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纸条薄而脆,像一触即碎的枯叶,边缘微微卷曲,在昏黄台灯下泛着陈旧的灰白,仿佛被时间蛀蚀过的蝶翼。
我甚至能嗅到一丝淡淡的霉味,混着周麻子掌心粗粝的汗腥——他塞给我时,指节因攀墙太久而微微发颤,那粗糙的触感像砂纸刮过我的皮肤。
纸条上的字迹属于私人医生,墨迹浓淡不一,笔锋歪斜如挣扎的虫爬,每一个转折都带着某种压抑的急迫:“a波急剧增加,θ波紊乱,是非自然觉醒的征兆——建议隔离观察。”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既是打开工厂深处地狱之门的钥匙,也是我计划成功的信号。
他们信了。
一种混杂着恐惧和狂喜的战栗从我的脊椎窜上头顶,我强迫自己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刺入神经,掌心渗出的湿热黏着纸条,几乎要将它揉成一团。
我用这疼痛压制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胜利感,喉咙发紧,呼吸被压成一条细线,像在暗流中潜行的鱼,不敢惊起一丝波澜。
我不再是林晚照,从这一刻起,我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容器”。
接下来的时间,我活成了一个幽灵。
我停止了思考,或者说,我将所有思考都埋藏在意识的最深处,表面上,我只是一个被未知力量牵引的躯壳。
我的世界缩小了,只剩下这栋老宅和那扇终日紧闭的第三扇门。
我开始无意识地走向它,指尖描摹门上陈旧的木纹,那些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木刺扎进指腹,带来细微的刺痛。
门板冰凉,吸走我指尖的温度,仿佛它本身就是某种沉睡的活物。
我会在门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不吃不喝,双眼空洞地望着那把从未转动过的铜锁。
锁面斑驳,绿锈如泪痕般爬满边缘,指尖拂过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某种低语。
我知道有人在看。
他们的视线无处不在。
是街角那个假装修剪花草的园丁,他的剪刀每次落下都发出与频率不符的金属噪音,咔嚓——咔嚓——那节奏太规整,不像园艺,倒像在测试某种信号的接收频率;是屋顶上那个自称检修避雷针的工人,他的安全绳在同一个位置固定了三天,绳索在风中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钟摆,计算着时间;是深夜里,邻居家院子里那只突然变得过分安静的黑猫,它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缩成一条竖线,闪烁着非自然的、属于监视器的幽光,尾巴轻轻扫过落叶,却没有一丝声响。
这个小镇,这张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正在以我为中心,缓缓收紧。
我必须比他们更有耐心。
我把母亲的日记本翻出来,摊在桌上,却不敢再看。
牛皮封面早已磨损,边角翘起,像被无数个夜晚的焦虑啃噬过。
那些熟悉的字迹,那些关于“光”与“锁链”的绝望呓语,此刻成了最危险的引火物。
我甚至不敢让指尖触碰纸页,怕那熟悉的墨香会唤醒记忆深处某个不该苏醒的回响。
我怕自己一个不慎,流露出属于“林晚照”的真实情感,而不是属于“容器”的麻木。
我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光不是救赎,是锁链。”这句话成了我的精神锚点,在每一次几乎要被孤独和恐惧吞噬的瞬间,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我不是在扮演我母亲,我是在完成她未竟的抗争,用她警示我的“锁链”,去敲碎他们构建的虚假“天堂”。
顾昭亭的消息像深海里的声呐,精准而克制地传来。
“医生已第二次进入核心数据库,查询‘门’的开启参数。他很谨慎,你的伪装暂时安全。”
第二次……我心头一紧。
这个私人医生,像一颗无法预测轨迹的子弹。
他发现了我的录像存在0.7秒的延迟,却没有上报,反而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非自然觉醒”的结论。
这不合逻辑。
在老K这种控制狂手下,任何异常都该被立即清除,而不是“隔离观察”。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借我这把刀,去刺向他同样想反抗的人?
还是说,他在为自己寻找另一条出路,而我,恰好是他选中的一枚棋子?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比老K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更让我心寒。
我的计划里,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唯独没有算进人性的摇摆。
夜,越来越深。
窗外的雨丝终于连成了线,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小镇早已腐朽的神经上。
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留下湿冷的痕迹,触之冰凉。
我坐在床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没有被直接监视的死角。
墙皮剥落处,指尖能摸到粗糙的砂砾,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沉重得像是为即将到来的“仪式”敲响的丧钟。
顾昭亭的最后一条信息在一个小时前就已抵达:“黎明前交接,准备入瓮。”
入瓮。
多么贴切的词。
我就像一只被精心喂养的蛊虫,马上就要被放入那个决定最终胜负的陶罐里。
我强迫自己复盘整个计划。
台灯已经送回李聋子那里,组织的外围成员随时会以“维修”的名义取走,带回工厂。
只要他们试图分析那段伪造的视频,我嵌入的“第七声钟响”就会在他们的监测设备里形成一个无法忽视的共振峰,足以让他们的系统出现短暂的混乱。
这是第一层陷阱。
而我,这个被他们认定的“容器”,将在“门开仪式”上,成为引爆一切的中心。
我不知道仪式具体是什么,但顾昭亭说过,那是一个能量场最集中也最脆弱的时刻。
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个瞬间,保持绝对的清醒。
墙缝里的录音笔安然无恙,小石头的微型摄像头也应该还在通风管道里正常工作。
我们像一群黑暗中的织网者,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拉紧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等待着将猎物网住的那一刻。
可我总觉得不安,那股不安就来自那个神秘的医生,和他那份藏着秘密的U盘。
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证据交给顾昭亭的线人周麻子,而是选择了一种更隐晦、更危险的方式传递信息?
雨声渐渐停了,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万籁俱寂中,一种异样的响动突兀地钻进我的耳朵。
不是风声,也不是老鼠窸窣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细微,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的摩擦声,像指甲在木头上缓慢地刮擦。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缓缓转过头,视线死死地钉在身侧那扇紧闭的木窗上。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不是组织的人。
他们要带走我,会直接砸开大门,用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容器”回收。
这声音,更像是一个拼命想要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潜入者。
一下,又一下,像是用指甲或者什么薄片,在小心翼翼地……撬动窗户的插销。
我的呼吸停滞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跳出喉咙。
我能感觉到喉结的颤抖,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咬破口腔内壁的痕迹。
我的计划,我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应对已知的敌人。
而此刻窗外这个未知的存在,像一把突然横亘在我与终点之间的利刃,带着一股让我遍体生寒的陌生气息。
那微弱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夜里,比任何惊雷都更让我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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