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马蹄声撕成碎片。
沈烬缩在御花园百年银杏的枝桠间,指尖的白焰随着心跳明灭——寒玉佩贴在胸口,凉意渗进血脉,将烬火的躁动压成温顺的流。
她望着下方空荡的青石小径,耳中传来东侧宫墙传来的闷响,那是天命盟的机关飞车撞碎城砖的动静。
\"王妃,他们来了。\"身侧的暗卫压低声音,刀鞘在腰间磕出轻响。
沈烬顺着他目光望去。
三架黑铁打造的飞车架着布帆从宫墙上方掠过,车底垂着粗麻绳,十余个黑衣人正顺着绳子速降。
最前面的飞车上,玄铁铃铛被风撞得乱响,与二十年前母妃咽气时床前的丧铃同频——楚昭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她握剑的手紧了紧。
\"等他们脚沾地。\"她的声音比晨露更凉,\"一个都别放过去。\"
暗卫喉结动了动,指尖扣住刀柄。
他看得见王妃鬓角的冷汗,却看不见她掌心的白焰正顺着寒玉佩的纹路游走,像被驯服的灵蛇。
宫门前的喊杀声先炸开来。
楚昭的玄色龙袍被血溅成暗褐,长剑挑飞第三柄砍向禁军的鬼头刀,剑锋掠过敌人咽喉时,他听见左侧高塔传来弩箭破空的锐响——是他昨夜亲自安排的弓弩手,箭簇淬了南宫烬配的迷药。
很好。
\"退后半丈!\"他反手挥剑斩落袭来的链锤,余光瞥见禁军统领被砍翻在地,立刻旋身踢开刺向对方心口的匕首,\"结雁行阵!\"
龙纹玉佩在他腰间晃动,那是沈烬昨夜塞进他手心的——\"若我失控,这玉能镇住烬火。\"此刻他握剑的手擦过玉佩,忽然想起她今早说\"一起烧干净他们的网\"时,眼底跳动的白焰比任何誓言都灼人。
\"陛下小心!\"
禁军的嘶吼混着铁器相撞的脆响。
楚昭旋身避开背后刺来的短刃,剑锋回挑,血花溅在他下颌,像极了沈烬使用烬火时睫毛上的汗珠。
他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昭儿要活\",而此刻他望着满地玄色衣襟,终于明白:活着,从来不是为了苟且。
御花园里,最后一个黑衣人踩上青石板的瞬间,沈烬从树顶跃下。
白焰裹着幽蓝在她周身炸开,像一朵燃烧的莲。
最前面的黑衣人刚抬头,火焰已舔上他的咽喉——不是灼烧的剧痛,是冰与火交织的刺痛,像被万蚁啃噬着灵魂。
\"这是......烬火?\"有人惊喊着后退,却撞进暗卫的刀网。
沈烬的指尖划过空气,白焰凝成火鞭抽向飞车。
黑铁车架在火中扭曲变形,布帆\"轰\"地燃成灰烬,飞车坠地时撞碎了半座假山。
她望着自己掌心跃动的火焰,喉间泛起甜腥——诅咒在反噬,但这次她没有慌乱。
寒玉佩贴着心口发烫,那是楚昭的温度,是\"你若出事,这天下守着何用\"的誓言。
\"我不会再逃。\"她对着燃烧的飞车低笑,火鞭扫过最后几个试图攀爬宫墙的黑衣人,\"该还债了。\"
宫门前的喊杀声突然弱了一瞬。
楚昭砍翻最后一个挡路的刺客,抬头正看见御花园方向腾起的白焰。
他的呼吸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句\"沈烬\",转身将染血的剑指向正欲撤退的敌军:\"追!
一个活口都不留!\"
日头爬到中天时,三路攻势被压回宫墙下。
沈烬靠在银杏树干上,看着暗卫将俘虏押走,指尖的白焰已敛成一点星火。
她摸出寒玉佩,上面还留着楚昭体温的余温——方才用烬火时,那凉意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她从失控的边缘拽了回来。
\"王妃。\"白璃的声音从东侧传来,她发间的珠钗歪了,裙摆沾着草屑,\"陛下让您去前殿,说天命盟的人招了......\"
沈烬刚要起身,心口突然一闷。
她扶住树干,看见掌心的星火突然暴涨三寸——是诅咒在警告。
但这一次,她没有慌。
她望着前殿方向,那里飘来楚昭佩剑的冷香,混着血腥气,却比任何良药都让她安心。
\"走。\"她将星火按灭在寒玉佩上,\"去会会他们的主子。\"
宫墙下的玄铁铃铛还在响,却再不是催命的丧音。
沈烬望着被烧得焦黑的飞车架,听见远处传来更密的战鼓——天命盟的人还没退尽,今夜怕是要熬到月上中天。
她摸了摸腰间的火剑,白焰在剑鞘里轻轻震颤,像在回应她的心意:这一次,我们烧个彻底。
战鼓擂到第七十八通时,沈烬终于捕捉到敌军阵型里那丝极淡的松动。
午夜的风卷着血锈味掠过宫墙,她倚在残碑后,望着天命盟的黑旗在火光里忽明忽暗——那些本该如铁桶般的防御圈,此刻正随着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从左翼开始出现裂痕。
\"王妃,他们的火药车停了。\"暗卫的刀尖滴着血,指向西侧营垒,\"最后三车火油刚被咱们的弩箭射爆,短时间续不上。\"
沈烬垂眸看掌心。
白焰已从星火涨成跳跃的流萤,在寒玉佩的纹路间窜动,像被线牵着的蝶。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一下比一下急——这是诅咒即将反噬的前兆,可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去告诉禁军,退到护城河以东。\"她扯下染血的袖角缠住右手,那里的皮肤正泛起不正常的青斑,\"让楚昭的玄甲卫从北面包抄,等我烧穿他们的中军大帐。\"
暗卫领命时,她瞥见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没问出\"您的诅咒\"那句话。
沈烬仰头望向夜空。
残月被乌云咬去半角,倒像是她当年在乱葬岗捡到的那枚碎玉。
母妃断气前塞给她的寒玉佩突然发烫,烫得心口发疼——那是楚昭的龙纹玉佩在呼应?
他总说两枚玉是前朝匠人用同块寒玉凿的,\"你疼时,我这里也会跳\"。
\"这次换我疼。\"她低笑一声,指尖按上唇畔的血渍。
那是方才替暗卫挡刀时溅的,却比诅咒发作的疼更让她清醒。
当最后一声梆子消失在风里,沈烬跃上残破的箭楼。
白焰从她袖中窜出,先舔过左侧的粮草堆,再卷向右翼的帐篷,最后凝成一条赤练直贯中军大帐。
烈焰腾起的刹那,她听见敌军阵营里炸开惊呼——他们终于看清,那不是普通的火,是能烧穿玄铁、蚀骨噬魂的烬火。
\"烧!\"她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响,\"烧干净你们当年泼在沈家的血!\"
火势如活物般蔓延,将黑旗卷成灰烬,将刀枪熔成铁水。
天命盟的刺客们终于崩溃,丢了兵器往宫墙外翻——可他们忘了,宫墙下早被楚昭埋了绊马索,护城河对岸的玄甲卫正举着带倒刺的长戟,像等鱼入网的渔夫。
沈烬的指尖开始发抖。
白焰不受控地暴涨,从她周身窜出半丈高,将她整个人裹成火球。
寒玉佩的凉意正在退潮,取而代之的是骨髓里的灼痛,像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在扎。
她咬碎了舌尖,血腥气漫开时,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火场——母亲将她塞进地窖,自己引开追兵,最后被乱箭射成筛子的模样。
\"娘,\"她的声音在火焰里破碎,\"这次换我......\"
\"沈烬!\"
一道玄色身影破火而来。
楚昭的龙袍已被烧出几个洞,露出底下染血的中衣,可他怀里的寒玉佩却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沈烬今早塞进他手心的,说\"若我失控,这玉能镇住烬火\"。
他扑过来的瞬间,沈烬看见他眼底的慌乱。
这个向来冷静得像块冰的帝王,此刻额发被火烧得卷曲,剑眉拧成死结,连握玉佩的手都在抖。
\"接住!\"他将寒玉佩拍在她心口,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颈,内力如热流顺着经脉灌进来,\"我在,我在。\"
白焰发出不甘的嘶鸣,却在寒玉的凉意里一寸寸收缩。
沈烬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走,力气像退潮的水,眨眼间就剩一把骨头。
她仰头看楚昭,他下颌的血渍还没擦,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安心。
\"我说过......\"她扯动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他龙袍上,\"要陪你......改写命运。\"
楚昭的喉结动了动,将她打横抱起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转身看向战场,玄甲卫的喊杀声正漫过宫墙,天命盟的残部像被踩碎的蚁群,连滚带爬往城外逃。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玄甲卫追出三十里,活口不留。
暗卫去抄天命盟在城南的密窟,账本、余党,全给朕扒出来。\"
\"陛下,那王妃......\"
\"闭嘴。\"楚昭低头看怀里的人,沈烬的睫毛沾着血珠,呼吸轻得像片羽毛,\"传太医院所有能用的药,包括当年先皇后留下的冰魄丹。\"
他抱着她往寝殿走时,月光刚好穿透乌云。
沈烬的掌心还残留着淡白的火焰,在寒玉佩上明明灭灭,像极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烬火时,眼底的光。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带着点古老的沧桑:\"你终于学会了驾驭它......但这只是开始。\"
楚昭将沈烬放在寝殿的软榻上时,太医院的人正提着药箱跌跌撞撞涌进来。
他守在榻边,看着医正为她把脉,看着宫女换了三盆血水,看着她的睫毛终于不再抖——可她的呼吸还是那么轻,轻得他得把耳朵贴在她心口,才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跳动。
\"陛下,王妃的脉......\"医正擦了擦汗,\"暂时稳住了,但诅咒反噬太凶,得看她自己能不能......\"
\"退下。\"楚昭打断他,指尖轻轻抚过沈烬泛白的唇。
窗外的更夫敲过五更,晨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她掌心的余火上,明明灭灭,像在等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沈烬的意识里,那道声音仍在回响。
而在更远的地方,一座被火烧过的废墟下,有块玄铁牌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上面刻着的\"双生劫\"三个字,终于开始显露出真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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