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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风云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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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集:《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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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血:法脉深植秦土

咸阳的秋,来得比往年早。秦孝公嬴渠梁的丧钟在宫城上空盘旋了三日,青铜编钟的哀鸣还未散尽,咸阳宫的朱漆殿柱下,已暗生权力的裂痕。

嬴驷身着斩衰孝服,端坐在秦孝公生前的王座上。他刚满二十,眉宇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却强撑着帝王的沉稳。殿下文武分立,左侧是公子虔、甘龙、杜挚为首的老世族,他们身着素色深衣,腰佩青铜剑,目光如炬地盯着右侧——那里只有商鞅一人,玄色朝服上未缀一丝杂色,腰间的“商君”金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商君,”公子虔率先开口,他的左臂空荡荡的,十年前因太子(即如今的嬴驷)犯法,他代受劓刑,如今声音里仍带着刻骨的寒意,“先君新丧,国本未稳,你却手握商於十五邑私兵,又与魏国使者密会,敢问意欲何为?”

商鞅抬眸,目光扫过殿内。他年近五十,鬓角已染霜白,却依旧身姿挺拔。“公子虔,”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一处,“商於私兵乃先君所赐,用于镇守西疆;与魏国使者会面,是为探合纵虚实,何来‘意欲何为’之说?”

甘龙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卷竹简:“大王,臣有证据。此乃从魏国使者驿馆搜出的密信,上面有商君私印,言明‘若魏助其夺位,愿割河西三城相赠’。”

嬴驷的手指攥紧了王座的扶手,指节泛白。他看向商鞅,眼神复杂。年少时,他因私出咸阳被商鞅按律处罚,老师公子虔受刑,他对这位铁面无私的商君,既有敬畏,更有深埋的怨怼。如今老世族递上“谋反”的证据,恰好戳中了他对商鞅权势的忌惮——整个秦国,百姓只知商君法,不知太子令,这让刚即位的他如何安心?

“商君,你可有话要说?”嬴驷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静。

商鞅上前一步,躬身道:“大王,此信乃伪造。臣推行新法十余年,若想谋反,何必等到今日?先君临终前,曾执臣手嘱托‘护秦强秦’,臣岂敢背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世族,“这些人,不过是恨新法断了他们的世袭之路,欲借大王之手除臣,再废新法罢了!”

杜挚立刻反驳:“商君休要血口喷人!你新法严苛,百姓苦不堪言,去年渭水之滨一日斩七百乱民,何其残忍?若再让你掌权,秦国必乱!”

“残忍?”商鞅冷笑,“若不斩乱民,私斗之风不止;若不抑世族,土地兼并不息。先君在时,秦国积弱,河西之地被魏所占,百姓流离失所;今新法推行,秦国仓廪充盈,秦军夺回河西,百姓有田可耕——这难道是‘苦不堪言’?”

殿内争论不休,嬴驷却已下定了决心。他需要的不是变法的对错,而是帝王的权威。商鞅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权力之上。“够了,”他猛地拍案,“商君,念你为先秦立下大功,朕暂不追究你的‘谋逆’之罪,但你需即刻交出商於私兵,返回封地,不得再入咸阳。”

商鞅愣住了。他原以为嬴驷会念及新法之功,辨明是非,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折中”。他看着王座上的年轻帝王,突然明白——秦孝公在,新法有靠山;秦孝公去,他便成了孤家寡人。“大王,新法尚未稳固,若臣离开,老世族必反扑……”

“朕自有主张。”嬴驷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来人,送商君回府,明日一早,即刻离京。”

商鞅望着嬴驷决绝的侧脸,又看了看老世族们得意的眼神,缓缓闭上眼。他知道,这场权力的棋局,他已经输了。

一、深夜逃亡:法网先罩自身

商鞅回到商君府时,天已黑透。府内仆役早已散尽,只有贴身侍从景监守在门口。景监曾是秦孝公的近侍,也是商鞅推行新法的得力助手,如今见商鞅归来,立刻迎上前:“君上,公子虔已派私兵围了府邸,明日一早怕是……”

“我知道了。”商鞅走进书房,点亮烛火,案上还摊着他未写完的《秦律补编》。他拿起笔,想再写几句,手却不住地颤抖。十年变法,他废井田、奖耕战、统一度量衡,将一个积弱的秦国推向强盛,可到头来,却落得个“谋逆”的嫌疑。

“君上,不能等了。”景监递过一件粗布短褐,“我已备好车马,从后门走,可直奔商於。商於是君上的封地,那里的官吏百姓都念君上的好,定能保君上安全。”

商鞅看着粗布衣服,苦笑一声。他一生倡导“刑无等级”,如今却要穿着平民的衣服逃亡。“罢了,走。”他将《秦律补编》卷好,塞进怀中,又取下腰间的金印,放在案上——这枚印,是秦孝公对他的信任,如今,他不配再拥有了。

夜色如墨,咸阳城的城门早已关闭。景监驾着一辆简陋的牛车,沿着城墙根的小路,绕到城南的水门。水门的守吏是个年轻的秦人,名叫赵平,曾因军功受爵,是新法的受益者。见景监深夜求见,赵平有些犹豫:“商君有令,深夜开关者,当斩。”

“赵平,”商鞅掀开牛车上的帘子,露出脸,“是我。”

赵平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穿着粗布短褐的商鞅,又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咬了咬牙:“君上,小人知道您是被冤枉的。但商君法规定,‘私开城门者,与谋逆同罪’,小人……小人不能违律。”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和一张地图,“这是去商於的小路,避开关卡,您快走吧。小人只能帮您到这了。”

商鞅接过干粮和地图,心中一阵酸楚。他制定的法律,如今连同情他的人,都不敢违背。“多谢。”他轻声道,转身钻进牛车。

景监驾着牛车,沿着渭水南岸的小路疾驰。夜色中,远处传来马蹄声——公子虔的私兵已经追来了。商鞅趴在牛车上,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却异常平静。他想起秦孝公第一次召见他时,两人在书房谈了三天三夜,秦孝公说“寡人欲强秦,愿先生教之”,那时的秦国,还在为温饱发愁;如今的秦国,早已是西方霸主。就算他死了,新法也该能延续下去吧?

马蹄声渐渐远去,他们避开了追兵,一路向西,朝着商於的方向赶去。

二、商於拒纳:作法自毙的绝境

商於位于秦国西南,是秦孝公赐给商鞅的封地,下辖十五邑,这里的百姓大多是因新法获得土地的农民,官吏也多是通过军功或文法考试提拔的寒门子弟。商鞅原以为,这里会是他的避风港。

可当牛车抵达商於郡府所在地商县时,迎接他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和手持长戈的士兵。城门楼上,商县县令冯亭身着官服,目光严肃地看着城下的商鞅。

“冯亭,”商鞅仰头喊道,“我是商鞅,快开城门!”

冯亭沉默片刻,高声回应:“商君,臣知是您。但君上有令,‘商君涉嫌谋逆,不得入任何城池’,且商君法规定,‘奉王命守关者,擅自放行,夷三族’。臣……臣不敢开城门。”

商鞅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冯亭,你忘了?你当年因家贫,是新法让你通过文法考试当了吏,是我提拔你做了商县县令!”

“臣没忘。”冯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臣感念商君之恩,但商君常说,‘法者,天下之公器也,不以私恩废之’。若臣开了城门,便是违律,不仅臣要死,还要连累家人和百姓。商君,您教臣的‘执法如山’,臣不敢忘。”

商鞅后退一步,踉跄着差点摔倒。景监扶住他,怒声道:“冯亭,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商君为秦国变法,难道连容身之地都没有吗?”

“臣不敢忘恩,但臣更不敢违律。”冯亭的声音坚定起来,“商君,城外有一处废弃的驿站,臣已让人备好粮食和柴火,您暂且先住那里。臣会立刻上书大王,为您辩白,求大王收回成命。”

城门依旧紧闭,士兵们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他们大多是新法的受益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商鞅被挡在城外。商鞅看着城门楼上的冯亭,又看了看身边的景监,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好一个‘执法如山’!我商鞅一生制法,最终却被自己的法困住,真是作法自毙啊!”

他转身离开城门,朝着冯亭所说的废弃驿站走去。驿站早已破败,屋顶漏着雨,地上满是杂草。景监生起篝火,火光映着商鞅的脸,他看着怀中的《秦律补编》,喃喃道:“新法……真的能延续下去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景监出去查看,很快慌张地跑回来:“君上,不好了!公子虔派来的秦军到了,说是奉大王之命,捉拿您回咸阳问罪!”

商鞅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回咸阳?回去就是死。”他看着驿站外的黑暗,“商於有我当年训练的私兵,虽已交归官府,但他们中还有不少人感念新法之恩。景监,你去联络他们,就说我商鞅要反——不是反秦国,是反老世族,反那些想废新法的人!”

景监愣住了:“君上,您疯了?私兵早已归公,而且秦军势大,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我知道不是对手。”商鞅的目光坚定,“但我不能就这样死。我要让嬴驷看看,让老世族看看,百姓是站在新法这边的。就算我死了,也要让他们不敢轻易废法!”

三、孤注一掷:商於山地的抵抗

景监还是去了。他凭着当年的人脉,联络到了三百多名曾是商鞅私兵的士兵。这些人大多是农民出身,因军功获得爵位和田产,对商鞅感恩戴德。当他们得知商鞅被诬陷,立刻带着自家的兵器,赶到了废弃驿站。

“商君,我们愿随您杀回咸阳,向大王辨明是非!”为首的士兵叫李敢,曾是商鞅的亲卫,如今已是一名什长。

商鞅看着眼前的三百多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些人不是为他,而是为了新法——为了他们手中的土地,为了他们孩子能通过军功改变命运。“多谢诸位。”他站起身,拔出腰间的青铜剑,“但我们不是杀回咸阳,而是守住商於。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就能让大王知道,新法不可废!”

他们带着粮食和兵器,退守到商於南部的山地。这里山高林密,易守难攻。秦军赶到时,见商鞅已占据有利地形,便开始轮番进攻。商鞅亲自指挥,利用山地地形,埋设陷阱,突袭秦军粮道,竟硬生生挡住了秦军的三次进攻。

消息传到咸阳,嬴驷震怒。他没想到商鞅竟真的“谋反”,更没想到商於的百姓会追随他。“公子虔,”他召来公子虔,“你亲自率军,务必擒杀商鞅!”

公子虔领命,率五万秦军赶赴商於。五万对三百,实力悬殊。秦军将山地团团围住,断绝了商鞅的粮草和水源。日子一天天过去,商鞅的士兵们开始缺水缺粮,有人倒下,却没人投降。

李敢带着最后一壶水,递给商鞅:“君上,喝了吧。我们撑不住了,您快从后山逃吧,我们掩护您!”

商鞅接过水壶,却没有喝,而是递给了身边的一个年轻士兵:“给孩子喝。”他看着眼前的士兵,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本该在家种地,或在军中建功,却因为他,陷入了绝境。“是我对不起你们。”

“君上,我们不后悔!”李敢喊道,“若不是新法,我们还是佃农,连饭都吃不饱。就算死,我们也要守住新法!”

就在这时,秦军的号角声响起。公子虔亲自喊话:“商鞅,若你投降,朕可留你全尸;若再抵抗,城破之后,株连九族!”

商鞅站起身,走到山巅,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秦军。他知道,抵抗不了多久了。“景监,”他从怀中掏出《秦律补编》,递给景监,“你带着这个,从后山逃走。找机会交给张仪——他是个有才华的人,必能辅佐大王继续推行新法。记住,一定要让新法延续下去。”

景监含泪接过竹简:“君上,我不走,我要和您一起战死!”

“走!”商鞅厉声喝道,“这不是为我,是为了秦国!”

景监不敢违抗,转身消失在山林中。商鞅拔出青铜剑,看着身边剩下的几十名士兵:“诸位,今日我们虽死,但新法不死。秦国定会因新法而强,终有一日,会统一六国!”

“愿随商君死战!”士兵们齐声喊道,声音震彻山谷。

商鞅率先冲下山,手中的青铜剑劈向秦军。士兵们紧随其后,与秦军展开殊死搏斗。鲜血染红了山地,商鞅的身上也多处受伤,他却依旧拼杀着,直到力气耗尽,被一名秦兵按倒在地。

四、咸阳车裂:法脉深植秦土

商鞅被押回咸阳时,已是初冬。咸阳百姓涌上街头,看着被铁链锁住的商鞅,有人落泪,有人沉默。老世族们站在街边,脸上满是得意;而那些因新法受益的农民、士兵,却低着头,不敢看商鞅的眼睛。

审判在咸阳宫的大殿举行。嬴驷坐在王座上,看着阶下的商鞅,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上满是伤痕,却依旧挺直着脊梁。

“商鞅,你可知罪?”嬴驷问道。

“臣何罪之有?”商鞅抬起头,目光直视嬴驷,“臣推行新法,强秦富民,何罪之有?臣被诬陷谋逆,被迫反抗,何罪之有?倒是大王,听信谗言,诛杀功臣,他日必为天下人所笑!”

“放肆!”嬴驷拍案,“你聚众谋反,还敢狡辩?”

“谋反?”商鞅冷笑,“若臣想谋反,早在先君在世时便可为之;若臣想谋反,商於百姓何必追随?臣不过是想守住新法,守住秦国的未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大王,老世族想废新法,是因为新法断了他们的路。但大王要知道,秦国能有今日,靠的是新法;秦国要统一六国,靠的还是新法。若大王废了新法,秦国必退回到十年前,甚至更弱!”

嬴驷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新法的重要性?但商鞅的存在,始终是他权力的威胁。老世族们在一旁煽风:“大王,商鞅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最终,嬴驷闭上眼,下令:“商鞅谋反,罪大恶极,处以车裂之刑,明日午时,于咸阳街头执行。其族人,皆流放巴蜀。”

商鞅没有再辩解,他只是看着嬴驷,缓缓道:“大王,臣只求一事——车裂之后,将臣的尸骨葬于渭水之滨,臣要看着秦国,看着新法,一步步走向强盛。”

嬴驷没有回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商鞅押下去。

次日午时,咸阳街头人山人海。商鞅被绑在五辆马车上,四肢和头颅分别系在不同的马车上。监斩官高声宣读商鞅的“罪状”,老世族们在一旁欢呼,而百姓们却一片寂静。

“午时到,行刑!”监斩官一声令下,五匹马同时向不同的方向奔去。鲜血溅洒在地上,染红了咸阳的青石板。商鞅的目光,始终望着渭水的方向,那里,曾是他推行新法、斩杀乱民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商鞅死了,老世族们以为新法也会随之废除。甘龙、杜挚等人立刻上书,请求恢复井田制,废除军功爵制。但嬴驷却没有同意——他在商鞅死后,翻看了商鞅留下的《秦律补编》,看到了商鞅对秦国未来的规划:修都江堰、通巴蜀、联横破纵……他突然明白,商鞅的法,早已不是个人的法,而是秦国的法。

嬴驷驳回了老世族的请求,下令:“商君之法,乃秦国根本,不可废除。凡敢议废新法者,以谋逆论处。”

老世族们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嬴驷杀了商鞅,却保住了新法。公子虔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卧病在床,不久后便去世了。

几年后,嬴驷任命张仪为相,推行连横之策,瓦解六国合纵;又派司马错攻占巴蜀,为秦国增添了粮仓;还修建了都江堰,让关中成为沃野。秦国的实力越来越强,一步步逼近六国。

景监没有辜负商鞅的嘱托,他找到张仪,将《秦律补编》交给了他。张仪凭借着这部补编,进一步完善了秦律,让新法更加适应秦国的发展。

渭水之滨,商鞅的墓前,常有百姓自发前来祭拜。他们带着粮食和酒,放在墓前,轻声念叨:“商君,您看,秦国越来越强了。您的法,还在呢。”

夕阳下,渭水缓缓流淌,映着咸阳城的轮廓。商鞅的血,洒在了秦土上,而他的法,却像一颗种子,在秦土中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参天大树。多年后,秦始皇嬴政统一六国,建立秦朝,推行的依旧是商鞅的法。

商鞅虽死,法脉永存。他用自己的生命,为秦国铺就了统一之路,也为中国历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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