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蕊心起初不习惯,更何况粗茶淡饭,和以往的生活完全不同,一年了才勉强能够忍受。
军汉话不多,兼之长得魁梧凶悍,还有些军中习性,起初看着还是挺吓人的。
从不过问她的过去,只是默默为她添衣加被,冬天怕她冷,夏天怕她热。
慢慢地,温蕊心学会了生火做饭,养猪喂鸡,只是这些事情,军汉几乎不叫她做,事事窦氏亲历亲为。
除了在床榻上粗鲁贪多了一些,温蕊心居然找不出什么毛病。
村里的妇人们也朴实热情,教她织布缝衣,还说她的绣工好的不得了。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与委蛇,日子简单却踏实。
她也给窦氏记了信,但迟迟没有回信,丈夫说京中变故多,窦家倒台了,大夏倾覆,焉有完卵,
但窦氏和白氏依旧好好的,也算是全身而退,
丈夫说,从前在边疆,收到过窦氏药铺送来的金疮药,年年都有,和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不一样,而且还便宜好用。
窦氏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
后来,听说白氏嫁给了殷疏,都是又一举成为了异姓王的女儿,依旧尊贵。
温蕊心说不羡慕是假的,不像她,步步昏招,窦氏几乎没有走错路的时候,因此步步高升。
北方的冬天很冷,还来的早,八九月就冷的很了,但炕头总是暖的,温蕊心也总是生病。
有一次,高烧不退。
丈夫冒着大雪,步行二十里请来了大夫,守了她三天三夜。
温蕊心醒来的时候,看着丈夫趴在床边睡着,那一刻,鼻尖一酸。
她追逐半生荣华富贵,算计班师恩怨情仇,却不知平凡中自有真情。
好在,这次病后,她身体就没脆弱了,年前,她就有了身孕。
说来也是幸运,和秦淮川没有,和谢鹤明那家伙也没有,她嫁过来没有期盼过,甚至有些害怕。
但这次怀孕,她安心了许多,甚至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婆母烧的一手好饭菜,卖相不怎么好,但特别下饭,温蕊心胃口都好了许多,居然从未害喜,村里妇人都羡慕她有个好孕相,是有福气的人。
与此同时,在过年的时候,又听到了京都的消息,实在是让人们津津乐道。
因为当今陛下,要迎娶殷王爷的女儿为后,且此生不纳妃。
军汉从军,对殷疏自然是极尽崇拜,家中还有殷疏的兵书,他看不太懂,温蕊心就一字一句念了,解释给他听,
也不知道丈夫听懂没有,总之村子里的人都在谈,殷疏娶了白氏这个县主,还附带一个女儿。
女儿又是皇后,真是一门显贵,贵不可言啊。
看,窦氏总是在做对的选择。
她那样的女子,值得最好的。
孩子降生,家里诸事不需要她操心。
婆母年纪不算是很大,包揽了许多活,温蕊心月子坐的很好,恢复极佳。
丈夫得了老上司的恩惠,在县里给那些富家子弟做武学老师,家里日子也越来越好。
温蕊心就全身心扑到孩子身上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孩子,可看着小小一团的孩子,她的心柔软的不得了。
她从前在温家学到的东西,可以给孩子做启蒙,因为是女孩,村学里不能让她们去念书。
于是她干脆自己教,有那种珍爱女儿的,就给她钱,让她帮忙教着学认一些字。
温蕊心和丈夫商量了,丈夫支持她。
温家的教养不差,温蕊心自幼聪慧,学识也不差的。
于是等孩子大了一些,她办了一个小小的女学,也不收什么贵重的银钱,村里人家哪里有那么多钱。
只收了一点点束修,村里的女学就开起来了。
家里有丈夫这个军汉护着,倒也没人找麻烦,但也会有些好事的人酸溜溜的,
温蕊心从前过的可是厮杀的日子,这些小心机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稍微用点心思,就打了那些人的脸。
于是村里人又说她聪明能干,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乡下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可不是全靠着男人要死要活的。、
女学办起来了,温蕊心耐心教学,而且颇有方法,孩子们喜欢她,大人们也满意,都说自家女儿沾染了她身上的书卷气。
以后少说也能嫁个好人家,朝廷还开了女工,和女子科考,以后家里说不定还会出个女状元呢。
周边村子意动的人多,也想把自己女儿送来,村子里干脆一起出资,专门修了个女子学堂,温蕊心作为山长,管理学堂。
三十多年转瞬即逝,温蕊心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脸庞不再精致,因为提笔的时间多了,指节处有着茧,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学堂里是她的学生回来教书,有些学生屡屡落第,但还是有着学识的,回来辅助这个越办越大的学堂。
这些年,村里也出了不少的女子,进入了朝堂,虽说不是多么高的位置,但始终给了世间女子希望,她们也可以像男儿一样跻身朝堂,为大炎做出贡献。
朝廷甚至给她送来了嘉奖和牌匾,赞她“兰心蕙质,师表彰彰。”
在朝为官的学生很多都会给她寄信,说是帝后成婚多年,太子已然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皇帝欲禅位于太子。
皇帝多年不曾纳妃,皇后殷氏又久久没有诞育子嗣,朝中众臣多有意见,屡屡上奏,给皇后施加压力,为大炎江山考虑,广纳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后来被皇帝雷霆压下。
后来诞育太子,继承大统的人有了,朝臣们都老实了,生怕把皇帝惹急了,又像从前那样砍人。
总之,娶了皇后,皇帝砍人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朝中事,温蕊心听说了,也只是为了给学生们分析朝局,并非有意打听。
傍晚,丈夫办事回来,温蕊心给他打水洗脸。
孩子们也大了,各自有各自的抱负,她和丈夫都是支持。
温蕊心看着丈夫的脸,温柔一笑。
她这一生,走错了太多路,伤错了太多人,幸而有人引她回归正途。
浮生万千错,终得一归处,足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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