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很问了。”易师伯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老木头,“你师父说你心善,却不软;有胆,却不莽。槐刀契那事,换个急功近利的,早拿了一百万走人,哪会管刘涛公司死活?可你心里只想收三五万,是懂‘因果自担’的理——赊刀人赊的是刀,担的是命,收的不是钱,是心安。”
我猛地抬头:“师伯立槐刀契,是为了看我会不会贪?”
“不全是。”师父咳了声,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赊”字,“我们赊刀人,传了快三百年,靠的不是术法,是‘识人’。当年你师祖收我和你师伯,也是摆了七道坎。你师伯立槐刀契,一是看将来的弟子能不能破‘十年赊命’的局,二是看弟子破局后敢不敢接因果——你少收刘涛的钱,不是心软,你要知道‘拿得多,欠得多’,这就对了。”
李珊珊突然插话:“齐振华,你高中总觉得我像刘倩,其实没猜错。刘倩是我表姐,她……是五年前没通过考验的赊刀人后代。
我手里的茶杯“咚”地磕在桌沿,茶水溅出来烫了手也没知觉。刘倩当年在水库淹死,传说是失恋,在和恋人争吵。扭打失足落水,可我记得她出事前三天,手腕上突然多了道红痕,跟刘涛儿子刘伟胳膊上的槐刀印像得很。而且,她最后非要把我赊给她的刀给我,难道是不想连累我?
“刘倩爷爷是赊刀人。”易师伯叹了口气,指节敲了敲桌面,“五十年前,他给邻村赊过一把‘蚕刀’,说‘等到麦秸比人高,一斤蚕茧换两斤金’。结果那年闹蝗灾,麦秸刚过膝就枯了,蚕农赔得倾家荡产,他爷爷没去收刀钱,刘倩十八岁那年,她爸想让她续上这份传承,给她立了‘水契’,结果她胆小,临阵脱逃,被水煞缠上了。”
我后背瞬间爬满冷汗。高中时李珊珊总找借口跟我去水库边,有次我掉水里,是她拽我上来的,当时她手劲大得不像女生,现在才明白,她是在防着水煞再找我麻烦,毕竟我间接的封印了河妖。
“那你故意找混混试探我……”
“是你师父让的。”李珊珊笑得狡黠,“他说你这小子看着闷,骨子里野,得试试你遇着横的敢不敢硬气。结果你把那三个混混揍得哭爹喊娘,还把他们兜里的钱掏出来给了路边讨饭的老头,我就知道,你比我表姐胆子大。”
师父嘿嘿笑:“乖徒儿,你以为你高考后捡到的那本《赊刀纪要》是碰巧?那是我故意丢在你家老槐树下的。你能看懂里面的‘辨煞图’,能算出刘伟的槐刀印是‘十年期’,就说明你骨子里带这个。”
我以为当时我捡的《赊刀纪要》是真的碰巧捡的,我以为这是天意,师父教我的太少,我就偷偷学,没想到也是师父故意给我的。
我忽然想起《赊刀纪要》最后一页,有行用朱砂写的小字:“赊刀人,左手牵生,右手握死,一言既出,万劫不负。”当时以为是故弄玄虚,现在才明白,那是一代代赊刀人的血誓。
易师伯把铁牌推到我面前:“这是‘赊刀令’,半块在我这,半块在你师父那。你通过考验,这半块该给你了。”铁牌入手冰凉,锈迹下的纹路硌着掌心,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往骨头里钻。
“成为赊刀人,得守三条规矩。”师父收起玩笑脸,眼神沉得像深潭,“第一,赊刀只赊‘该赊之人’,看他命里有劫,却有一线生机;第二,收刀钱要‘应时应景’,不能多拿,也不能少取,多拿折寿,少取嘛,嘿嘿,少去也没啥,最多日子苦点嘛;第三,见死不救,断传承。”
“那师伯您立的槐刀契,十年后刘涛家要么断子,要么散尽家财,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我忍不住问。
易师伯从怀里摸出个泛黄的账本,翻开一页给我看,上面用小楷写着:“刘涛祖父,民国三十七年,欠易家稻种三石,言‘后代若得富贵,以十年家运相抵’。”字迹苍劲,末尾盖着个红泥印,是“易”字。
“刘涛家的富贵,本就来得不正。”师父解释,“他祖父当年偷了易家的稻种,才在饥荒年活下来,发了家。这槐刀契不是害他,是还账。你破了契,没让他家断后,已经是改了因果,可该还的运,还得还——这就是赊刀人的难处,既得守旧诺,又得留生路。”
李珊珊给我续上茶:“你以为只有你在被考验?我也是。我表姐没通过,我爷爷非让我盯着你,说要是你也不行,我们这一脉的赊刀传承,就真断了。”她低头笑了笑,“高三那年你总躲着我,其实我每次找你,都提着心——怕你太笨,破不了局;又怕你太聪明,看透了,不肯接这苦差事。”
我看着桌上的半块铁牌,突然想起小时候,一次见师父半夜坐在院里磨一把旧刀,刀身映着月光,像条银蛇。他说“这刀啊,认主”,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不是刀认主,是主认刀——认下这刀,就得认下刀上的因果,认下那些藏在寻常日子里的恩怨。
“那关外收刀钱是假的,您这阵子在哪?”我问师父。
“在你家屋顶上蹲了半个月,也会悄悄跟踪你”师父笑得像偷了鸡的狐狸,“看你半夜对着《赊刀纪要》和《赊刀人预言术》琢磨,看你给张奶奶算‘灶王爷移位’的煞,看你拿着槐刀的手都在抖——但你没退,这就好。”
易师伯突然站起身,从墙角拎过一个长条布包,解开绳子,里面是把黑沉沉的刀,刀鞘是鲨鱼皮做的,上面镶着七颗铜星。“这是‘七星赊刀’,你师父年轻时用的。现在该给你了。”
我伸手去接,刚碰到刀鞘,就觉得一股凉气顺着指尖往上窜,眼前突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有个穿青布褂的老头在田埂上赊刀,说“等到玉米能结金,一把镰刀换十斤银”;有个女人在油灯下磨刀,眼泪滴在刀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还有个小孩举着刀在院里跑,被大人呵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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