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中军大帐内已燃起十二盏油灯,将帐内照得如同白昼。舆图在案上铺开,占去了大半空间,边缘处被诸将的手摩挲得发亮。天宇身披玄色软甲,正弯腰用朱笔在图上勾勒,笔尖划过之处,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恰好将彭城与阴陵古道圈在其中。
“诸位且看。”他直起身,声音沉稳如钟,目光扫过帐内诸将,“项羽自垓下突围后,麾下残部不足八千,战马仅剩三百余匹,粮草至多支撑三日。如今困在阴陵隘口,看似凭险据守,实则已是瓮中之鳖。”
帐内鸦雀无声,唯有油灯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韩信按剑立于左侧,眉峰微蹙:“末将昨日派斥候探查,隘口内楚军往来频繁,似在搬运什么东西,不像是坐以待毙的模样。”
“那是困兽犹斗。”陈平抚着胡须,接过话头,“项羽此人最是好强,便是只剩一兵一卒,也断不会束手就擒。只是他眼下的处境,怕是由不得他逞强了。”
天宇点头,俯身点向舆图上的彭城:“此处是项羽老巢,却早在半月前便被沛公亲率主力攻克。守将曹咎自刎而亡,城内粮草辎重尽入沛公之手,如今由樊哙镇守,壁垒森严——项羽若想西归彭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朱笔沿着彭城向外延伸,在数处要道上点下墨点:“这些关隘已尽数被我军掌控,每处都布下至少五千精兵,且粮草充足。别说项羽只剩八千残兵,便是再来一倍,也冲不破这层层防线。”
“向北如何?”灌婴忍不住发问,他麾下骑兵刚在阴陵外与楚军游骑交手,深知对方骑兵虽疲,却仍有悍勇之气,“北边尚有鲁地诸侯,若项羽裹挟旧部投奔,难保不会死灰复燃。”
“行不通。”天宇摇了摇头,朱笔转向北方,在济水沿岸重重画了道横线,“济水北岸已被齐王韩信与彭越联军接管,两人与项羽素有旧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况且鲁地诸侯多是墙头草,见项羽势颓,避之唯恐不及,怎会引火烧身?”
帐内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诸将皆是点头。灌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向西向北皆是死路,他难道要在阴陵隘口坐吃山空?”
“项羽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天宇的朱笔终于转向南方,在淮水流域重重一点,“诸位别忘了,江东才是他的根。当年他随叔父项梁在会稽起兵,八千江东子弟随他征战天下,如今虽折损大半,但江东父老对项氏仍有旧情——向南渡过淮水,再顺江而下返回江东,才是他唯一的生机。”
这话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下来,诸将的目光都聚焦在舆图上的淮水。那里支流纵横,水网密布,确实是退守江东的天然通道。
“可淮水沿岸水势复杂,且我军早有防备,他能顺利渡江?”樊哙瓮声瓮气地问,手掌拍着腰间的刀鞘,“末将愿率军扼守渡口,绝不让他前进一步!”
“他必须过。”天宇语气笃定,指尖沿着淮水支流游走,“项羽麾下江东子弟占了四成,这些人离家日久,早已思乡心切。若项羽不能带着他们返回故土,不出三日,必生哗变。他深谙军心,断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韩信上前一步,指着淮水畔的一处渡口:“此处名为‘涡口’,水流较缓,且有浅滩可容战马涉水——末将昨日探查时,发现那里隐约有船只移动的痕迹,想来楚军已在暗中准备渡船。”
“正是如此。”天宇眼中闪过锐光,“他越是急于南下,我们越要沉住气。传令下去,今夜全军休整,明日拂晓兵分三路:樊哙率步兵沿淮水西岸推进,清扫沿岸楚军据点;韩信亲率骑兵奔袭涡口,烧毁渡船;其余各部随我主力跟进,形成合围之势。”
他顿了顿,朱笔在涡口重重圈了个红圈:“项羽想回江东?咱们偏要在淮水畔拦住他。这一战,不仅要断他归途,更要让江东子弟看清形势——项氏气数已尽,降者不杀。”
诸将齐声应和,声震帐顶。油灯的光晕在他们脸上流动,映出一张张坚毅的脸。樊哙摩拳擦掌,恨不能即刻便领兵出发;韩信按着腰间的枪柄,目光锐利如鹰;陈平抚着胡须,眼中笑意温和却藏着锋芒。
“还有一事。”天宇补充道,“命斥候沿淮水南岸散布消息,就说江东已归降沛公,项氏旧部若肯投诚,一律既往不咎,还可返乡与家人团聚。”
“此计甚妙!”陈平抚掌笑道,“楚军多是江东子弟,听闻此言,必心神动摇,不战自乱。”
帐内气氛愈发激昂,诸将不再有丝毫疑虑,纷纷领命而去。天宇独自留在帐中,望着舆图上那道指向淮水的红线,缓缓舒了口气。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指尖在“江东”二字上轻轻敲击——那里曾是项羽的龙兴之地,或许,也将是他的葬身之所。
夜渐深,帐外传来巡逻兵整齐的脚步声,与远处偶尔响起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天宇将舆图仔细折好,收入木匣,转身走出帐外。月光洒在营地的帐篷上,像铺了层薄霜,士兵们早已沉入梦乡,只有哨兵的身影在营地边缘来回移动,手中的火把明明灭灭。
他抬头望向南方,淮水的方向隐在夜色里,静得仿佛能听到水流声。这场追逐战,终于要迎来终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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