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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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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队,死者是林茂,本地小有名气的鉴定师,早上被助理发现的。”

辖区民警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

“现场……有点怪。”

工作室的光线很暗,即使白天也要开着顶灯。

林茂趴在紫檀木书桌前,姿势僵硬得像尊蜡像。

他穿着熨帖的丝绸衬衫,双手交叠在胸口,掌心下压着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木色。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益智积木,棱角被磨得光滑如鹅卵石,表面刻着细密的星芒纹路。

“第三起了。”

赵风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比对前两起凶案的照片。

“古董商周振海,拍卖行经理高明,现在是鉴定师林茂,都是男性,都是这个姿势,掌心都有积木。”

她抬眼看向姜玉华。

“您看积木的磨损程度,边缘的包浆厚度几乎一致,不像是临时找的替代品。”

姜玉华戴上手套,俯身仔细观察那块积木。

木头的纹理里还嵌着些许未清理干净的泥屑,气味混杂着工作室里的檀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更像是凶手随身携带的藏品。”

她指尖悬在积木上方,没有触碰。

“现场门窗完好,无强行闯入痕迹,和前两起一样。”

法医凌安正蹲在尸体旁做初步检查,实习生顾修安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镊子,指尖微微发颤。

他的视线落在林茂蜷曲的指甲上,那里卡着一点深色的碎屑。

凌安头也不抬地说:

“修安,取一下指甲缝里的残留物,送去微量物证室。”

顾修安应了一声,镊子探过去时,他的呼吸突然顿住。

那碎屑在强光照射下显露出清晰的纹路,七道长短不一的刻痕,围绕着一个微小的圆点,像夜空中的北斗七星。

这个图案,他太熟悉了。

三年前,在沈秋月家的积木作坊里,他亲手打磨过几十块同款纹路的木料,沈秋月说那是她独创的星纹,是给每块积木的身份证。

镊子差点从手中滑落,顾修安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惊惶,将那片木屑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

他感觉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白大褂,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作坊里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还有沈秋月笑着说“这纹路只有我刻得出来”的声音。

“死者体内有微量镇静剂反应,具体成分要等化验。”

凌安站起身,拍了拍顾修安的肩膀。

“剩下的交给你,仔细点。”

顾修安机械地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块掌心的积木。

为什么会是星纹积木?

沈秋月失踪三年了,她的作坊早就被大火烧得精光,这块积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边,赵风心正在询问林茂的助理。

“林老师最近很不对劲。”

助理脸色苍白。

“大概一个月前开始,他总说晚上加班时,有人用积木敲办公室的门,笃、笃、笃,节奏特别慢。

他还在抽屉里藏过一张画着七颗星星的纸,问他是什么,他只说‘别问,会惹祸’。”

“敲门的人,他见过吗?”

姜玉华追问。

“没有,每次开门都没人,楼道监控也查不到人。

但他说,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用木头敲的,就是……就是和他桌上摆着的那种益智积木一样的声音。”

姜玉华皱起眉,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画着歪歪扭扭的七颗星,排列方式和顾修安发现的那块木屑上的星纹如出一辙。

夜幕降临时,雨还没有停。

顾修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实习生宿舍,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缝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块星纹积木,背景赫然是他白天工作的法医中心解剖室门口,那扇熟悉的蓝色铁门清晰可见。

顾修安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颤抖着翻过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笔迹歪歪扭扭,像个孩子写的:

“你该记得积木该怎么拼,对吗?”

窗外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无数块积木,一遍遍地敲打着窗户。

顾修安站在原地,浑身冰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沈秋月家的作坊在大火中噼啪作响,而他手里,正攥着一块同样刻着星纹的积木。

凌安将装着木屑的证物袋放在显微镜下,调焦旋钮转动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顾修安坐在角落整理尸检报告,笔尖在纸上划过,却总忍不住瞟向那台显微镜。

昨夜门缝里的照片像块冰,一直冻在他的后颈。

“木屑里的防腐成分很特别。”

凌安突然开口,打断了顾修安的走神。

“含有蜂蜡、松节油和一种罕见的檀木精油,配方很独特。

技术科比对了数据库,你猜和什么对上了?”

顾修安的指尖顿在纸面:

“什么?”

“三年前沈秋月家的星纹积木作坊,消防报告里提到过作坊仓库的残留物成分,和这个完全吻合。”

凌安推过来一份打印好的检测报告,表格里的化学分子式排列整齐,像串无声的密码。

“这种防腐剂是沈秋月父亲的独门配方,据说能让木头十年不腐,市面上绝无仅有。”

“沈秋月……”

顾修安重复着这个名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作坊后院那口大缸,沈秋月总戴着橡胶手套在里面搅拌粘稠的液体,说那是给积木穿盔甲。

那时他只当是好玩的手艺,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味道会出现在凶案证据里。

与此同时,赵风心在档案室泡了整整一夜。

三起凶案的死者看似毫无交集,商周振海是古董商,高明任职于拍卖行,林茂是鉴定师,行业虽有重叠,却找不到直接业务往来。

直到她翻出三年前那场溯源拍卖会的名录,指尖突然顿住。

三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且标注的席位紧挨着。

“姜队,你看这个。”

赵风心把一份泛黄的拍品图录递过去,其中一页印着一组青铜小件。

备注栏写着附带星纹积木摆件,来源:沈记木坊。

图录角落的日期,正是沈秋月失踪的前一周。

“沈记木坊就是沈秋月家的作坊。”

姜玉华翻到拍卖会的结算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这组拍品的成交价远高于估值,买家信息被隐去了。

但付款账户的流水显示,资金最终流向了三个不同的私人账户,正好对应商周振海、高明、林茂。”

“他们用拍卖的名义,把沈记木坊的东西变现了?”

赵风心迅速调出作坊的档案。

“更巧的是,拍卖会结束后不到一个月,沈记木坊就失火了,沈父当场去世,沈秋月失踪,所有账目和存货都烧光了。”

姜玉华立刻让人核查三位死者体内镇静剂的来源,检测结果很快出来:

成分中含有的特殊植物碱,仅南州市郊的松雾山有生长记录。

“去松雾山。”

姜玉华抓起外套。

“凶手用的镇静剂和防腐剂都和沈秋月有关,这绝不是巧合。”

实验室里,顾修安还在对着那份检测报告发呆。

凌安出去接电话的空档,他下意识摸向裤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挂件。

那是个小小的星纹积木底座,三年前从沈记木坊带出来的,他一直当钥匙扣用。

底座背面刻着几个模糊的数字,是松雾山的经纬度坐标,那是沈秋月当年给他指认原料产地时,笑着刻上去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将挂件凑到鼻尖轻嗅。

除了金属的冷味,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节油气息,和凌安检测出的防腐剂成分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这时,赵风心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

“修安,凌法医说你在沈记木坊待过?你对松雾山熟吗?

我们查到镇静剂原料可能来自那里,需要有人带路。”

顾修安握着挂件的手指猛地收紧,底座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仿佛看见松雾山的雾气里,有块星纹积木正从湿滑的泥土里探出头,而积木的凹槽里,藏着他不敢触碰的回忆。

比如沈秋月失踪前一天,曾拿着一块没刻完的星纹积木对他说:

“如果有天我不见了,你就去松雾山找,积木会记得我去过哪里。”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凌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检测补充报告:

“松雾山的植物碱和死者体内的完全匹配,另外,技术科复原了林茂抽屉里那张星图的完整版本,你猜怎么着?”

报告上的星图经过数字修复,七颗星的连线末端,赫然标着一个小小的木字。

顾修安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个标记,他在沈秋月的设计稿上见过无数次,那是她给松雾山原料产地起的代号。

而他裤袋里的挂件,此刻像块烙铁,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松雾山的雨比市区更冷,细密的雨丝混着山雾,把整片林子裹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

姜玉华踩着泥泞的山路往前走,警用手电筒的光柱在湿漉漉的树叶间晃动,照出满地腐烂的枯枝。

这里的寂静太反常了,连虫鸣都被雨水闷死在草丛里。

“赵风心,查一下沈记木坊当年的原料采购记录,是不是从松雾山进的木材。”

姜玉华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她手里捏着林茂抽屉里那张复原的星图,木字标记的位置,就在这片山的腹地。

赵风心刚调出记录,前方的探路警突然喊了一声:

“姜队,这边有座废弃木屋!”

木屋的门板烂了大半,门轴处缠着厚厚的藤蔓,像只紧闭的眼睛。

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修安的脚步顿了顿,这味道和沈记木坊的仓库一模一样。

屋里积着厚厚的灰,只有墙角的地板显得异常干净,像被人反复清扫过。

凌安蹲下身,用紫外线灯照射地面,一道淡蓝色的轮廓浮现出来:

“这里放过重物,尺寸大概是个半人高的木箱。”

警犬很快在地板下发出了急促的吠声。

撬开松动的木板,果然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箱盖缝隙里卡着几片木屑,上面的星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小心点!”

姜玉华示意众人退后,亲自上前打开箱盖。

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凶器,只有一堆散落的星纹积木,和一本被塑料膜裹着的日记。

积木被整齐地分成几堆,其中三块已经拼出了模糊的人形侧影,眉眼轮廓竟与商周振海、高明、林茂惊人地相似。

赵风心拿起日记,塑料膜上还留着指印,翻开第一页,熟悉的星纹水印映入眼帘,那是沈秋月的笔迹。

“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仓库里的老东西,他们说是无主之物,可那是爹守了一辈子的东西。

他们撬锁的时候,积木在柜子上震得响,像在哭。”

往后翻,字迹越来越潦草,提到了那场拍卖会:

“他们把嵌着积木的青铜器拿去拍,说要换个地方发光。

我看着他们在合同上签字,笔尖敲桌子的声音,和敲我家门的节奏一样,笃、笃、笃,像催命符。”

最后一页画着一幅未完成的拼图,缺了的位置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

“积木要一块一块收回来,少一块都拼不成完整的天。”

“收回来……”

姜玉华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三位死者掌心的积木。

“凶手在按日记里的话做事。”

此时,赵风心的电话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

“赵姐,查到了!三年前那场拍卖会被抹去的参与名单,操作记录指向周馆长的私人美术馆,而且我们发现,周馆长当年是沈记木坊的合伙人!”

市中心私人美术馆的馆长,艺术圈里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谁也想不到他会和沈秋月的作坊有关联。

姜玉华立刻让人联系周馆长,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去美术馆。”

他当机立断,直觉像松雾山的雾一样缠绕上来。

日记里提到的催命符节奏,或许要再响一次了。

警车赶到美术馆时,夜已经深了。

馆内的灯亮着,却静得可怕。

姜玉华推开馆长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场景和前三起凶案如出一辙:

周馆长趴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叠在胸口,掌心压着一块星纹积木。

不同的是,这块积木的形状与铁箱里的拼图正好契合。

凌安小心地取下积木,拼进那堆人形侧影旁,原本模糊的图案突然清晰起来。

第四个人形的轮廓下方,露出了一行隐藏的字迹:

“关键账本在樟木箱底。”

赵风心立刻在办公室里搜寻,果然在墙角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

打开箱盖,一本厚厚的牛皮账本滚了出来,第一页的日期是三年前,记录着一笔五十万的转账,付款方是沈记木坊,收款方的名字赫然写着:

陆明远。

南州市知名的文化投资人,旗下产业涉及古董拍卖、艺术品收藏,是圈子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姜玉华拿起账本,指尖划过那个名字,突然注意到账本边缘沾着一点新鲜的木屑,星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而办公室的门把手上,还残留着半截未干的水渍,形状像个刚被按过的手印。

“陆明远……”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窗外的雨还在下,笃、笃、笃地敲打着玻璃,和日记里写的节奏一模一样。

铁箱里的拼图还差最后一块,谁会是下一个?账本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法医中心的解剖台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冷意,凌安正对着显微镜下的样本凝神细看。

周馆长体内的镇静剂成分与前三起凶案不同,多了一种特殊的固定剂。

这种成分只在法医实验室用于保存生物样本,普通人绝难接触。

“凶手可能熟悉法医工作流程。”

凌安摘下手套,目光扫过实验室,最终落在角落里的顾修安身上。

这几天实习生的状态很反常,面对沈秋月相关的物证时总是刻意回避,指尖的颤抖藏不住。

凌安从档案室翻出一份旧档案,放在顾修安面前的桌上。

档案袋上印着沈记木坊火灾案,封皮边角磨损,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

他没有说话,转身去整理器械,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顾修安的反应。

顾修安的呼吸猛地一滞。

档案袋里掉出一张合影,背景是沈记木坊的院子,十几个员工站成两排,沈秋月穿着工装笑靥如花,而角落里那个低头摆弄工具的少年,正是三年前的自己。

照片边缘还有他当时不小心蹭上的木屑痕迹,像个无法抹去的标记。

他下意识想把照片塞回去,指尖却被凌安按住。

“沈秋月失踪前,你在作坊兼职了半年。”

凌安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为什么从没提过?”

顾修安的脸瞬间褪成纸色,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

三年来他刻意遗忘这段过往,甚至改了发型、换掉常穿的工装,以为能把那个夏天彻底藏进记忆深处。

可这张照片像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锁着的门。

与此同时,姜玉华正在追查陆明远的资金流向。

银行流水显示,三年来每个月的十五日,都会有一笔五万块的转账汇入匿名账户,而最近三笔的转账日期,正好是前三起凶案发生的前一周。

“按月缴费?”

姜玉华盯着屏幕上的数字。

“更像是被勒索。”

她调取了陆明远的行程记录,发现他三年来每年都会去松雾山三次,时间都在转账日后的第三天。

赵风心的侧写报告放在一旁,字迹娟秀却字字锐利:

“凶手极度偏执于仪式感,用积木标记死者,用转账记录计算账期,本质是在执行一场自我赋予的审判。

她对沈秋月的经历了如指掌,甚至可能……是在替她完成未竟之事。”

“替她?”

姜玉华想起周馆长掌心的积木,拼合后露出的账本里,除了陆明远的转账,还有几页被撕去的记录,边缘残留着星纹积木的压痕。

“被撕走的部分,或许才是关键。”

实验室里的对峙还在继续。

顾修安攥着那张合影:

“我只是兼职打磨木料,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

凌安拿出一份检测报告,是顾修安前几天送检的木屑样本。

“你说这是从林茂指甲缝里提取的,但原始记录显示,样本编号被修改过。

真正的第一份样本,里面混有松雾山特有的松针纤维。

而你上周的外勤记录,并没有去过松雾山。”

顾修安的防线彻底崩溃,额头抵着桌面,肩膀剧烈颤抖。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傍晚,沈秋月把一块刻了一半的星纹积木塞进他手里,低声说:

“如果我没回来,就把这个交给警察,他们拿了仓库里的东西,会遭报应的。”

当时他只当是小姑娘的气话,现在才明白那话里的重量。

深夜的档案室格外寂静,只有档案柜的滑轮发出轻微声响。

顾修安撬开存放旧案的柜子,想偷走那张合影,却发现档案袋是空的。

取而代之的,是他挂在钥匙扣上的星纹积木底座。

那个刻着松雾山坐标的挂件,此刻正躺在档案袋里,背面多了一行铅笔字:

“你藏的不是挂件,是没说出口的那天下午。”

顾修安猛地抬头,档案室的窗户半开着,雨水顺着窗沿淌进来,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映出他惊惶的脸,还有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手里似乎握着一块棱角分明的东西,在夜色里泛着木色的光。

他突然想起那天下午,沈秋月作坊的仓库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执声。

他透过门缝看见商周振海他们把一个沉重的木箱搬上货车,沈秋月拦在车前,手里举着的正是一块星纹积木,木刺扎进她的掌心,渗出血珠滴在积木的凹槽里。

而他当时,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砂纸,转身躲进了工具房。

警局收发室的玻璃柜里,第四封匿名信件静静躺着。

信封边缘泛黄,贴着松雾山景区的纪念邮票,邮戳显示寄出时间是凌晨三点。

姜玉华戴上手套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打印照片:

星纹积木被摆在陆明远公司大楼的旋转门前,玻璃倒影里隐约能看到拍摄者的衣角,是片白色布料,像极了法医制服的颜色。

“技术科,分析照片的光影角度。”

姜玉华把照片推给电脑前的警员。

“确定拍摄时间和拍摄者的大致身高。”

赵风心则盯着信封上的字迹。

寄件人地址是打印的,但邮票边缘有枚模糊的指印,沾着一点淡绿色粉末。

“这粉末看着眼熟。”

她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

“和沈秋月母亲提供的家书信封上的味道一样,是松雾山的苔藓粉。”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

照片的光线角度对应凌晨两点十七分,与松雾山邮局附近的监控记录吻合。

那个时间点,确实有个穿白色制服的人影走进了邮局旁的废弃木屋,身形瘦高,步履有些跛。

“法医制服,跛脚,熟悉松雾山。”

姜玉华在白板上圈出这几个关键词。

“凶手就在我们身边。”

此时,赵风心正坐在沈秋月家的老屋里。沈母颤巍巍地从樟木箱底翻出个烧焦的布包,里面裹着半套烧变形的星纹积木。

“秋月失踪前寄回来的,说拼完就能看清谁在撒谎。”

老人抹着眼泪。

“可惜大火烧了一半,剩下的拼不出完整图案。”

赵风心拿起积木比对警方留存的字迹样本,木箱日记里的字迹与家书完全一致,笔锋里带着股倔强的锐角。

但寄件人信封上的字,虽然模仿了相似的笔画,却在转折处透着刻意的犹豫,像用非惯用手写的。

“模仿者。”

赵风心把样本拍给凌安。

“寄件人不是沈秋月,但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

法医中心的实验室里,凌安正拿着显微镜反复观察那块关键木屑。

顾修安站在一旁,脸色比白大褂还白。

他刚向凌安坦白了三年前的见闻:

“那天我看到商周振海他们和沈秋月争一个嵌着积木的铜盒,沈秋月说那是爹留下的证据,他们骂她不知好歹,还推了她一把……”

“只是推了一把?”

凌安突然打断他,指着显微镜下的木屑截面。

“这切口很新,边缘有明显的撕裂痕,是从完整积木上硬生生凿下来的,不像自然脱落。”

他抬起头。

“更像是有人在刻意留线索,引导我们往沈秋月身上联想。”

顾修安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他想起昨夜收到的照片,想起那个跛脚的人影。

沈秋月当年跳车时摔断了左腿,走路确实有些跛。

可如果是她,为什么要刻意留下线索?又为什么要用非惯用手写字?

这时,姜玉华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凝重:

“修安,松雾山的监控拍到一个穿法医制服的人,身高体态和你很像。

另外,陆明远的公司大楼安保说,凌晨两点有个戴口罩的年轻人试图闯入,手里拿着块星纹积木。”

顾修安手里的镊子“当啷”落地。

他看着凌安递过来的监控截图,虽然人脸被帽檐挡住,但那身制服的袖口有个破洞。

是他上周解剖时被手术刀划的,一直没来得及补。

实验室的窗外,雨又开始下了。

顾修安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沈秋月当年说过的话:

“积木最妙的地方是藏拙,一块不起眼的碎木,可能是整个拼图的关键。”

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块被刻意摆在棋盘上的碎木,背后有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计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寄件人到底是谁?那凿下来的木屑,是指向真相的路标,还是引向深渊的诱饵?

陆明远的办公室在城市之巅,落地窗外是南州市的烟雨全貌。

他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的雪茄燃到了尽头,烟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却浑然不觉。

对面的姜玉华和赵风心沉默地看着他,桌上摊着那本从周馆长办公室找到的牛皮账本。

“我不是来投案的,是来求救的。”

陆明远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三年了,我每个月都在给那个匿名账户打钱,以为能买个平安,可现在……他们还是找来了。”

他颤抖着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叠泛黄的威胁信,每封信里都夹着一块星纹积木的碎片。

“沈秋月失踪后一周,我收到第一封信,说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让我把那批带积木的文物还回去。”

陆明远指着账本上的转账记录。

“这五十万不是我收的,是他们逼我付的保管费,周振海、高明、林茂、周馆长,我们都付了。”

“那批文物到底是什么?”

姜玉华追问。

“是沈记木坊仓库里的东西。”

陆明远的喉结剧烈滚动。

“当年沈父去世,作坊失火,我们几个借着清理现场的名义,把一批嵌着星纹积木的青铜器运了出来。

那些积木里……藏着沈父记录的走私证据,我们怕被牵连,就用拍卖会的名义把东西分散处理了。”

赵风心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

“我们?除了已经遇害的四人,还有谁?”

陆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时,负责搜查办公室的警员在书柜后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瓶透明药剂,标签早已被撕掉,但瓶底的星纹logo清晰可见,正是沈记木坊的标志。

“这是什么?”

姜玉华拿起药剂瓶,瓶身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

“镇静剂……和死者体内的一样。”

陆明远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周馆长给我的,他说万一被沈秋月找到,可以用来防身。我没敢用,真的没敢用!”

顾修安跟着凌安来现场取样,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药剂瓶时,突然僵住。

瓶身的指纹除了陆明远的,还有一个模糊的女性指纹,指节处有细微的磨损痕迹。

这和他记忆里沈秋月的指纹完全一致,她当年总用刻刀,指节处常年带着伤。

“凌法医,你看这里。”

顾修安指着瓶底的凹槽,那里卡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

“像是……干涸的血迹。”

凌安立刻取样检测,初步结果显示粉末中含有松雾山特有的植物碱,与镇静剂成分吻合。

更关键的是,瓶身内侧发现的陌生指纹,与松雾山废弃木屋门把手的指纹完全匹配。

“陆明远在撒谎。”

姜玉华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暮色。

“他和凶手有直接接触,甚至可能认识。”

当晚,暴雨倾盆。

姜玉华安排警员保护陆明远的住所,自己则带着赵风心回局里整理证据。

凌晨三点,保护现场的警员突然传来紧急呼叫:

“姜队,陆明远出事了!”

陆明远倒在自家书房的地毯上,姿势与前几位死者如出一辙,双手交叠在胸口,掌心压着最后一块星纹积木。

当凌安将这块积木拼进之前的拼图时,完整的星纹图案终于显现。

那是沈记木坊的全貌图,仓库的位置被红漆圈出,旁边写着走私账本在此。

警员在陆明远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未发送成功的短信,收件人未知,内容只有半截:

“沈秋月当年不是失踪,是被我们……”

短信的输入时间,正是他遇害前五分钟。

顾修安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那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秋月曾拿着一块星纹积木对他说:

“这些木头会记仇的,谁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它们会一个一个找回去。”

那时他只当是玩笑,现在才明白,那不是玩笑,是预言。

而陆明远没说完的半句话,像根刺扎在所有人心里。

他们当年对沈秋月做了什么?短信里的“我们”,除了死去的五人,还剩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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