淳于衍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层碎裂,寒意刺骨,“尔父霍禹、尔叔霍山、霍云,包藏祸心,阴结党羽,私蓄甲兵,暗藏剧毒,交通宫禁,图谋大逆!霍显老妪,更怀蛇蝎之心,谋害国母(指许皇后),罪孽滔天!尔身为霍氏之女,坐视亲族悖逆,毫无规谏,更有纵容之嫌!此其二也!”

谋逆!剧毒!谋害国母!纵容之嫌!这些如同淬毒匕首般的指控,字字诛心!霍成君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她死死咽下!铜镜里那张苍白的脸,此刻因极致的痛苦和屈辱而扭曲!

“尔既失妇德,又负君恩,更累于逆臣之家,岂可再忝居中宫,母仪天下?!今废尔皇后之位,收回玺绶,褫夺朝服!迁往上林苑昭台宫别居!非诏不得出!非死不得归!钦此!”

最后“钦此”二字落下,如同沉重的铡刀轰然斩落!宣判了她作为皇后的终结,也宣判了她作为霍家女儿、作为霍显儿媳的、无法逃脱的悲惨命运!

死寂。

椒房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霍成君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在空旷的大殿中微弱地回荡。

淳于衍面无表情地合上帛书。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宦官立刻上前一步。

“请皇后…哦不,”淳于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纠正,“请霍氏,交还玺绶、朝服。”

霍成君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秋水明眸,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凄楚。她看着那宦官手中托举的、象征着她曾经无上荣光的皇后玺绶,看着那托盘上华丽却冰冷的玄底金绣深衣和凤冠,如同看着自己被生生剥离的皮囊和灵魂。

“不…不…”她摇着头,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梦呓,“我是皇后…我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皇后…我没有…我没有参与…我不知道…”她徒劳地辩解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虚幻的稻草。

淳于衍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看着一尊正在碎裂的瓷器。他只是微微侧头示意。

那两名年轻宦官立刻上前,动作虽称不上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执行公务的绝对冷漠。一人伸手,毫无敬意地、直接探向霍成君腰间那悬挂皇后印玺的丝绦!

“啊!”霍成君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地用手去护!

那宦官动作更快,手指灵巧地一勾一扯!

“啪嗒!”

一声轻响!

那方通体温润、雕刻着精美凤鸟祥云、象征着大汉帝国皇后至高权威的玉质印玺,连同系着的玄色丝绦,被轻而易举地解下!落入了他手中的紫檀木托盘里!印玺在托盘上轻轻滚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微响,如同一声无言的叹息。

同时,另一名宦官的手,已经伸向霍成君肩头,去解她那件半旧的浅碧色锦袍外衫的盘扣!

“不!不要碰我!”霍成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小兽!她猛地向后缩去,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衣襟!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羞辱、恐惧和无助!剥去她的外衣,就如同剥去她最后一丝残存的、作为人的尊严!

她的反抗是徒劳的。两名宦官面无表情,一人迅速而有效地钳制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另一人则动作麻利地、毫无怜悯地解开了她外袍的所有盘扣和系带!那件浅碧色的锦袍,如同被剥离的蝶翼,瞬间从她身上滑落,委顿于冰冷的地面!

霍成君身上只剩下那件单薄的月白色深衣,勾勒出她因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的纤细身形。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如同赤身裸体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巨大的羞辱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不再尖叫,不再挣扎,只是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泪水无声地浸透了月白色的衣料。

淳于衍冷漠地看着地上这团颤抖哭泣、被剥去了所有光环和尊严的“前皇后”,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再次挥了挥手。

两名绣衣使者无声上前,一左一右,如同架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将瘫软如泥、只着单衣的霍成君从冰冷的地面上拖了起来。她的双脚无力地拖曳着,在光洁的金砖上留下淡淡的湿痕——那是泪水和绝望的印记。

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的提线木偶,被拖离了这座曾经象征着她人生巅峰的椒房殿。身后,是那方静静躺在托盘中的冰冷玺绶,是那件委顿于地的、失去了主人的浅碧色锦袍,是那盏盏依旧散发着柔和光晕却再也照不亮她前路的九枝连盏灯。

殿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椒房殿内最后的温暖与奢华,也彻底隔绝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幽禁长夜,是上林苑昭台宫那冰冷的囚笼,是余生无尽的黑暗与孤寂。那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如同游丝般飘散在空旷的宫道上,最终被黎明前最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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