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台的玉石在阳光下泛着暖光,草芽从石缝里钻出来,嫩得能掐出水。蒯迪元站在台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昆仑主峰,指尖还残留着与少年幻影相触时的微凉。风穿过树林,带着松涛的轻响,像谁在耳边低声絮语。
“结束了吗?”他轻声问,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散开,没有回音。
丹田内的灵力平稳流动,像刚被疏通的河道,带着前所未有的顺畅。可他心里清楚,第二重幻境的破除,只是撕开了一道小口,真正的关卡,藏在“接纳”之后——承认自己的平凡,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蒯迪元转身时,心脏猛地一跳。十五岁的少年幻影就站在三步之外,灰布道袍干干净净,膝盖上的补丁消失了,连额前的碎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他手里没有木剑,只捧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用粗麻绳捆着,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签收单,字迹歪歪扭扭,正是当年的他亲手写下的。
“这个,你还没收。”少年的声音平静了许多,眼神里的倔强淡了,多了几分茫然,“当年在练剑场,你把它藏在老松树下,说‘等赢了师兄,就把它寄给山下的阿妹’。”
蒯迪元的目光落在包裹上,喉结轻轻滚动。他想起那个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半块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桂花糕,还有一张画着歪歪扭扭飞剑的纸,是他想送给山下杂货铺老板的女儿的。后来他输了比试,被师兄们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再也没敢去取回那个包裹。
那是他少年时最隐秘的渴望:不止想证明自己能练剑,更想证明自己配得上一份普通的、不被嘲笑的温暖。
“我……”他想说“早就忘了”,却在看到少年清澈的眼睛时,把话咽了回去。
“你不敢收,是不是?”少年上前一步,将包裹递到他面前,“就像你不敢承认,自己到现在都怕黑,怕打雷,怕别人提起‘资质平庸’这四个字。你以为开了物流堂,成了别人嘴里的‘蒯仙长’,这些就都能藏起来了?”
包裹上的麻绳硌得他手心发疼。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桂花糕早已发霉,画着飞剑的纸也该烂成了灰,可那份被嘲笑的窘迫,那份因平凡而生的自卑,却像琥珀里的虫,被完好地封存在记忆里。
“我不是怕。”蒯迪元的声音有些发紧,“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没必要?”少年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眶微微发红,“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收到凡人托送的桂花糕,你都会偷偷留一块?为什么林风画飞剑给你看时,你会盯着看半个时辰?为什么……你总在物流堂的后院,对着那棵老松树发呆?”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刻意尘封的抽屉。
他确实留过桂花糕,放在贴身的香囊里,直到香气散尽;他确实爱看林风画的飞剑,看的时候会想起当年在练剑场挥汗的自己;他也确实常对着后院的老松树发呆,那棵树的姿态,像极了练剑场的那棵。
原来他从来都没放下过。那些被他归为“幼稚”“没必要”的念想,一直藏在心底,像未被签收的包裹,积着厚厚的灰。
“平凡有什么不好?”少年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阿妹从来没笑过你练剑不好,她总说‘迪元哥哥送的桂花糕最甜’;师父偷偷给你塞过基础心法,说‘资质不重要,心诚才重要’;就连被你恨了很久的掌门,临走时都在你包袱里塞了瓶疗伤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是你自己把自己困住了,觉得平凡就该被嘲笑,普通就不配被善待。你逼着自己变强,逼着自己装作不在乎,其实……你只是想要个人告诉你,‘这样的你,也很好’。”
最后几个字像羽毛,轻轻落在蒯迪元的心上,却激起了千层浪。他猛地想起被逐出师门那天,母亲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只是往他怀里塞了个热乎乎的鸡蛋,那鸡蛋的温度,烫得他至今都记得。
原来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不平凡”,只是一份承认——承认平凡的他,也值得被爱,也能走出自己的路。
“对不起。”蒯迪元伸出手,接过那个虚幻的包裹。入手轻飘飘的,却又重得像块石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少年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极了当年收到他画的飞剑时的阿妹。“没关系。”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融入阳光里,“我知道你会收的。就像你说的,再破的包裹,只要还能送,就该送到地方。”
包裹在蒯迪元掌心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他的灵力里。丹田内涌起一股暖流,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带着桂花糕的甜香,带着老松树的清冽,带着母亲手心的温度——那是属于“平凡”的力量,不耀眼,却踏实。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没有斩妖除魔的锋芒,却能稳稳地托住无数人的牵挂;这双手画不出精妙的符阵,却能在签收单上落下清晰的字迹;这双手曾因“平庸”被嘲笑,却在十年物流生涯里,磨出了属于自己的茧。
“我确实资质平庸。”他对着空旷的山谷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练不会高深的术法,打不过厉害的妖魔,甚至到现在,还会在打雷的夜里睡不着觉。”
“我也确实逃避过。”他继续说,像是在给过去的自己写一封迟到的信,“逃避师门的目光,逃避林风的身世,逃避那些说我‘不行’的声音。我用物流堂当壳,躲在里面,假装自己不在乎。”
“但这些,都是我。”
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天地仿佛静止了。风停了,松涛息了,连石缝里的草芽都停止了生长。试剑台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透出柔和的白光,像谁在底下点亮了一盏灯。
蒯迪元的心脏剧烈跳动,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激动。他能感觉到,幻境的壁垒正在松动,那些缠绕在他意识里的枷锁,正在一点点断裂。
“原来……签收自我,是这么回事。”他喃喃自语。
就像物流堂每天都要面对的那些“无法退回”的包裹——有的地址写错了,有的收件人不在了,有的干脆就是寄件人随手写下的念想。他不能拒收,只能收下,妥善保管,或者想办法找到真正该收的人。
他自己,就是那个“无法退回”的包裹。带着平凡的资质,带着逃避的过去,带着未被满足的渴望,却也带着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带着无数次派送时的温暖,带着此刻坦然承认一切的勇气。
这些好的坏的,都是他的一部分,都该被签收,被接纳,被好好地放在心里。
白光从缝隙里涌出来,笼罩了整个试剑台。蒯迪元没有躲闪,任由那光包裹着自己,像泡在温暖的水里。他能感觉到,那些深藏的自卑、不甘、恐惧,都在光里渐渐融化,变成灵力的一部分,温和而坚定。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像物流堂清晨的开市铃。
他抬起头,看见试剑台的缝隙越来越大,露出后面真实的景象——不是昆仑的山峦,是物流堂的天井,林风正踮着脚,往他的竹榻上盖被子,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乾坤箱安静地放在角落,青铜表面泛着温润的光。
幻境正在碎裂,像冰面在春日里融化。
“再见了。”蒯迪元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跟少年幻影告别,也像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白光彻底吞噬他的瞬间,他仿佛又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意:“记得把桂花糕的钱,还给阿妹呀。”
他笑着点头,意识彻底沉入温暖的光里。
物流堂里,林风正用袖子擦着眼泪。趴在竹榻上的蒯迪元突然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不再迷茫,也没有了挣扎,只有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静,像洗过的天空,干净得能看到云在流动。
“师父!”林风惊喜地扑过去,却又怕弄醒他似的,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
蒯迪元坐起身,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丹田内的灵力充沛而温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圆融。他看向墙角的乾坤箱,箱子盖轻轻合着,锁灵纹在阳光下流转,像有生命似的。
“林风,”他笑着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轻快,“去把那封寄给师门的信拿来,我再添几句。”
“哎!”林风连忙跑去内堂,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朵上。
蒯迪元走到乾坤箱前,伸手轻轻抚摸着青铜表面。指尖的温度传过去,箱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知道,幻境还没完全结束,墨尘子最深的执念或许还在等着他,但他已经不怕了。
因为他终于明白,流通之道的终点,不是送达别人的包裹,是签收自己的人生。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手腕的签收符胎记上,亮得像一颗小小的星。远处的钟声再次响起,清脆而悠长,像在为新的开始祝福。
他的道,还在继续。而这一次,他走得踏实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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