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砰”的一声枪响,惊飞了崖边的海鸟。
“钱我一分不要,人命都算我头上。”
周管家枪口冒着白烟,笑容狠辣:“现在,谁还有意见?”
“英叔都这样说了,兄弟们哪敢有意见。”
“操,跟着英叔干了,全听英叔吩咐!”
谢时微看着绑匪们眼中渐渐聚起的凶光,心沉到谷底。
这些人或许怕死,但更怕到嘴的肥肉飞了。
而且周管家已经被仇恨磨灭了心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让他放下心中的执念。
对方今天不见血是注定不会收手……
周管家驯服手下后,脸色阴森凑到谢时微耳边,小声道:“小谢先生果然伶牙俐齿,要是普通没准就被你说动了,可惜遇到的人是我,我不爱钱,也不怕死。”
“不过听君一席话,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我先留你们一命看场好戏吧!”
谢时微的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你又想做什么?”
海风卷着周管家的低笑灌进他的耳朵:“周家人的丑态我还没有看够呢,既然他们拿赎金来救人了,我肯定要意思一下,给他们一点希望,然后再狠狠碾碎它,到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周管家不再管谢时微的反应,猛然转向神色凝重的薛远周锐两人。
声音陡然拔高:“说好的钱呢?!在哪里?”
薛远一把将身后的皮箱踢到绑匪正中央,成捆的美金哗啦啦散落一地。
瑰丽的海边夕阳下,钞票边缘闪着诱人的金光。
“这里是一部分。”
薛远声音沙哑,“剩下的四亿八千万全在那两辆越野车里。”
绑匪们见状,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喉咙上下滚动。
肉痣脸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半步,却被周管家一个眼神盯在原地。
“去验货!”
周管家眯着眼,抬手让肉痣男去验货,对方立刻小跑着去检查。
几分钟后,他满脸通红冲回来:“英、英叔,全是真钱!还有一车子金条!那金条,几乎能够买下一整条街了!”
“闭嘴!”
周管家厉声喝止,“钱迟早是你们的,把人看紧了。”
薛远瞄准时机开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是规矩,你们不放人,这些钱到时候你们也很难带走。”
“周管家,如果你要报仇,尽管冲我来。放了他们,我给你们当人质。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薛远企图和他们谈判。
如果今天注定他和青年之间有伤亡。
薛远希望这个人是他。
也只能是他。
“周御少爷,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放人可以。”
“但只能放一个。”
周管家咧嘴一笑,像逗弄猎物的野兽般缓缓道:“你们兄弟打一架,赢的人决定放谁。”
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下一秒。
薛远脱口而出:“不用决定,放谢时微!”
周锐闻言,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薛远你他妈的什么意思!程嘉树怎么办?”
“先救我的人。”
薛远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冰冷,“你的人之后再想办法。”
“去你妈的之后!我不同意!”
周锐一拳砸在薛远颧骨上,“他不是说谁赢听谁的吗!咱们现在就打!拿拳头说话!”
薛远偏头吐掉嘴里的血沫,眼神凶得骇人:“周锐,你他妈的不同意,也得同意?赎金是老子带来的!有本事你自己拿出5个亿出来救人!”
“滚!赎金是你带的又怎样?我今天非要带程嘉树走!”
“周锐,既然你不服,老子就打到你同意为止!”
说罢,薛远也给了周锐脸上一拳,发出一声闷响。
“薛远,你真tm不是人!”
“周锐,我tm比你像人!”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薛远一记肘击撞向周锐腹部,却被对方侧身闪过,周锐趁机将人掼倒在地,薛远反手扭住对方胳膊。
两人同时狼狈摔倒在碎石地面上,砂石地上扬起一片尘土,混着斑驳的血迹。拳拳到肉的闷响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地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眼中。
“哈哈哈!”周管家癫狂大笑,举着枪的手激动得发抖,“对!就这样!往死里打!谁打赢了谁说话算数!”
亲兄弟相残的戏码,可比直接杀人有趣多了。
这画面,他可太爱看了。
谢时微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眉头越皱越紧。
从最开始想要开口制止,到现在突然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发现,虽然两人都拳拳到肉,但是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每一个看似暴怒的攻击,都收着力度。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薛远打架从来都是干脆利落,哪会像现在这样边打边骂,粗鄙不堪?
更别说以他的身手,三个周锐都不够他打的。
可现在两人竟然打得有来有回,活像街头混混斗殴。
而且,因为两人互殴,在场的绑匪沉迷看戏。
竟然没有发两人打着打着,不知不觉就挪到了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
——他们在演戏!
打算慢慢靠近绑匪,伺机营救他和程嘉树!
这个认知让谢时微的心跳骤然加快。
就在这时。
薛远突然被周锐撞倒在地,但是起身的瞬间却快速朝他瞥了一眼。
那眼神飞快地扫过他的脑后,又迅速收回。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谢时微敏锐地捕捉到薛远眼中的暗示。
他脑后是——枪!
周管家手中的枪。
谢时微迅速明白了薛远他们的计划。
现在场上有两个被绑的人质,五个绑匪。
最危险的就是周管家手中的枪,其他四个绑匪拿的都是铁棍狼牙棒尖刀之类的冷兵器,对他们的威胁相对较小。
只要把枪打掉就好了。
三分钟后。
就在薛远和周锐即将分出胜负之际。
他们继续不着痕迹靠近。
三米。
两米。
一米。
距离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
谢时微猝不及防起身暴起,用肩膀狠狠撞向周管家持枪的手。
周管吃痛,枪口一偏。
薛远抓住机会,一个飞踢将人踹翻在地。
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周锐趁机扑向地上去抢掉落的手枪,却被刀疤脸拦腰抱住。
周管家怒吼:“给我拦住他们!”
“操!他娘的找死!”
肉痣男反应过来,抡起狼牙棒就朝薛远砸去。
薛远攥起拳头反击,此时他真正的实力也真正凸显出来,
其他绑匪见肉痣男不敌,也加入攻击薛远的混战。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粥。
程嘉树倒吸一口凉气:靠,怎么突然就干起来了?太刺激了!
谢时微趁着混乱,快速挣脱刚刚拿着从沙土中捡到的贝壳暗中割断的绳子,抓起地上的一捧沙土就往按着程嘉树的一个绑匪脸上扬去,随即一个扫腿,将人绊倒在地。
结果,谢时微刚解开程嘉树手腕的绳子,就听见一声枪响。
转头只见周锐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腿倒地,刀疤脸正狞笑着踢他的伤口。
更可怕的是,周管家不知何时又抢夺回了枪。
那柄黑洞洞的枪口正直指薛远的后背!
“薛远,后背有枪!“
谢时微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挡枪。
“砰!”
枪声炸响。
谢时微只觉得被人狠狠拽进怀里,接着就听见薛远闷哼一声。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西装外套。
“阿远?!”
谢时微颤抖着手摸到一片黏腻,入目尽是刺目的红。
眼睁睁看着爱人踉踉跄跄跪倒在地。
他颤抖着身体去扶他。
抬手去捂那个血淋淋的血洞。
但是薛远胸口的血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捂都捂不住。
好多血……
谢时微的眼睛顿时就红了,眼泪瞬间砸了下来。
这伤口,离心脏好近。
比上次的刀伤还严重……
明明他都可以给他挡一下的。
为什么薛远要护着他啊!
要是他速度快一点。
薛远是不是就不会中枪了?
“没事的……宝宝……”
薛远嘴唇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他抬手温柔抚摸青年梨花带雨的脸,心疼道:“别哭……宝宝没受伤就是最好的结果……”
还好他的速度比他宝宝快一步。
不然就是他宝宝为他挡了子弹。
如果是那种结果,薛远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
还好受伤的人是他……
程嘉树刚用狼牙棒敲晕刀疤脸,救下被踢打无力还手的周锐。
没想到转眼间,薛远就中枪倒在了血泊中。
眼见着罪魁祸周管家笑得一脸得意猖狂,再次举起枪指向谢时微的位置。
程嘉树吓得急忙扑过来把两人按倒。
“砰!”
好在这颗子弹只是擦着他们的发梢飞过。
“都去死吧!”
周管家见有人误他好事,立马调转枪口对准程嘉树。
却在扣动扳机之际被一道黑影扑倒。
竟然是拖着一条伤腿的周锐。
两人互相扭打着滚向悬崖边缘,碎石迅速掉落万丈深渊。
最后。
程嘉树只看到周锐拼命死死抱着周管家的身体,一起坠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海底。
“周少——周锐——”
程嘉树不可置信发出嘶喊。
连滚带爬地扑到崖边。
滔天白浪中。
他竟然连对方的一缕衣角都没有看见。
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中,隐约传来警笛声和救护车的急救声。
谢时微跪在冰冷的海崖上,怀里抱着渐渐失去温度的薛远。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薛远失血过多,惨白一片的脸上。
“阿远……坚持住……求你了……”
谢时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脱下外套死死按在薛远胸前那个狰狞的血洞上,可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他指尖涌出。
“……救护车马上来了……我们马上就去医院……阿远……你坚持住……求你了……求求你了……”谢时微泪如雨下,声音哽咽祈求。
“宝宝……别哭……”
薛远颤抖着抬起手,似乎想擦掉他眼角的眼泪,却在抬在半空无力垂下。
他的声音轻的像羽毛:“哭得……好难看……宝宝……”
“我不哭……我不哭……”谢时微慌乱无措地抹着自己脸上无法控制的眼泪,结果却糊了自己一脸鲜红的血。
阿远的血。
他想他现在肯定更难看了。
谢时微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怀中陷入沉睡的爱人,心脏几乎被撕裂,声泪俱下:“你不要睡好不好……求求你了……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为什么今天不听话了……”
“求求你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不听话……我讨厌你……”
他低头贴上薛远冰凉的额头,喉间溢出小兽般的呜咽:“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你要是敢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辈子再也不见你了……”
谢时微突然觉得好冷。
明明怀里抱着最爱的人,却像是抱着一块逐渐冰封的寒铁。
海浪拍岸的声音变得那么刺耳,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海风呜咽,海鸟嘶鸣。
谢时微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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