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她的脑髓。
凌晨两点的庇护所,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可苏明玥的世界却喧嚣得如同炼狱。
她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冰凉的金属墙壁也无法让她颤抖的身体降温。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
“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一个中年女人的嘶喊,带着绝望的哭腔,那是阿阮母亲被强行绑上治疗床时的挣扎,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利爪,在苏明玥的耳膜上刮擦。
紧接着,是许昭然临死前微弱却清晰的低语,气若游丝,却字字泣血:“他们偷走了我的孩子……我的梦……”
声音交叠,又一个陌生的女声闯了进来,固执地、一遍遍地呢喃:“他们都说我是疯子……可我记得,我记得钱去了哪儿……就在……就在床下的第三块砖里……”
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不属于她的痛苦,此刻却成了她自己的。
苏明玥猛地睁开眼,抓起身边的笔记本,借着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她看到自己无意识间写下的密密麻麻的字迹。
那不是她的笔迹,歪歪扭扭,充满了惊惶。
“蓝色药丸,在37摄氏度的水中,溶解速度是1分13秒。”
“每周三凌晨,走廊的脚步声总是42次,不多不少,节奏是……慢、慢、快、快、停。”
“通风管道深处,有浓烈的金属锈味,混着……一种甜腻的香气。”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金手指正在反噬!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信息掌控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信号接收器,被迫接收着每一个“容器”在崩溃前最深刻的残余情绪和记忆碎片。
她正在成为她们。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器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谭疏影发来了经过剪辑的直播回放,视频被压缩到了极致,画面粗糙,却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力量。
屏幕亮起,文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她眼中布满血丝,一把扯下头上的电极帽,狠狠砸在地上。
下一秒,她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杯盘碎裂的声音刺耳而决绝。
“疗愈?你们偷走了我们的梦,偷走了我们的记忆,还想让我们跪下来说谢谢?!”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却像一柄重锤,敲碎了现场虚伪的平静。
她带领着身后那些眼神同样迷茫而愤怒的女人们,疯了一般冲向紧闭的出口。
安保人员立刻涌了上来,将她们死死拦住,场面瞬间失控。
千钧一发之际,大刘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举动。
他像一头蛮牛,硬生生将沉重的摄像机架在了门缝里,用身体死死抵住。
镜头穿过人墙的缝隙,精准地对准了高台之上,那个依旧维持着优雅姿态的沈知微。
“全国人民都在看着你,沈老师!”大刘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你说这是疗愈,是为了我们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们每一个人,醒来后第一件事,都是哭着喊着要找自己的孩子?!”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引爆的炸弹,瞬间将舆论场炸得粉碎。
苏明玥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对身旁的周维下令:“立刻接入公安网舆情监控系统,最高权限!”
屏幕上数据疯狂刷新,一条刺目的红色曲线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上飙升。
“‘听见亡者说话’话题,两小时内,登顶全网热搜第一!”
“超过四百个地方性论坛,出现内容高度相似的帖文,标题都是‘我要查我的治疗记录’!”
“报告!监测到关键信息!市局刑侦支队陈队,已带队赶赴‘疗愈中心’现场,立案理由——非法采集公民生物信息,进行初查!”
苏明(yue)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片刻,靠在了椅背上。
陈队出动了,第一步棋,走对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自动亮起,相册里弹出了一张刚刚被什么东西自动保存的截图。
那是一张内部工作日志的截图,上传者是小温。
日志内容让她血液倒流。
“第三阶段临床试验准备就绪。下一轮‘集体疗愈’,将植入‘永久性顺从’认知指令。指令触发词设定为——婴儿啼哭声。”
永久顺从!
婴儿啼哭声!
他们不仅要偷走这些女人的记忆,还要将她们彻底变成听到特定声音就会被操控的傀儡!
苏明玥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怒火和恐惧混杂的情绪直冲头顶。
她立刻抓起加密通讯器,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飞快地给文姐发送了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反向音频包和一条指令。
“别让他们再开会!这是最重要的!只要听到任何人说出‘放松’这个词,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用力跺脚,大声唱歌,唱什么都行!总之,用尽一切办法打断他们的节奏!”
接着,她又拨通了大刘的频道。
“大刘!听着!把你的镜头,对准她们的眼睛!不要拍全脸,就拍她们的眼睛,拍眼白里挣扎的血丝!那是她们清醒的证明,是她们没有被完全控制的铁证!”
次日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疗愈中心”的大厅里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沈知微再次站在讲台中央,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悲天悯人的温柔微笑。
“让我们深呼吸,忘掉昨天的不愉快,回到那个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轻柔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话音未落,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催眠般的氛围。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是文姐!
她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唱起了一首荒腔走板的儿歌。
她的歌声难听至极,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一个女人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唱了起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很快,整个大厅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各种杂乱刺耳的歌声,儿歌、流行乐、甚至不成调的嘶吼,汇成了一股拒绝被催眠的、狂暴的声浪。
沈知微脸上的温柔面具终于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她厉声下令:“切断电源!启动b方案!”
黑暗瞬间降临。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尖叫声中,隐在角落里的小温,按下了口袋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按钮。
刹那间,大厅四周所有的墙壁,那些原本用于投射舒缓画面的屏幕,同时亮起!
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惊恐的脸,墙壁上,只反复滚动着一行字,一行许昭然用生命写下的字。
“声音能种进梦里……她们听见了,所以不能闭嘴。”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仿佛是为这句遗言奏响的战歌。
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全副武装的警察蜂拥而入。
陈队目光如电,直指高台上的沈知微:“不许动!警察!”
现场被迅速控制,大量的SVR7N9胶囊、脑波同步记录仪以及还未来得及销毁的实验数据被当场查获。
沈知微被戴上手铐,在两名警员的押解下向外走去。
经过一个监控探头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镜头,嘴角竟浮起一丝诡异而冰冷的笑容。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窃听设备里,“我只是……打开了第一道闸门。”
庇护所的屏幕前,苏明玥猛地抬起头,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攫住了她。
她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在桌面上颤抖着,用指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画着一个图案。
一只衔着锁链的白鹭。
和许昭然日记本里的涂鸦,和阿阮梦境深处的印记,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
有些回声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被压制。
那些破碎的灵魂正在通过她汇集,她已经分不清,此刻在她脑海里尖叫、在她指尖上控诉的,究竟是谁。
这场战争的真正战场,不在那间密室,而在即将破晓的天光之下。
所有人都以为抓住了主犯,就等于掐灭了罪恶的源头。
但他们不知道,一个更庞大、更恐怖的阴影,才刚刚开始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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