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临洮城寨内部,奴隶集中区域如同被投入了巨大的滚石!
安多沙比,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戾如狼的吐蕃百夫长,正带着一百多名手持弯刀、皮鞭的士兵,粗暴地驱赶着上万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大唐奴隶。
“起来!快起来!猪猡们!都他娘的给我滚起来!”
“动作快!爬上去!站到墙头上去!”安多沙比用蹩脚的汉语夹杂着吐蕃语咆哮着,手中的皮鞭带着呼呼的风声,狠狠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老者背上。
老者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背上立刻出现一道狰狞的血痕。
“磨蹭什么?想死吗?”他一把揪住一个面容枯槁的青年农夫的头发,粗暴地往前拖拽,“黄石族长有令,让你们这群贱奴去守墙!能替伟大的吐蕃勇士挡刀挡箭,是你们无上的荣幸!”
然而,这一次,上万双麻木的、充满屈辱和绝望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和那些挥舞兵器的士兵,却像被冻结的冰河,没有一个人顺从地动身。
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孩童惊恐的哭泣。
连日来的虐打、饥饿、亲人被杀的仇恨,如同干柴堆到了极限。
安多沙比暴怒了!他从未见过这些“待宰羔羊”敢如此集体沉默地反抗!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猛地拔出腰间雪亮的弯刀,刀刃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大踏步走向一个缩在人群中的、瑟瑟发抖的中年汉子,刀尖直指其面门:“你!出来!听到没有?再不出来,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那中年汉子惊恐地向后缩去,眼中尽是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紧紧抱着怀里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就在安多沙比狰狞地举起弯刀,就要劈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炸裂的怒雷,从人群中猛然扑出!来人速度奇快,身形却异常矫健!
正是潜伏在奴隶中的不良人张富贵!
他只用一条手臂,闪电般地向上格架!
硬生生用粗壮的小臂外侧、套着破烂皮袄的位置,架住了安多沙比手腕!
皮袄下似乎垫了硬物,与吐蕃弯刀碰撞出一溜火星!
安多沙比猝不及防,巨大的力量让他手腕一麻!
他心中惊骇:“这贱奴哪来如此大力气?!”
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张富贵的另一只“残臂”竟如同毒蛇出洞般从腰间一抹!
一柄只有三寸长短、黝黑无光、却异常锋锐的单刃小刮刀出现在他手中!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却又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张富贵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决绝,那柄小刮刀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进了安多沙比腰眼要害,并且死命地扭转搅动!
滚烫的鲜血如同打开了闸门,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张富贵的手臂,喷溅在他古铜色的脸上!
“乡亲们!!这些吃人肉的吐蕃狗要杀光我们!!”佛爷趁安多沙比因剧痛和惊愕僵硬的瞬间,如同雄狮般发出震天的怒吼,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炸裂性的力量,“不能再等了!跟他们拼了!大唐的军队就在外面!冲出去才能活命!杀光这些吐蕃狗啊——!”
这声怒吼,如同点燃燎原之火的火种!
“杀!!!”
“宰了这些畜生!”
“为爹娘报仇!!”
早已埋伏好的十几名不良人精锐同时暴起!
像十几把钢刀插入了黄油!
他们目标明确,动作迅疾狠辣,或是夺取就近士兵的武器,或是直接扑上去用铁锹、木棍、甚至是牙齿展开疯狂的反击!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痛苦、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声怒吼、这夺命一击、这十数人的决死反抗,彻底引爆!
一万颗被压迫到极致的心如同滚油浇上了火苗,轰然燃爆!
“打倒他们!”
“抢武器!”
“冲啊——!”
人群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咆哮!
起初是盲目的混乱,有人惊恐地向后躲避,有人被推搡跌倒。
但更多的人,看到安多沙比的倒下,看到那十几位勇士浴血搏杀的身影,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士兵被掀翻在地,看到了……希望!生路!
仇恨化作了力量!
无数人赤红着双眼,如同掀起的滔天巨浪,朝着那百余个瞬间懵了的吐蕃士兵扑了过去!
有武器的用武器,没武器的用拳头、用牙齿、用身体冲撞!
绝望中的愤怒所爆发出的力量是极其可怕的!
数百名手持利刃的士兵,瞬间就被这狂暴的、由血肉和怒火组成的洪流彻底淹没!
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刀砍入肉声、临死前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人间炼狱的交响!
“成了!”混乱中,张富贵像一尾灵巧的游鱼,甩掉安多沙比死不瞑目的尸体,和一个同伴(另一位不良人精英王六)眼神一碰,两人毫不犹豫地扑向营地边缘一处毫不起眼的牲畜栏墙角。
王六用身体挡住视线,十指如飞,扒开表面的浮土和碎石,迅速挖出两个用浸了油的厚厚牛皮严密包裹的沉重包裹——里面全是威力巨大的火药!
两人抱起火药包,借助混乱人群的掩护,如同两条致命的毒蛇,迅速而隐蔽地贴近了那段看起来最为陈旧、根基已被冻土反复侵蚀的夯土木栅结合处!
张富贵掏出藏在腰带里的火石火镰,手指稳定得可怕,“嚓!”火星迸溅,引线点燃!
咝咝咝——导火索燃烧的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微不可闻,却决定着两座城池的命运!
站在哨楼上的黄石格多,在张富贵动手的刹那,就看到了营中爆发的冲天烈焰和骤然失控的恐怖混乱!他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看到平日里温顺如羔羊的大唐奴隶,变成了赤眼的恶鬼!
他看到自己精壮的士兵像秋风中的落叶般被无情席卷、撕碎!他看到安多沙比的旗帜倒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安多沙比!这个无能的蠢货!废物!!”黄石格多目眦欲裂,气得浑身发抖!
精心准备的“人盾”战术,竟然成了埋葬自己的第一铲土!
营内的混乱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城墙上本该全力防御的士兵,不少都被城内冲天火光和震天杀声所吸引,阵型松动,防御强度骤减!
“达嘎!传……”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正准备命令城寨后面集结的五千骑兵立刻出城反击,用铁蹄踏平那些作乱的奴隶,至少也要将混乱压制在墙内。然而——
轰隆——!!!!!!
一声撕天裂地、如同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响的恐怖巨响,从城寨左侧约两百步传来!
脚下的哨楼剧烈摇晃,如同遭遇了最猛烈的地震!黄石格多一个趔趄,若非死死抓住护栏,几乎栽下楼去!紧接着——
轰隆——!!!!!
又是一声同样可怕的巨响!这次是在右侧,距离相当的位置!
“什么?!”黄石格多肝胆俱裂,惊恐万状地循声望去!
只见爆炸点附近,浓厚的、夹杂着碎木和泥土的蘑菇云状黑烟冲天而起!
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碎石、木屑,如同死亡的暴雨向四周激射!惨叫声不绝于耳!
烟尘稍稍散去,黄石格多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景象:那两段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夯土木栅结合的城墙,如同被天神巨斧劈过!
足有十数丈(几十米)宽的巨大豁口,豁然炸开!
两截巨大的城墙残骸,如同被顽童掰断的积木,在沉闷的巨响和漫天尘土中轰然倒塌、解体!
城墙之上,无论是猝不及防的吐蕃守兵,还是被驱使上墙做盾牌的奴隶,瞬间被活埋、被碎石砸得血肉模糊!残肢断臂和碎裂的武器在烟尘中飞舞!
“不——!”黄石格多绝望地嘶吼,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最后的依仗,那堵低矮却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墙”,完了!
与此同时,更靠近寨门方向,也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巨大欢呼声!
黄石格多艰难地转头,透过漫天的烟尘,他看到那扇原本被巨木死死顶住的简陋寨门,竟然从内部轰然洞开!
不知是奴隶撞开的,还是藏在其中的唐军内应所为!
无数衣衫褴褛的大唐百姓,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从那个破口和两侧城墙倒塌的巨大豁口中,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涌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奔向城外阳光下那片代表着自由和生命的唐军阵列!
“天神啊……”黄石格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惧像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清晰地听到了远处唐军阵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了兴奋与杀意的呐喊!
“传……传令!”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放弃守城!立刻!马上!召集所有还能召集到战士!集合!在……在……”他的目光疯狂扫视着混乱不堪的城内,“……在西侧马厩旁空地集结!快!我们要……冲出去!”
困守待援已绝无可能!守城?连墙都没了!野战突围,成了唯一的生路!
“是!族长!!”达嘎的声音也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下楼。
但就在唐军先锋,骁将独孤俊率领的两千锐士如同离弦之箭,以锐不可当之势从城墙豁口和洞开的寨门杀入,后续大军如同奔腾的铁流紧随其后的同时——
黄石格多在亲兵的搀扶下,刚刚强撑着走下摇摇欲坠的哨楼,正要向西侧集合点赶去时——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令人心悸的爆炸声,再次从城内核心区域的某个点传来!
轰!!!
紧接着——
西侧一处原本存放粮食和草料、位置相对隐蔽的营地,也腾起了一股烟柱!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黄石格多彻底懵了!“还……还有??”
原来,不良人的计划远比表面更周密!
张富贵和王六炸毁的是最显眼、最具威胁的两段墙,目的是在唐军主攻方向打开通道。
而有另外一组潜伏更深的不良人,则在混乱爆发时,直接奔向城寨中心区域粮草辎重堆放处,趁乱引爆了第三处火药!
意在摧毁城寨指挥中枢和后勤,制造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同时,还有一组摸到西侧,意图破坏吐蕃人可能的撤退通道!
这第三、第四声爆炸,彻底粉碎了吐蕃人组织起有效抵抗的最后希望,将整个临洮城寨推入了混乱的火狱!
黄石格多终于明白,这不是侥幸,这是一场策划精妙、内外合击的绝杀!从头到尾,他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走!走!去西边!召集人!快走!”他再也没有半分犹豫,在亲兵簇拥下,如同丧家之犬,向着他认为人应该还在集中的西侧马厩冲去。
城内已经完全失控,到处都是混战、溃兵和疯狂逃窜的奴隶。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响成一片。
当哥舒翰亲自率领中军踏入这已经被烈焰和混乱吞噬的临洮城寨时,预想中惨烈的巷战并未发生。
他骑在一匹神骏的河西骏马上,黑沉的明光铠上溅满了点点血滴和尘土。
视线所及,唐军士兵以严整的队形分割包围着一小股一小股如同没头苍蝇般的吐蕃溃兵。
不少吐蕃士兵早已丢盔弃甲,跪地投降,脸上满是惊恐和茫然。
更多的地方,则是一群群在大唐士兵保护下、抱头痛哭、劫后余生的百姓,以及横七竖八的吐蕃士兵尸体和被大火焚烧的建筑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和木头焦糊味。
哥舒翰环顾四周,眉头微蹙。
一名校尉快马奔来,兴奋地报告:“禀大帅!独孤将军率部冲入后,敌军几乎未成建制抵抗!大部溃散!我军正在逐片清剿!”
“嗯。”哥舒翰微微颔首,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这么快就垮了,倒省了老夫力气。那个黄石格多呢?”
校尉面露尴尬:“启禀大帅,尚未发现敌酋踪迹……”
就在此时,西侧残破的寨墙外,骤然响起一片混乱而密集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哥舒翰眼神一厉,猛地提缰转向:“上寨墙!”
当他登上残余的西侧一段矮墙时,正好看到西门外不足一里处,一片相对开阔、尚未被破坏的河滩地上,发生的一幕:一支约两千人的吐蕃骑兵队伍(黄石格多最终只勉强收拢到了这点人),正试图向西冲出重围。
为首的将领正是黄石格多,他的白狼皮袍和华丽头盔此刻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然而,不等负责外围警戒的唐军大将慕容彦率骑兵完全合围,更不等哥舒翰下令——
砰!!!
一声远超寻常羽箭离弦的怪异闷响传来!
一颗被精心埋设在黄石格多突围队伍最前方路径上的陶瓷雷被点燃!
轰!!!
剧烈的爆炸在黄石格多和紧随其后的十几名亲卫中间炸开!
强大的气浪夹杂着无数淬毒的碎铁片和碎石,如同地狱的镰刀向四周疯狂扫荡!
“噗——!”
处在爆炸中心黄石格多,连人带他那匹高头骏马,瞬间被撕裂!残破的肢体、碎裂的甲胄、马匹的内脏,混杂着被冲击波掀起的泥土、石块,如同血雨腥风般抛洒开来!
他甚至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一声!
旁边十数名悍勇的亲卫骑兵,要么被当场撕碎,要么被溅射的碎片击中,人仰马翻,一片哀嚎!
高速冲锋的队伍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陷入混乱!
“杀——!!!”
“活捉黄石格多!”
正在追击的一队唐军怎会错过如此良机!
他狂吼着,带着麾下如同饿狼般的骑兵,风卷残云般扑了上去,拦腰切断了混乱的吐蕃残军!
哥舒翰在矮墙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举起右手,旁边亲兵立刻递上强弓和一支特制的鸣镝(响箭)。
哥舒翰张弓如满月,瞄准了那混战中心仍在负隅顽抗的一撮吐蕃精兵核心!
“鸣镝所指——!”
嗖——!!!鸣镝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直射战团!这是命令!
“杀!!!”无数唐军士兵看到了主帅的信号,发出了更凶猛的呐喊!
无数马蹄翻腾,雪亮的长矛和环首刀组成一片移动的死亡丛林,向着那两千多名最后的抵抗者碾压过去!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喊杀声渐渐稀落,最终归于沉寂。
河滩开阔地上,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以及大约五百多名浑身是血、眼神呆滞、跪在泥泞血泊中举手投降的吐蕃俘虏,宣告着黄石部主力在临洮的彻底覆灭。
一面被撕裂的黄石部狼旗,被唐军骑兵挑在矛尖上,在带着血腥味的寒风中猎猎舞动。
哥舒翰放下手中的弓,接过亲兵递来的湿布擦了擦手。
他转身望向火光渐熄的临洮城寨内,上万名刚刚得救的百姓在唐军的组织下正在汇聚、清点。
不良人张富贵正带着几名幸存的同袍,在几名唐军校尉的陪同下向他这边赶来。
张富贵那条残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脸上硝烟和血污混杂,却眼神明亮,带着胜利的光芒。
“去,传令下去,”哥舒翰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点战场,救治我军伤卒!保护好这些百姓!至于那些俘虏……”
他瞥了一眼西门外河滩地上跪倒的那一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捆好,待查清身份,有功勋者可为奴,负隅顽抗者……斩。”
朝阳彻底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金色的光辉驱散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阴霾,洒在这片刚刚经历激烈厮杀的土地上。
临洮城寨上空巨大的、象征着吐蕃统治的白狼旗已被扯下,踩在泥泞之中。
一面崭新的、巨大的唐字玄黄龙旗,正在城中刚刚升起的旗杆顶端,迎着猎猎晨风,傲然招展!
临洮,光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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