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薄暮,落白乱砌。
褚沅在案前奋笔疾书,侍女不得窥视内容,被打发去为她拾整住宿。
入夜。
“殿下,实在是委屈你了。”
褚沅更衣,钻入被褥,里头是冷硬非常,难怪看她七哥守陵几日后脾气都见长,巴望着能早早出去。
宫中人人以为她娇生惯养,实则她反而不吵不闹的,对其他嬷嬷等人也和颜悦色、不曾迁怒。
……
内宫,虞心宫。
自褚沅带着暮雨去了皇陵后,贤妃已经连着两日未曾深眠,断断续续地惊醒。
“长清……”
阿沅。
连褚沅取名,都有她的参与。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
贤妃与德妃一样,都是命中无嗣之命。
于是乎,贤妃是费了诸多心计和手段才骗来这个娃娃,在她开始学说话、能跑会跳时起,总用一些小手段哄她开心,恨不能比她亲生母妃都亲,对褚沅到了溺爱的程度。
那个唱戏的女人死得好……哪怕死得不明不白,皇帝也不会为了她费心费力寻真凶。
后宫最不缺的便是妃子,腻烦了还巴不得将人赶远了又添新人。
因褚沅生母是横死,落葬的时候,只有贤妃去送那最后一程。
就安心去罢,她会代替,把褚沅抚养成人,她不像那生母一样市井出身,她是名门闺秀,褚沅养育在她膝下只会过得更好。
褚沅定然会把她视为救命稻草,然后……投入她的怀抱。
“阿沅,贤母妃对你好吗?”
几岁的褚沅怯怯诺诺地点头,眼睛是小鹿一样的澄澈,仅能盛下她的贤淑美好。
贤妃诱哄着:“那阿沅去求陛下,做贤母妃的女儿、做贤妃唯一的孩子,好不好?”
褚沅年幼,单纯地认承贤妃的温良,答应下来。
一过,就是数载。
后来,时间愈久,她就愈是担忧:阿沅是个聪明孩子,有朝一日她要是知道……知道连她母亲的死都是因为这个养母,会变成怎样?
会被逼疯急傻的吧?
贤妃的温柔演变成病态的纵容和溺爱,她也并非想任褚沅放纵成一个废人,仅仅是盼着倘若到了事情败露的那日,阿沅会念在多年的疼爱,不忍舍弃她。
而她胎死腹中的亲生血脉,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惩罚一个夺人之女的养母。
“长清,不要有事……”
皇陵中忌讳甚多,贤妃格外忧神,不想褚沅在那里冒冒失失冲撞先灵。
很早之前,有过一桩皇陵诡谈,有两个嬷嬷死在灵位下。
自此,去守陵的多是些受罚的、被驱逐出宫的宫女内侍。
褚沅则不信鬼怪,杀人者害人者,往往是有心之人。
她自请前来,是赎罪的。
只要她做得成这件事,五哥还是她的好五哥,五哥会既往不咎。
可褚昭却心事深深的,言攸是一心想与人撇清干系。
做梦。
褚沅才不会讲,五哥对老师答应的承诺的都只是一时权宜。
皇陵里久燃长明灯,灯架高高瘦瘦,被火光拉出更长的影子,向黑暗中延展。
呼啦——
错落的火光瞬时倾倒,又快速复位。
守在此间的褚文景也因之惊动,寻找风息来处。
空无一人,也别无他物。
褚文景站起来走去灯架前检查,灯中的棉芯好端端的烧着,没有燃灭的架势,让他安顿下心神。
这种阴森森的地方,这辈子,不会来守第二次。
等到年节,等到年节时,怎么说,父皇都应当允许他回宫去了。
褚文景咬咬牙,继续跪回去守着。
皇陵内时刻保持安静,嬷嬷入堂时没有叩门,精怪一样忽的就闪到人身后,是有事要告知褚文景。
嬷嬷尽量凑近他,压低声音:“皇子殿下。”
褚文景一悚,反坐于地,整张脸都蹙着,张口欲骂,又顾忌这地方供奉着先祖魂灵,不妥,忍下了郁气。
嬷嬷提醒他时辰到了。
褚文景拍拍衣袍离去,外面连个送伞接应的人都没有,还下了大雪,他只能淋着回去,冻得瑟瑟发抖。
长时间的受冻,又饮食清淡,让褚文景的精神面貌大不如前。
又躺在那硬邦邦的板床上,褚文景裹紧了褥子,寒气却似能穿透四面墙壁刁钻地涌入。
伴着呜呜然的泣音。
褚文景只当是误听。
怎么会真的有鬼?不清楚是哪个不长脑的下人在叫唤。
好不容易阖眼睡去,沉入梦境中,见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孔,莫名让他胸闷与心慌。
女人的哭声越来越清晰了,似就在耳边,与睡梦里的女人身影恰恰能对上,他在其间追逐呼喊,拍上肩头,转过来一张空虚又模糊的……
强烈的不真切感催人梦醒。
他终于强撑意识撑开眼皮,面上扫荡着惹人发痒的丝线。
什么东西?
褚文景摸了摸,又扯动,末了,嗅到那上面萦绕着一点熟悉的香气。
“啊啊啊——!!!”
头发!是头发!
好长的头发,裹着浓重的花香,香到刺鼻又晕人的程度,褚文景既惊又恶,捂着胸口干呕,女人的头发精怪一样垂吊着,香气袭人仿佛穷追不舍。
褚文景两眼发昏,按着床板边缘干呕两下,避无可避中被吓晕过去。
那是俞澜惯用的香,琥珀、麝香、龙涎香与玫瑰、酒香混合……浓郁,醉人。
梦里疯长的发似乎缠上了脖颈,圈圈收紧来索命。
*
天亮后,他躺在冷硬的砖石地醒来。
亮得晃人眼目。
鼻尖好像还能够嗅到残留的气息,而细细寻找,那一缕魂香又从来不曾存在。
褚文景眼下烙了青色,与褚沅碰面时还被她好奇问了。
“七哥,你怎么这样憔悴?啊……好重的眼苔……”褚沅低声嘟哝,“像被吸了精气一样啊。”
褚文景心不在焉,耳力也受限,只听清楚她的发问,回道:“九妹在这里还能过得安适,也真是让我意外。我来得早、待得久,守皇陵的日子又过得清苦,时间长了就如此了。”
“难怪,七哥要是住不习惯,需不需要再添置一些取暖的被褥和炭火?”
褚文景捏紧两手,扯出疏离的笑:“不用了,这里阴气重,有些东西不管用的。”
褚沅似懂非懂。
“皇兄是怕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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