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起翼人的注意,汪达只能斜着眼睛观察他的模样。
翼人那银白的头发最先吸引汪达注意。本以为和季阿娜一样天生就是白发,可他面上褶皱较为明显,皮肤没有年轻人那样紧致,很显然,他的头发是因年龄而花白的。
汪达注意到翼人的瞳孔颜色竟是黄金的颜色,比许安的琥珀眼更亮,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精神抖擞。不仅如此,身上的穿衣打扮也尤为考究,汪达不懂衣品,但翼人身上每一处的纽扣都扣得极其规整,和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从头到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这位翼人真是个老绅士。
汪达偏头看向季阿娜,季阿娜同样看着他。
两人用口型交流。
汪达:怎么办。这个人坐在我旁边。
季阿娜:静下心来,不要露出破绽。
汪达:我们俩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季阿娜:不要多说,以免旁边的人对我们起疑心。
汪达点头明白季阿娜的要求。
从现在开始,他要努力做一位沉默寡言的男人。
季阿娜很快就把手中啤酒喝光,抬手招呼卖酒小贩过来把空杯子收走。见季阿娜如此,汪达觉得手上的杯子碍事,两三口就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光,再将酒杯递给小贩,小贩夸汪达好酒量,汪达没有笑,只是沉默点头。
他现在是沉默寡言的男人!汪达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小贩走后,汪达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
喝这么多却没有发烫。
看来这酒的度数并不高,不会喝醉,就是现在肚子里全是水了。
季阿娜将糖包拆开。
是圆球状的大块硬糖。糖果颜色各异,季阿娜随意拿出一颗放在嘴里。
嗯……
蜂蜜糖浆制成的糖果,其中含着一股浓郁花香。相比蔗糖,蜂蜜制成的糖不算很甜。
季阿娜将糖包举到汪达面前,掂了掂:“尝尝。”
“甜吗?”
汪达有些犹豫。
如果这些糖果的糖分超标,对他的灵敏味觉来说算是折磨。
季阿娜摇头:“蜂蜜做的,我尝过了,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
“哦哦,好的。那我试试。”
汪达挑一颗放在嘴里。
正如季阿娜所说,不是特别甜,在汪达的接受范围内。这种糖不用压在舌头下,汪达将糖果顶在嘴巴一侧含着它等待慢慢融化。
当当当——
场地中央,一位穿着整齐的人敲响了手上的钟,不大的钟,却响彻全场。
原本还在喧嚷的观众席顷刻全部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
敲钟人旁站着一个体型比他高出许多的类兽人,季阿娜见敲钟人对类兽人点头示意,那位类兽人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随即就开始大喊:
“欢迎各位的到来!今天的比赛依旧是最先跑完五圈的马匹获胜!下面我将介绍今天参赛的马匹和骑手基本信息!”
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废话。
类兽人挨个介绍六匹参赛马匹的信息。每介绍一匹,就有一位骑手从不远处的入场口骑马出场,慢慢走到起点线的等待区准备。
属于四号道的马出场,场上几乎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呐喊和口哨,汪达见那马健硕的肌肉,侧过头小声对季阿娜说:“这四号马看上去都比前面三匹马要更强壮。”
季阿娜也有这个感觉:“我也这么觉得。可能跑得多了,肌肉就更加发达吧。”
“我记得阿哈尔捷金马的肌肉就很健壮,我见过,它比一般马跑得都快。”说到跑得快,汪达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阿尔泰能不能跑过这些马?”
季阿娜摇头:“阿尔泰属于重型挽马,是力量型战马,不是用来比拼速度的马。没有可比性。”
说到“战马”,汪达想起阿尔泰厚重的马蹄声,和它厚重的马甲。
阿尔泰根本不是用来赛跑的马,它是适用于生活生产和战场的马。
“啊……忘了。”
说话间,六匹马已全部进入等待区,骑手们严阵以待。
比赛即将开始。
类兽人对敲钟人点头,敲钟人将手上的钟高高举起。
汪达心中激动:“要开始了。”
就算许安事前说过随便他们怎么花钱都无所谓,但汪达心中还是祈求五号马能够获胜。不求一朝暴富,至少拿回投注的五十万吧。
不要输!
人们无不屏息凝神,死死盯着敲钟人的手。
全场落针可闻。
当——
唰!
六道身影同时从起点飞奔而出,勇争第一。
台上的人似乎也被钟敲中,在马儿们飞奔出的一瞬间,就爆发巨大的呐喊声,人们纷纷给自己下注的马匹加油喝彩。
汪达眼睛盯着五号马的行踪。
看着它从第二落到第五,又从第五反超到第一,汪达的心情随着它的排名一起经历起伏,他的心中仍抱着侥幸认为它肯定能获得第一。
季阿娜从始至终都知道这是一场娱乐,所以不像汪达这样关注场上的情况。
不仅如此,她看见对面一直空缺的主要看台上,有两个保镖护送着身后几人从后台出现。
为首的那位身量较矮且宽,相比其他人只能看到肩膀及以上的部位,下巴处还长着浓密的胡须——这种体型和浓密的胡须,只能是矮人的特征。
德内布·斯特林。
季阿娜眼睛一亮。
他终于出场了。
跟在德内布身后的人们都着装不凡,而且在他身边,季阿娜猜测这些人应该是他的贵客,然后这些人被工作人员和保镖领到两侧的位置上,德内布则在最中间视野最好的椅子上坐下,同那些人说说笑笑的。
德内布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场下的情况。
季阿娜推推汪达。
借由外力,汪达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竟然和那些想要以此赚钱的赌徒心理一样了。他甩甩脑袋,把这种恶劣的想法摒弃脑后。
季阿娜并不在乎汪达的状态,等汪达看向她后,她冲对面扬扬下巴。
怎么了?
汪达看过去。
然后,他的眼睛瞪大。
浓密的胡子、矮小健壮的身躯,这些只能是矮人的特征。
是德内布!
他就在对面!
可是比赛开始前不都还没见到他吗,怎么一下子就出现了,难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汪达也许还没意识到,只要有人管理经营赛马场的正常运作,身为幕后老板其实没有必要每次都要露面。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比赛只剩最后一圈。
铃铃铃——
之前的敲钟人在终点旁摇了摇手铃。
不仅赛场上的骑手们开始紧张,下注的观众们也开始紧张起来。
各位骑手站在马镫上,与马匹的奔跑动作配合的更加同步,人与马紧密配合,第五圈跑得比前四圈都要快不少。
现在的情况是四号马遥遥领先,一号马和二号马紧随其后。后面的三匹马已经没有夺冠的希望了。
台上大部分声音都在给四号马打气,甚至不少人已经提前开始欢呼属于他们的胜利。
汪达和季阿娜的注意力并没有因此分心,依旧放在德内布身上。
只见德内布跳下自己的座位,来到围栏前靠着,看着场下呼啸而过的马匹们。
季阿娜皱眉,不明白此举何为:“他要做手脚吗?”
汪达也觉得是这样,不然实在说不通,为什么坐得好好的突然跳下来。坐着肯定比站着舒服。
场下。
最后一个直道!
因为一直领跑,这条直道上四号马速度放缓呈疲态,二号马见机立刻冲上去,赶超在了四号马之前。
台上的欢呼瞬间消失一大半。
不出所料的,二号马冲过了终点。
季阿娜优秀的视力看见德内布鼻子下的胡子耸动一下,推测他是笑了一下,然后德内布和他的贵客们就从后方离开了主席看台。
所有人都去关注赛场,无人在意德内布的来去匆忙。
一定有猫腻。季阿娜推测。
下注二号马赢的人很少很少,只有零星几人在欢呼他们的胜利,而且是爆冷胜利,他们会分到很多很多钱。
啪!
坐在侧边的汪达眼疾手快,用胳膊挡住身后一个观众砸向前面的酒杯。
酒水溅洒一地。
季阿娜和汪达惊坐起来,含有怒气地看着身后的观众。
“退钱!黑幕!”他们的背后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正红着眼睛大声叫嚷,“说好的四号会获胜呢!不是从没出错过吗!我的钱全没了!”
许是响应这道号召,周围好多人都站起来说“黑幕”一词,让主办方退钱。可以看出这些人把所有钱都押在这上面了。
汪达皱眉,这次眼神不是装的冷漠,而是真的冷漠。
揉揉已经被浸湿的胳膊,他的右手握拳。
季阿娜拦住他,小声道:“别动手。”
“嗯。我知道。”
汪达原本的意思是找这个观众算账。
但这是不是荒郊野外,是在别人的主场,且他们的身份摆在这里,千万不能出风头被别人注意到。
汪达拿出李时雨提前给他准备的手帕想要擦掉这些水渍,季阿娜同样拿出手帕擦着。
边上的翼人站起来,蹙眉看向汪达的胳膊:“请问这位先生,刚才那个酒杯是砸着你了吗。”
汪达看向翼人。
翼人面上全是担忧。
虽然不关他事,但他人挺好的。
汪达的火气消了许多,摇头道:“没事,这家伙气急了。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跟他说话只会被他迁怒,我们说不过他。”
要不是这么多人,汪达早动手了。
“先生,需要我替你讨回公道吗?”翼人已经将手杖从座位下取出,将礼帽戴上,叹息道,“你可不能白白受这一击不该属于你的一击啊。”
怎么办。
汪达没有应对这个情况的经验。
还好季阿娜及时扯扯汪达的衣服,冲他摇头。
汪达转头就谢绝了翼人的好意,抚胸微微鞠躬道:“谢谢你,但是我们不想和这个人过多纠缠。我想我和我的同伴现在得回去了。”
说完,汪达推着季阿娜离开观众席。
反正还输了钱,没有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虽然有些可惜五十万打了水漂,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赛马场的大致结构两人已经了解,也见到了德内布的真面容。现在他们要出去准备跟踪德内布接下来的行踪。
来到大厅,情况与之前完全不一样。除了工作人员和维护秩序的保镖,没有其他人,身后的赛马场传来的声音震耳欲聋,全是对这场比赛黑幕的控诉。
季阿娜对汪达说:“走吧,该做正事了。反正我们今天没赢钱。”
“嗯。”
两人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两位请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
汪达和季阿娜环顾四周,现在大厅除了他俩没有其他人。
叫自己的?
汪达向季阿娜投去询问的目光。
汪达:要等吗?
季阿娜皱眉,然后点头。
季阿娜:等吧。
于是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是之前坐在汪达身边的那位翼人,他正朝两人走来。
季阿娜小声嘀咕:“怎么是他?”
她的手靠近右腿,方便要是出现情况随时蹲下身取下手斧应对。
因为接触时间不长,汪达一开始并没有从对方的音色辨认出他是谁,没想到是刚才靠着自己坐还说要为自己讨公道的翼人。
见两人真的停下来等他,翼人加快脚步,连手杖都直接提在手上的。
翼人距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汪达正脸看着他,嘴巴却在小声翕着问:“怎么办,季阿娜?是他。”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先看看吧。”
虽然不知道他跟过来是为了什么,明明刚才他们已经明确拒绝了翼人想要帮助他们的请求。
终于。
翼人在两人面前站定。
他的金瞳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两位,才是摘下帽子,对汪达和季阿娜深深鞠一躬。
汪达懵了。
他上前一步:“请问怎么了?”
鞠完一躬,翼人挺直背,耐心解释道:“我见两位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撒伯里乌人,想必两位应该是来这座城市游玩的游客。我很抱歉,我所热爱的这个城市因为个别人给两位带下了不好的印象,我替刚才那位家伙无礼的行为真诚地对两位道歉。”
说完,他又要鞠一躬。
汪达实在受不起,他这次快步走到翼人面前,扶起他的双臂让他没有真的弯下去:“真不用,真不用。我们的生活,哪儿遇不到不顺心的事,这很常见。我们不会因为个人行为对撒伯里乌留下坏印象。”
“谢谢你的慷慨,先生。”翼人站起,看向季阿娜微微脱帽,“还有你,这位精灵女士。感谢两位的大度,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们心胸更宽阔的人。”
该说不说,这个翼人是真的很会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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