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迪嘟囔了几句表示不满，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方案。他开始用粗哑的嗓子发布指令，安排每个人的位置，像个暴躁的将军指挥着一群不听话的渡鸦。
\"好吧，\"他最后对着莉拉和德拉科咆哮道，\"为了防止你们在天上耍什么花样，你们两个，需要戴上这个。\"
他从长袍里掏出两条黑色的布带。蒙眼布。
莉拉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就只能先把你弄晕过去了，小姐，\"穆迪冷酷地回答，\"你自己选。\"
德拉科刚想开口反驳，莉拉却抬手阻止了他。她平静地从穆迪手中接过那两条布带，将其中一条递给了德拉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自己先将那条布带蒙在了眼睛上。布条被施了魔法，自动在她脑后打了个结。瞬间，纯粹的黑暗笼罩了她。感官被剥夺，但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很好。莉拉想。让他们以为掌控了一切，让他们放松警惕。
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要把哈利带到哪里？
德拉科犹豫了一下，也愤愤地照做了。
穆迪粗暴地给莉拉和德拉科施了幻身咒。那种感觉像是被一个冰冷湿漉的鸡蛋从头顶砸开，黏腻的蛋液包裹了全身。
\"你们两个，分别跟着唐克斯和金斯莱。都抓紧了！要是掉下去，可没人会回去捞你们。\"穆迪的声音在黑暗中咆哮。\"我们走！\"
莉拉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引向门外。那只手的温度比常人要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安分活力。是唐克斯。
紧接着，是混乱的此起彼伏的起飞声。飞天扫帚同时升空，冲进了萨里郡那片沉睡的夜空。
飞行是种奇怪的体验。身体被巨大的风压推挤着，周围是尖锐呼啸的风声和夜间伦敦上空冰冷的空气。
\"我们最好飞进那片云里去！\"穆迪的咆哮声穿透了风声，\"可以避开视线！\"
\"然后我们都会变成落汤鸡的，疯眼汉！\"唐克斯的声音充满活力，\"哈利，你觉得呢？\"
\"我……我没意见。\"哈利的声音有些遥远，带着点刚从囚禁中解脱出来的兴奋。
\"照我说的做！小心总比后悔强！\"穆迪坚持道。
\"可我们已经偏离航线两次了！\"唐克斯反驳，\"照这样下去，我们下个星期才能到！\"
他们在空中进行了一场短暂而混乱的争论。莉拉不在乎他们飞去哪里，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刚才在德思礼家获得的有限信息。
他们显然组织严密，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那个叫唐克斯的女巫，情绪化，容易被激怒，但似乎没什么城府。
穆迪，一个偏执的老兵，充满了对黑魔法的警惕。
金斯莱，沉默的专业人士。可能是最危险的一个。
而卢平……卢平是关键。
他是那个试图维持平衡的人，也是唯一对他们抱有复杂情感而非纯粹敌意的人。
他是可以被利用的突破口。
他们在夜空中高速飞行。周围是呼啸的风声和几句模糊的、被风撕碎的交谈声。莉拉努力分辨着，试图从这片混乱中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去破釜酒吧后面的旅店怎么样？那里够隐蔽……\"一个声音说。
\"不行，\"穆迪的声音，\"那里人多眼杂，汤姆那家伙什么都往外说。我建议去翻倒巷，找个没人认识的老鼠洞把他们塞进去。\"
\"阿拉斯托！\"卢平的声音里带着反对，\"他们还是孩子。\"
\"孩子？贝拉特里克斯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用钻心咒折磨猫了！\"穆迪咆哮道。
莉拉抱着前面那个人的腰，指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瞬间的僵硬。她知道唐克斯听到了。这段对话，对她而言，一定比对任何人都要刺耳。
飞行持续了大概一刻钟，然后扫帚开始下降。他们穿过了一层温暖潮湿的空气，周围的噪音渐渐清晰起来。是人群的喧闹和某种交通工具发出的轰鸣声。
伦敦。
扫帚平稳地降落在坚实的地面上。莉拉能闻到雨后街道的潮湿气息，和远处飘来的炸鱼薯条的油腻味道。
她脸上的蒙眼布被一只手粗暴地扯了下来。眼前是破釜酒吧那扇熟悉的摇摇欲坠的后门。金斯莱、穆迪和凤凰社的几个成员正警惕地围着他们。
哈利不在这里。他们被分开了。
\"好了，\"穆迪对着唐克斯和卢平说，\"你们两个，带这两个小巨怪去街角那家'女巫的坩埚'旅店。开一间房，看着他们，一步也不准离开。直到明天听证会结束。\"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了卢平。
\"我们其他人，去总部。随时保持联系。\"穆迪说完，便带着剩下的人迅速消失在了小巷的阴影里。
现在，只剩下莉拉、德拉科，和他们的两个\"看守\"——卢平和唐克斯。
她在脑海中飞速地分析着眼下的处境。他们要去哪儿？总部？那是一个地点。他们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有计划的，有安排的。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什么？第一次巫师战争的胜利者，伏地魔的反对者，同时对哈利的安全极度在意。
这群人显然是在执行某个命令。某个人的命令。某个有足够权威，让傲罗、狼人和各色巫师都服从的人的命令。
邓布利多的命令。
她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喧嚣中飞速运转着。
德拉科一定快气疯了。被一群他眼中的\"血统叛徒\"和\"韦斯莱家的朋友\"像货物一样押送，这对他而言，是比钻心咒更难忍受的侮辱。
但奇怪的是，他异常安静，一句话也没说。莉拉知道他在忍耐，和她一样。
唐克斯脸上的表情依然难看，她刻意避开莉拉的目光，走到前面带路。卢平则显得更加疲惫了，他叹了口气，走到他们身边。
\"走吧，\"他说，\"我知道这很……不愉快。但请你们理解，我们必须确保哈利的安全。只要明天听证会结束，我保证，你们可以立刻回家。\"
莉拉没有回答。德拉科则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
\"女巫的坩埚\"旅店，听起来就像是专门为那些落魄的、连多付一个西可都心疼的巫师准备的。旅店的门厅狭小而昏暗，墙纸上印着褪了色的跳舞曼德拉草。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麦芽酒的酸腐气味。
一个看起来比这家旅店还要年长的满脸皱纹的老女巫从柜台后面抬起头，用浑浊的小眼睛打量着他们。她的头发稀疏得像鸟巢，戴着一副破旧的眼镜。
\"需要房间？\"她问。
卢平上前，压低了声音要了一间房。那老女巫慢吞吞地从一堆生了锈的钥匙里找出了一把，扔在了柜台上。
他们被领到二楼的一间房间。房间小得可怜，只有两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和一扇小窗户，窗外是对面的砖墙。
\"好了，两位，\"卢平关上门，并在门窗上施了几个复杂的咒语，\"很抱歉，今晚只能委屈你们待在这里了。\"
德拉科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强迫住进了他家猫头鹰的笼子里。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那扇唯一的窗户前，背对着所有人。
莉拉则随意地在一张床上坐了下来，仿佛她只是来这里度个周末。
这时一阵脚步声在门口响起，随后是有节奏的敲门。
卢平走过去低声问了句什么，门外传来一声简短的回应后，他才打开门。
一个穿着花呢外套，浑身散发着怪味的老太太进了门。而另一个人，则让莉拉几乎要笑出声来。
蒙顿格斯·弗莱奇。
那个翻倒巷的情报贩子，此刻正缩在门口，一脸的冷汗，像一只被抓住准备下油锅的老鼠。
\"莱斯特兰奇小姐，\"卢平说，\"马尔福先生。这位是费格太太，另一位弗莱奇先生。\"
一见到莉拉，蒙顿格斯那双总是躲躲闪闪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恐慌，整个人像是被施了石化咒，僵在了原地。
蠢货。莉拉在心里评价道。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多看蒙顿格斯一眼。
那个老太太则用一种审视的、充满厌恶的目光看着他们，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早就跟邓布利多说了，不该让这种人靠近哈利。\"她尖声尖气地说，\"瞧瞧他们，一个马尔福，一个莱斯特兰奇。就像把两只卜鸟请进了家里，准没好事。\"
\"费格太太，他们是……客人。\"卢平无可奈何地纠正道。
\"什么客人？我看是奸细！\"费格太太毫不客气地说。
德拉科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他刚想开口反驳，就被莉拉用眼神制止了。
\"事办得怎么样了？\"费格太太突然担忧地问道，\"那孩子一定被吓坏了——\"
\"哈利很好，\"卢平简短地打断她，\"估计现在正吃着莫丽做的肉丸子呢！\"
\"我饿了，\"唐克斯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我能去麻瓜快餐店买点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去吧，\"卢平挥了挥手，\"小心一点。\"
唐克斯立刻欢呼一声，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突然她又跑回来，像忘记什么似的，\"你们两个，不准用魔杖，不准靠近窗户，最好连呼吸都别太大声。\"然后又跑走了。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卢平、费格太太、吓得快要昏过去的蒙顿格斯，以及莉拉和德拉科。气氛稍微松动了一些。
这是一个机会。莉拉想。她站起身，慢慢走到卢平面前。
\"卢平教授，\"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都需要哈利·波特平安无事地度过明天的听证会。对吗？\"
卢平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你想说什么，莉拉？\"
\"你相信我吗，教授？\"莉拉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认识我，你知道我不是贝拉特里克斯。你比他们任何人都清楚，我能做到什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终于问。
莉拉说，\"你只需要相信，我们比你们更不希望哈利·波特出事。他活着，对我们有更大的好处。\"
\"我们得主动出击。福吉和他的那帮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场审判秀，他们会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来给波特定罪。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她用了一种纯粹功利的、斯莱特林式的逻辑，这反而比任何慷慨激昂的陈词都更具说服力。
卢平沉默了很久。德拉科开始不耐烦地用鞋尖敲击地板。
最终，他非常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的计划是什么？\"卢平问。
\"我的计划很简单。\"莉拉的目光转向德拉科，\"让他出去。他手里有份名单，威森加摩成员的名单。他知道那些人的弱点，知道该用什么去和他们'交易'。他需要一个晚上，去'说服'那些墙头草。\"
卢平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看向德拉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他从未认识过的生物。
\"马尔福先生？\"卢平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帮助哈利·波特？恕我直言，我很难相信你会为了他去对抗你父亲的立场。\"
德拉科靠在墙上，双手插在他那条昂贵的长裤口袋里。他轻蔑的瞥了卢平一眼。
\"我讨厌欠人情，卢平教授。\"他拖长了声调，懒洋洋的说，\"尤其，是欠波特的人情。\"
\"我算是……欠了他一次。我只是想把这个人情还清，仅此而已。至于我父亲，那是我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去收买半个威森加摩，只是为了解决一桩不值一提的个人恩怨。
\"而且，\"莉拉补充道，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蒙顿格斯，\"他需要一个向导。一个熟悉翻倒巷和魔法部那些肮脏后门的向导。\"
她看向蒙顿格斯，后者浑身一抖。
\"我想，弗莱奇先生，很乐意为马尔福先生带路，对吗？\"
卢平的目光在莉拉、德拉科和吓得快要昏厥的蒙顿格斯之间来回移动。
\"……我怎么知道他不会趁机溜走？\"卢平最后问，声音沙哑。
\"你可以派唐克斯跟着他们。\"莉拉说，\"让她在远处监视。如果德拉科有任何异动，她可以立刻发出警报。但你必须让德拉科一个人去见那些人。他这张脸，和他这个姓氏，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卢平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只听得到那个老妇人紧张的呼吸声。
\"莱姆斯！\"那个老妇人喊道，\"别相信他们，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耍什么鬼把戏，食死徒的后代——\"
\"——好吧。\"卢平打断了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两个小时。只有两个小时。如果到了时间他不回来，我会亲自去抓他。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转头看向德拉科，眼神复杂。
\"去吧，马尔福先生。\"他说，\"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们呢？\"德拉科问，他的目光落在莉拉身上。
\"我们在这里等你好消息，\"莉拉说，\"德拉科，你要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德拉科没有再说什么。他直起身，吻了吻莉拉的额头，然后走到蒙顿格斯面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走了，带路。\"
他推开门，和那个点头哈腰、几乎要跪下的翻倒巷无赖一同消失在了门外那片深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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