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奈良·平城京
初夏的熏风本该带着草木的清新,此刻却吹不进平城京中心那座被高大寺墙和森严禁卫拱卫的宫殿。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大唐天子李琰那封措辞如刀、质问如雷的国书,被平正地摊在紫宸殿的御案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在场的倭国权贵们坐立不安。
“八幡大菩萨在上!”孝谦天皇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保养得宜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雍容,只剩下被冒犯的惊怒和深藏的恐惧,“唐皇…唐皇怎敢如此无礼!竟将朕与…与那些卑劣的海寇相提并论!还…还要赔偿?限时答复?他当我倭国是什么?任他宰割的羔羊吗?!”
她身旁,僧侣打扮、气度却更似王者的道镜,双手合十,低垂的眼睑下寒光一闪即逝。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息怒。唐皇李琰,少年登基,气焰正炽。其国新挫突厥,威震漠北,又于西域与大食争雄,连战连捷。其水师击沉我船,擒我子民,无非是恃强凌弱,欲寻衅扩张于海疆罢了。” 他将倭寇的劫掠行为轻飘飘地带过,将责任完全推给大唐的“扩张野心”。
“大国师所言极是!”一个身材矮壮、穿着华丽朝服的老者立刻接口,他是藤原氏中主张对唐强硬的代表人物藤原仲麻吕,“唐狗欺人太甚!我堂堂日出之国,岂能受此奇耻大辱?风魔众所为,不过是为国取利!唐人商船富庶,其金山更是无主之地,能者居之!陛下,臣请立刻征发九州、四国水军,联合风魔众,与那‘鬼面龙王’合兵一处,就在那恶鬼屿海域,迎头痛击唐军水师!叫那李琰知道,我倭国刀锋之利!”
“仲麻吕卿!慎言!”一个清瘦矍铄、面容沉静的老者立刻厉声打断,他是藤原不比等,代表着藤原氏内部主张隐忍学习的一派,“唐国国力,十倍于我!其楼船如城,兵甲精良,绝非我关船、小早所能抗衡!贸然开战,只会重蹈白村江覆辙!届时国破家亡,悔之晚矣!”
他转向孝谦天皇和道镜,深深一躬:“陛下,大国师!当务之急,是忍一时之辱,谋万世之安!臣以为,应立即将涉事之风魔众头目缚送大唐,或宣称其乃叛逆,已为朝廷诛杀!再备厚礼,遣使赴唐谢罪,解释皆为海盗私自妄为,与朝廷无关!同时,严令九州、四国守护,全力清剿境内海盗,绝其根源!唯有如此,方可暂息唐皇之怒,为我朝争取喘息之机,精研唐之技艺,徐图自强!”
“缚送?谢罪?”藤原仲麻吕气得胡子直翘,指着藤原长明的鼻子,“长明!你这是要挖我倭国的脊梁骨!向唐狗摇尾乞怜!那些风魔众,纵然是匪,也是我倭国之民!岂能交给外人屠戮?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够了!”道镜一声低喝,如同暮鼓晨钟,瞬间压下了殿内的争吵。他抬起眼,目光如深潭般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孝谦天皇身上:“陛下,唐皇此诏,意在试探,亦在立威。其兵锋正锐,不可撄其。藤原长明卿所言,乃老成谋国之道。然…”他话锋微妙一转,“一味示弱,亦非良策。缚送风魔头目,有损国体,断不可行。”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可对外宣称,风魔众抗拒朝廷清剿,其魁首风魔小太郎及其骨干,已于日前伏诛。再选一二无关紧要之喽啰,枭首送往大唐,算是交代。同时,备下珍珠十斛、上品硫磺千石、名刀百柄、能工巧匠十人,以天皇陛下之名,遣使谢罪,重申恭顺之意。至于清剿海盗…九州、四国守护,需‘尽心竭力’,然海疆辽阔,匪类狡猾,非一朝一夕之功。”
道镜的“妙计”,核心就一个字——拖!用虚假的“诛杀首领”和有限的替罪羊顶罪,换取表面上的交代;用厚礼和“恭顺”麻痹大唐;至于实质性的清剿,则阳奉阴违。他要为倭国争取时间,更要为自己利用海盗渠道攫取金山财富留下后路!
孝谦天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大国师此策甚善!甚善!就依大国师!速速去办!务必稳住唐皇!” 她只求眼前过关,至于风魔众是否真的被清剿,金山利益能否保住,远不如她与道镜在奈良的权势来得重要。
藤原仲麻吕恨恨地瞪了道镜和藤原长明一眼,却不敢再反驳。藤原长明眉头紧锁,心知这不过是饮鸩止渴,埋下更大祸根,却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封国书,已让倭国朝堂的虚弱、分裂与侥幸心理暴露无遗。
恶鬼屿外围·迷雾海
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像巨大的棉絮,沉甸甸地覆盖在墨绿色的海面上。能见度不足五十步,海水在船底发出沉闷的呜咽,四周只有单调的水流声和偶尔几声凄厉的海鸟鸣叫,更添死寂。一艘明州水师制式的斗舰,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在这片被海盗称为“鬼打墙”的海域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船艏,秦川身披玄色龙鳞水战甲,按着“靖海”剑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浓雾深处。他身后,百名靖海营精锐同样甲胄齐全,弓弩上弦,短兵出鞘,屏息凝神。
“将军,罗盘…又开始乱转了!”舵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水流也怪得很,忽东忽西,推着船走!”
秦川走到船舷边,探身舀起一捧海水,入手冰凉刺骨,颜色比正常海水更深沉。“鬼打墙…哼,装神弄鬼!”他冷笑一声,“百骑司的情报没错,这底下有强磁性的礁石!水流乱,是暗礁改变了水道!传令!减速!所有桨手听鼓点,我说停就停!了望手,给我盯死水面!有任何异常礁石影子,立刻示警!”
话音刚落!
“左舷!水下有东西!!”了望手凄厉的喊声撕破死寂!
几乎同时,船身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坚硬之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船体剧烈倾斜,几个水兵猝不及防,险些摔入海中!
“稳住!不是触礁!是钩索!”秦川反应极快,一眼看到几条带着倒刺的粗大铁链从浑浊的水下弹出,死死钩住了左舷船板!紧接着,浓雾中传来尖锐的呼哨和划水声!
“水鬼!接舷战!准备!”秦川厉声下令,同时猛地抽出靖海剑!玄色的龙鳞甲在雾气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数条狭长低矮、涂成墨黑色的舢板如同鬼魅般从浓雾中窜出!每条船上都蹲着七八个精赤上身、只穿皮裤、口衔短刀的海盗,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白,眼神却如同嗜血的鲨鱼!他们怪叫着,借着水流和钩索的拉力,敏捷地甩出飞爪,直扑斗舰船舷!显然是想利用浓雾和水下暗礁的限制,打一场迅捷残酷的跳帮战,吃掉这艘落单的唐军战船!
“放箭!”靖海营的队正怒吼。
嗡!一片密集的弩箭射向扑来的海盗!惨叫声立刻响起,几个海盗中箭跌落海中,鲜血染红水面。但更多的海盗凭借敏捷的身手和舢板的掩护,躲过了箭雨,飞爪已经牢牢抓住了船舷!
“杀!”海盗们怪叫着,口衔短刀,手脚并用地攀爬上来!
“靖海营!结阵!杀光这些水耗子!”秦川怒吼,身先士卒,靖海剑化作一道匹练寒光,迎向第一个跳上甲板的海盗头目!
那海盗头目身材魁梧,手持一柄沉重的开山刀,狞笑着劈向秦川!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海盗头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势大力沉的一刀,竟然被秦川看似轻巧地格开!更让他惊骇的是,对方那身古怪的黑色甲胄,自己的刀锋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竟未能破甲!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秦川手腕一抖,靖海剑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刺入其咽喉!噗嗤!鲜血狂喷!海盗头目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栽倒。
“好甲!”秦川心中大定,信心倍增!这龙鳞水战甲的防护力远超预期!
甲板上,战斗瞬间白热化!靖海营士兵三人一组,背靠背结阵。海盗们凶狠的劈砍,砍在龙鳞甲上,大多只能留下刮痕,难以造成致命伤。而靖海营士兵手中锋利的横刀和精良的臂张弩,却成了收割生命的利器!弩箭在近距离穿透海盗单薄的皮肉,横刀劈砍,血光飞溅!海盗依仗的水性优势和亡命打法,在装备和训练的双重碾压下,变得苍白无力!
“鬼啊!他们的甲砍不穿!”有海盗惊恐地大叫。
“撤!快撤!”眼见同伴如同砍瓜切菜般倒下,剩下的海盗魂飞魄散,纷纷跳海逃命。
战斗来得快,去得更快。浓雾中只留下几艘空荡荡的舢板、漂浮的尸体和染红的海水。靖海营这边,仅有数人轻伤,无一阵亡!
“清点战场!把水里喘气的都捞上来!老子要口供!”秦川抹去剑上的血,声音冰冷。这场遭遇战,不仅检验了新甲的战力,更证明百骑司的情报无比精准——陈枭果然想用“鬼打墙”和“水鬼”战术消耗唐军!他望着浓雾深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陈枭,你的把戏,玩到头了。这恶鬼屿的迷雾,该散了!”
撒马尔罕·东城头
烈日炙烤着饱经战火的城墙,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尸体腐败的恶臭。查拉维公主站在女墙后,紫色的武士服外罩着一件轻便的皮甲,脸上蒙着面纱抵挡异味,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却坚定地注视着城外如同蚁群般再次涌来的大食军阵。高仙芝派给她的一小队精锐唐军护卫紧紧跟在她身后。
“稳住!弓箭手准备!”守城的圣火军将领嘶声力竭地呼喊着,声音沙哑。士兵们疲惫不堪,许多人身上带伤,眼中布满血丝,靠着对“波斯都督”查拉维亲临前线的鼓舞,以及对城外唐军铁骑的期盼,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士气。
查拉维并非只是做做样子。她亲自将一捆捆箭矢送到射手身边,用波斯语和粟特语为伤兵包扎,分发着城内粟特商人挤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干净饮水和肉干。她的存在,像是一股清泉,滋润着守军干涸绝望的心田。
“是公主殿下!殿下与我们同在!”士兵们低声传递着,疲惫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就在此时,一阵异样的喧嚣从城头西侧传来,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和金属碰撞声!
“塌了!城墙塌了!大食狗上来了!”
查拉维心头一紧,立刻带人向西侧赶去。只见一段饱受投石机轰击的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烟尘弥漫中,数十名凶悍的大食重步兵,顶着盾牌,嚎叫着从缺口处蜂拥而入!守卫此处的圣火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正节节败退!
“堵住缺口!把他们打出去!”查拉维厉声高呼,拔出腰间装饰性的波斯弯刀,便要上前!她身边的唐军护卫立刻抢前,组成一道人墙,弩箭齐发,射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大食兵,暂时遏制了攻势。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查拉维身后不远处的城垛阴影里,一个穿着普通圣火军士兵皮甲、眼神阴鸷的人影,悄然张开了手中的强弓。弓弦上搭着的,并非普通的箭矢,而是一支箭头闪烁着诡异幽蓝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的短矢!他的目标,正是被唐军护卫稍稍遮挡、侧身指挥的查拉维!弓弦拉满,箭头微调,手指即将松开!
千钧一发之际!
一支更为强劲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闪电般从城楼更高处射下!
噗嗤!
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刺客拉弦的手腕!
“啊——!”刺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淬毒短矢脱手掉落在地!他捂着手腕,惊恐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高仙芝一身明光铠,手持一具还在冒着青烟的强弩,如同天神般屹立在城楼最高处,眼神冰冷如刀锋,扫过混乱的城头,最终定格在那名刺客身上。他身边,数名唐军神射手手中的弩机,正牢牢锁定着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的可疑身影。
“阿尔达希尔祭司的手,伸得可真长啊。”高仙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保护公主殿下!把这些趁乱作祟的鼠辈,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唐军护卫如狼似虎地扑上,瞬间将受伤的刺客及其同伙制服。查拉维回头望向高仙芝,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高仙芝微微颔首,查拉维则报以感激而坚定的眼神。这无声的交流,宣告了阿尔达希尔卑劣刺杀计划的彻底破产,也再次巩固了两人在撒马尔罕危局中脆弱的同盟。
“缺口!堵住缺口!”查拉维压下心中的后怕,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战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力量,“萨珊的勇士们!随我杀敌!” 她紫色的身影,再次成为混乱城头最醒目的旗帜。
明州港·万国海贸会筹备地
喧嚣鼎沸,人声如潮!巨大的港湾内,桅杆林立,帆影蔽日。来自林邑(越南中南部)、占城(越南中南部另一古国)、真腊(柬埔寨)、三佛齐(苏门答腊岛古国)等南海诸国的商船,涂装各异,载满了香料、象牙、犀角、珍珠等奇珍异宝,正依次在引水船的带领下,缓缓驶入规划好的泊位。码头上,身穿崭新号服的市舶司吏员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苦力装卸货物,查验关防文书。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混合的浓郁气味,还有海腥味、汗味和一种名为“财富”的躁动气息。
码头旁新搭建起的高大彩楼内,气氛更为热烈。李琰派来的礼部高官、明州刺史以及市舶司主管正设宴款待最先抵达的几位重量级海商。阿史那云也兴致勃勃地跑来“见世面”,好奇地打量着那些肤色黝黑、衣着奇特的异国商人。
“尊贵的天朝上官!”一位来自三佛齐、名叫普瓦提的大商人,操着流利的官话,态度恭敬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能受邀参加天朝举办的盛会,是我等的无上荣幸!此次前来,不仅带来了敝国最好的香料和玳瑁,更有一桩关于‘金山’的要闻,欲禀报天朝!”
“哦?普瓦提先生请讲!”礼部官员精神一振。这正是陛下期待的“利诱”效果!
普瓦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小人去年船队南下,曾因风暴偏离航线,靠近过那‘金山’巨岛的东岸!那里…并非只有土人!小人亲眼所见,有巨大的海船停泊,船上之人,卷发深目,鼻梁高耸,皮肤白皙,穿着奇异的锁子甲和长袍,旗帜上绣着双头鹰的图案!他们也在岛上建立营寨,驱使土人挖掘金沙!言语不通,但极其凶悍,曾攻击过靠近的小船!”
“卷发深目?双头鹰旗?”礼部官员和市舶司主管面面相觑,一时想不起这是何方势力。
“是拂菻人!”旁边一个粟特老商人插话,他常年跑波斯、大食一线,见识更广,“普瓦提兄弟说的,像是拂菻帝国的军队!他们的皇帝叫…叫‘巴塞琉斯’,双头鹰是其徽记!他们怎么会跑到南海最南端的岛上去?”
“拂菻人?!”众人皆惊。这消息太意外了!遥远的地中海强权,竟然也把手伸到了大唐视为囊中之物的“金山”?
阿史那云眨巴着大眼睛,突然插嘴:“那他们的船,比咱们的楼船还大吗?打仗厉害不?”
普瓦提摇摇头:“船体很大,但样式古老笨重,不如天朝楼船威武。不过…他们船上似乎有一种能喷火的管子,颇为骇人。”
消息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拂菻人的出现,让“金山”的归属陡然增添了巨大的变数!这消息必须立刻飞马传报长安!
“还有一事!”另一位占城商人接口,带着讨好的笑容,“小人等航行南海,最惧者莫过于那‘骷髅旗’海盗!听闻天朝新近大破其船队,组建‘靖海营’,专司扫荡海寇?若天朝水师真能肃清航道,保我等商旅平安,莫说缴纳‘舶脚’,就是再加三成,我等也心甘情愿啊!平安,才是最大的财富!”
“正是!正是!”众海商纷纷附和,脸上充满了对安全的渴望和对大唐水师力量的期盼。李琰“威慑”与“利诱”的双重策略,在万国海商云集的明州港,正显现出强大的吸引力。大唐海疆秩序的建立,已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海疆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温润玉璧。撒马尔罕的烽火、恶鬼屿的迷雾、奈良的争吵、明州的喧嚣…似乎都在这方寸玉璧的温热中沉淀下来。那双重危机预警后的沉寂,并未让他放松,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拂菻人…双头鹰…”李琰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拜占庭帝国!这个横跨欧亚、与波斯萨珊缠斗数百年的老牌帝国,竟然也盯上了“金山”?是偶然的探险,还是其东方战略的延伸?他们与倭人、海盗之间,是否也有看不见的勾连?
玉璧的温热似乎比往常更恒定了一些,像一盏微弱的灯,虽不明亮,却固执地存在着。李琰的心念沉入其中,不再寻求清晰的画面,而是试图捕捉那“指引”的微妙趋向。这一次,当他的思绪掠过东南海疆、掠过那标注着“金山”的巨岛时,玉璧传来的温热,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荡起的涟漪,短暂而清晰。
李琰猛地睁开眼,精光爆射!
“来人!”
“奴婢在!”当值宦官立刻躬身。
“传旨!召司天台监正、将作监大匠阎立德、秘书省精通西域及海外舆图的学者,即刻入宫觐见!”李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要他们带上所有关于南海及极南之地、关于拂菻国的图籍档案!朕要知道,那‘金山’岛上,除了金沙,还有什么能让拂菻人远涉重洋!朕更要看看,这玉璧…与那万里之外的岛屿,究竟有何牵连!”
他再次低头看向胸前的玉璧,温润的光泽在宫灯下流转。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只是好奇,而是充满了征服者发现新目标时的炽热与决心。撒马尔罕的棋局由高仙芝执子,倭国的麻烦交给秦川的靖海剑,而这遥远的“金山”以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拂菻身影,似乎正成为玉璧指引的下一个焦点。寰宇之大,尽在棋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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