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萧彻猛地将脏污的帕子摔在桌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倨傲,“是不是大话,你等着瞧!天亮就见分晓!”
众人只当他是在气头上放狠话,并未当真。
王氏母女更是对“血洗”、“江湖门派”这些词吓得够呛,只盼着天亮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
然而,翌日清晨,驿站的宁静被震天的马蹄声踏碎!
驿站外,官道上尘土飞扬,旌旗猎猎!
一支盔明甲亮、军容整肃的军队,足有五千之众,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将驿站团团围住!当先一面大旗上,赫然绣着一个“郑”字!
领兵的是一位身着四品武官袍服、身材魁梧的将领。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进驿站,目光一扫,便精准地落在刚刚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崭新玄色锦袍,虽然脸上还有点擦伤淤青、正慢条斯理束着玉带的萧彻身上。
那将领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中带着绝对的恭敬:“末将通州卫指挥佥事李振,奉巡抚大人急令,率五千精兵前来听候萧五老爷调遣!剿灭伏虎山庄匪患,请萧五老爷示下!”
驿站内瞬间死寂。
王氏母女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王霞更是瞳孔剧震,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五千精兵!
一个地方卫所的指挥佥事,竟对萧彻行如此大礼,口称“听候调遣”!
这萧彻……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萧彻微微颔首,姿态矜贵,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转向那李振带来的行军沙盘,只扫了几眼,眉头便皱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指着沙盘上的部署,声音清冷刻薄:“李佥事,你这排兵布阵是跟村头老农学的?前锋突进毫无章法,两翼策应形同虚设,后军更是乱糟糟挤成一团!伏虎山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你这打法,是打算用弟兄们的血肉之躯去填山沟吗?简直愚不可及!”
李振被骂得面红耳赤,额头冷汗涔涔,却不敢有丝毫反驳,反而连连躬身:“是是是,萧五老爷教训的是!末将……末将才疏学浅,还请大人亲自指挥!”
萧彻冷哼一声,当仁不让地走到沙盘前,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快速点划,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前锋分三路,佯攻正门吸引主力,两路精锐攀岩绕后,直插其聚义厅!左翼占据高地,以强弓劲弩压制!右翼封锁所有下山小道!后军分出两队,一队押运攻城器械,一队随时策应!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完整的进攻路线图!误了时辰,军法从事!”
他言语间对兵法的娴熟、对战局的精准把控、以及那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展露无遗。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慢,此刻化作了战场上绝对的自信与掌控力。
李振和一众军官听得心服口服,连声应诺,立刻围拢到沙盘边,按照萧彻的指示紧张地推演起来。
萧彻不再看他们,转身,对着驿站内一面模糊的铜镜,仔细整理着自己一丝不乱的鬓角和崭新的衣领,确保自己即使去剿匪,也要保持世家公子应有的风仪。
那副“孔雀开屏”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沈长乐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精致”!
王霞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又酸涩无比。
她几次想上前搭话,哪怕只是表达一下对萧彻指挥若定的“仰慕”,但无论是萧彻还是那些军官,注意力全在沙盘和即将到来的战斗上,根本没人理会她。
她就像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彻与沈长乐之间那种旁人无法插足的、充满了火药味却又奇异默契的互动。
而王氏母女,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吓后,此刻看向萧彻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沈长平甚至偷偷扯了扯王氏的袖子,小声惊叹:“娘……排污管萧五叔……好厉害啊……”
王氏眼中也充满了敬畏和后怕,暗自庆幸昨天没把阻拦的话说得太绝,看向沈长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这丫头,到底攀上了怎样一尊大佛?
萧彻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确认无误,这才大步流星地走出驿站,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黑马。
玄色锦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虽然脸上还带着伤,但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比昨日更加夺目。
“出发!”他清冷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五千精兵应声而动,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烟尘,朝着伏虎山庄的方向,滚滚而去。
留下驿站中神色各异的众人,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属于萧彻的、嚣张而强大的余韵。
……
萧彻率领大军剿灭伏虎山庄,自是威风凛凛,大获全胜。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更显矜贵的云锦骑装,金冠束发,骑着神骏的黑马,在亲卫簇拥下,如同凯旋的将军般意气风发地返回驿站。
心中盘算着如何在沈长乐面前好好“显摆”一番,让她看看自己真正的实力,顺便再“教训”她几句昨日的不识好歹。
然而,驿站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下几个打扫的驿卒和空旷的院落。
萧彻勒马停在驿站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转化为一种被噎住般的恼怒。
他精心准备的“凯旋秀”,观众呢?尤其是那个最该看到他威风模样的沈长乐,居然跑了?
“人呢?”萧彻的声音带着冰碴子,眼神扫向驿卒。
驿卒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回道:“回……回大人,沈姑娘她们天一亮就启程往通州去了,说……说赶路要紧……”
“赶路要紧?”萧彻气得差点从马上跳下来,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他这一番折腾,浴血奋战(虽然大部分是手下干的),又调兵遣将,风头出尽,结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沈长乐这死丫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旁的萧文涛最是机灵,眼见主子脸色黑如锅底,赶紧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爷,您消消气。沈姑娘她们回通州沈家老宅了。您不是早前也提过,想去通州那边瞧瞧咱们的田庄账目吗?正好顺路啊!通州可是沈姑娘的老家,您堂堂二甲z胪的身份,沈家还能不扫榻相迎?到时候……嘿嘿。”
萧彻满腔怒火被萧文涛这番话浇熄了大半。
对啊!通州!
沈长乐的老家!
他眯了眯眼,看着通州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冷哼一声,从善如流:“嗯,说得有理。通州田庄是该好好整饬了。传令,收拾东西,出发通州!”
……
另一边,沈长乐一行人已抵达通州沈家老宅。
嗣母尹氏见到已记在自己名下的嫡女沈长乐,自是拉着她的手,一番嘘寒问暖,情真意切。得知同行的王霞不仅是河南王氏嫡女,更是程家长孙媳妇,尹氏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唤来自己的儿媳,细细叮嘱务必要尽心招待这位贵客。
王霞在沈家受到了堪称殷勤的高规格接待,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她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如同拨着算盘珠,不动声色地将沈家里里外外审视了个遍。
目光掠过略显古朴的庭院布局,扫过厅堂中规中矩的陈设,再细看往来仆妇的衣着举止——虽整齐干净,却透着几分洗得发白的朴素。
她心中迅速有了判断:沈家确实是地方上颇有名望的诗书传家、耕读门第,规矩森严,家风清正。
然而,这“清正”二字背后,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寒。
“是了,”王霞抿了口茶,暗自思忖,“与我们王家一样,根基是好的,门楣是光鲜的。可光靠祖上传下的田庄地亩,收益再厚,也不过图个‘殷实’二字罢了。”
她王家在河南焦作,亦是响当当的耕读之家,但这“耕读”的体面下,支撑那份真正富足与从容的,却是家中几代男丁在仕途之外,于钱粮运作、商贾经营上的精明手段和广阔人脉。那是能让银钱如水般活络起来的本事。
再看眼前沈家,屋舍虽大,陈设却难掩岁月痕迹;仆役虽多,衣着却不见多少新色。
王霞心中那份评估的秤砣,悄然又下沉了几分——沈家的光景,与她王家早年未发迹时颇为相似。
但这“生钱”的本事,这盘活家业、让银钱源源不断流入的能耐,眼前这沈家,怕是远不及她王家了。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身上这件精心裁制的灰鼠皮袄子,柔软丰厚的皮毛在指尖流淌着低调的奢华。
再抬眼,目光落在对面沈家几位奶奶身上。
她们穿着时令的绸缎夹袄,料子是好料子,花样也时新,只是……王霞的目光毒辣地捕捉到那绸缎的光泽度、夹袄的厚实程度,以及她们头上首饰的成色份量。
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如同冬日暖阳下悄然蒸腾的水汽,在王霞心底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优越感并非源于门第高低——沈家诗书传家,门楣同样清贵——而是源于一种对“生财有道”的笃定自信。
她的灰鼠皮袄,不仅是御寒之物,更是王家财力、手腕和她这位程家长孙媳妇身份的无声昭示。
而沈家奶奶们那看似体面的绸缎夹袄,在她精准的审视下,却仿佛映照出了几分力不从心的局促。
王霞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婉得体,心中那份因出身与夫家带来的、混合着精明算计的优越感,却如同投入杯中的蜜糖,无声地晕染开来,甜得让她几乎要微微眯起眼来。
……
尹氏面对沈长乐时,便将相中的亲事提了出来——田家长孙田科。
田科及其家人很快被请来相见。
其人如沈坦所言,性情沉稳,甚至有些过于沉默寡言。
一身半旧的青衫,容貌端正,但绝不出挑。
田家与沈家确实门当户对,皆是诗书耕读传家,不擅长经营庶务,但靠着祖上积累的田产,日子也算富足安稳。
沈长乐静静听着嫡母的介绍,看着眼前这位未来可能的夫婿,心中无波无澜。
嫁谁不是嫁?
只要嫁过去能让她当家作主,不受掣肘,安稳度日便好。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份能由自己掌控的生活。
王霞在一旁冷眼旁观,将田科的样貌、家世、谈吐(其实也没谈几句)与自己的丈夫程雯一对比,心中那点优越感又像野草般疯长起来。
无论是才学、容貌、家世底蕴、功名,还是前程,这田科都远不及程雯!她看着沈长乐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窃喜又带着一丝怜悯:
沈长乐啊沈长乐,你费尽心机巴结萧彻、程诺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要嫁个这样平庸的木头?
你那些钻营的本事,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亲事初步议定,沈长乐便寻了由头,带着心腹下乡去处理自己的田产。
她名下的两千亩良田是根基,但她更看重的是那些价格低廉、旁人瞧不上的山林地、瘦地、沼泽地甚至石沙地。
这些地,在她眼中,是种植药材、果树、桑树乃至未来可能引进的某些特殊经济作物的宝地。
这次,她打听到前未婚夫陈进家又在低价抛售土地,正是些连接山林的边缘地块,便毫不犹豫地出手,暗中购入了数千亩。
王霞得知沈长乐要下乡,眼珠一转,非要跟着去“散心”。
她心里打着算盘:正好去巡视一下自己那两百亩引以为傲的良田,在沈长乐面前再显摆一番,顺便看看她买了些什么破烂地。
到了乡下,王霞看着沈长乐对那些贫瘠的山林洼地感兴趣,忍不住嗤笑:“长乐妹妹,你这买地的眼光……啧,不是做嫂嫂的说你,买地就得买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保收。你买这些山地、石窝子做什么?除了砍点柴火,还能有啥出息?白费银子!”
她语重心长,一副“我教你”的姿态。
沈长乐心中好笑,面上却装作无奈和窘迫:“雯表嫂说的是。只是妹妹手中银钱实在有限,良田价格高昂,买不起多少。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些便宜的山林地,好歹……也算置办了些产业不是?”
她故意将数字说得很小,只提买了“上百亩”山林地。
王霞一听,优越感更是爆棚,下巴抬得更高了:“唉,也是。走,陪姐姐去瞧瞧,让你也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田产底蕴!”她兴致勃勃地拉着沈长乐去看她的“宝贝”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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