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为何事?”小乔氏冷眼看着沈漫哭得涕泪交流,毫无体统,便知她往日的闺秀作派皆是伪装,眼底鄙夷之色更浓,“沈寒确是猖狂,但平白无故,何至于要逼死你?”
沈漫想起这些时日的折辱,哭得浑身发颤,“侯夫人明鉴!沈寒向来嫉恨于我,那日在拂云庄,更是妒恨得发了狂!”
她猛地挽起袖管,露出手腕上青紫的捆痕,悲愤交加,“您瞧,这便是她命粗使婆子将我强捆留下的伤痕!我自幼金尊玉贵地长大,何曾受过这等折辱?我好歹是她的姐姐,她竟狠心至此!”
为激起小乔氏同仇敌忾之心,沈漫添油加醋,“她竟扬言,要随意找户粗鄙农户,将我远嫁到穷乡僻壤的庄子上!这岂非是要将我往死里逼么!”
听到“拂云庄”三字,小乔氏眉头一动,终于记起那日在地上坐着的女子就是沈漫,她话锋一转,冷声道:“那日,你为何会在拂云庄?”
至于沈漫那些哭惨的鬼话,她半个字也不信。
沈寒养在郡主膝下,要什么没有,会嫉妒她?
莫非是嫉妒她比旁人更蠢么!
被骤然问及此事,沈漫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下意识地闪烁起来,“我、我是去...与赵王会面的。”
那日她是破釜沉舟,可以不顾衣衫不整与赵王纠缠,但此刻她是受尽欺凌的苦主,提及私会,一股心虚夹杂着难堪瞬间涌上心头。
“你如何会认识赵王?”小乔氏心下生疑。那日的事之后想来确有多处蹊跷,只是当时心系女儿,完全没留意地上的沈漫。
既然沈漫当时在场,小乔氏便不动声色地追问,“那日究竟出了何事,你细细说来。”
沈漫原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鄙夷,闻言心中大喜过望——原来小乔氏对那日她的丑事一无所知!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她暗自吁出那口紧绷的气,方才真是自己吓破了胆,唯恐因那日的放浪形骸而被小乔氏扫地出门。
沈漫忙用袖子掩面,假意擦拭并不存在的泪痕,趁机揉了揉脸颊,待放下手时,面上已飞起两片红云。
她低垂着头,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赵王...他、他对我有情...他叫我那日去、去后角门等他...”
虽然说的全是谎话,沈漫的语气却拿捏得极稳,听不出半分破绽。
唯独一双耳朵红得剔透,将她刻意营造的女儿家的情意、羞涩透个明明白白...
沈漫念念不忘诋毁的大计,话锋顺势一转,“可谁知我们刚见面,沈寒就来了,她分明就是嫉妒我得了赵王青睐。”
说完垂着头,眼睛盯着地毯,自然没有看到上座的小乔氏先是惊疑,随即脸色铁青,握着团扇的手指因用力而节节发白,险些要将扇子捏碎。
小乔氏胸口剧烈起伏,硬生生将已到喉头的怒斥咽了回去。
这个厚颜无耻的赵王,两面三刀!
既然与沈漫这种下贱胚子勾搭上了,何必再来招惹她的瑜儿!
想到女儿那日哭得肝肠寸断,小乔氏恨不能撕了赵王那层虚伪的面皮。
什么破烂货色都往怀里揽,这等瞎了眼的混账东西,哪里配得上她金尊玉贵的瑜儿?!
不过——
小乔氏心下狐疑,讥讽之语脱口而出:“赵王...能看得上你?”既然沈漫已经落魄至此,她也不必再装模作样地维护。
一个丧家之犬,除了摇尾乞怜,还能有什么出路!
沈漫被小乔氏尖刻的质问,气得心口发堵,她哪里不好?赵王如何就看不上她?
她自认样样出挑,侯夫人一双眼莫非瞎了不成!
强压下翻涌的怒气,沈漫将这份羞辱硬生生吞下,面上依旧强作一派娇羞,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千真万确。否则,那日小女怎会赴约出现在后园角门呢?”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眼下这些折辱暂且记下,来日方长,待她翻身之时,定要连本带利,一一讨还!
如今势单力薄,除了紧紧攀住侯府这棵大树,她已无路可走。
小乔氏心下冷笑,这话倒是不假!若非早已约定,她怎会那般巧合地与赵王同时出现在后角门??
分明是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早有计划在那里私会!
她看向沈漫的眼神,比看到一坨狗屎还要恶心。
沈家怎么会养出这等寡廉鲜耻的东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敢私约男子,简直毫无家教!
再想到沈寒的张狂无礼,小乔氏轻蔑地一哼,果然是一家子不知礼数的东西,一窝蛇鼠,没个好人!
至于赵王,更是猪狗不如的混账!
想起赵王,小乔氏不由得想起前两日与温恕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心头更是堵得窒息。
一股无处发泄的怨气搅着浓重的郁结在胸中翻腾,憋得她心口一阵阵发紧、抽痛。
她当时满怀着委屈与眷恋去见她的若竹哥哥,未曾开口,泪便先落了下来。
可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她心心念念的若竹哥哥——却像是换了个人!
全无往日的温柔体贴,根本不问她为何伤心,不等她提及赵王之事,便劈头盖脸一顿厉声斥责。
往日何曾如此!
往日里,她便是轻轻蹙一下眉,她的若竹哥哥都会心急心疼,百般追问,万般抚慰!
为何如今竟判若两人?!
那一次,她们之间没有半句温存软语,没有她渴求的温暖拥抱,唯有他冰冷的目光和一把将她狠狠推开的决绝。
她从若竹哥哥那里,第一次尝到了被厌恶的滋味。
他竟指着她的鼻子痛骂!
骂她蠢钝如猪,骂她这些年全仗容嬷嬷提点,自己全然没脑子!更刻薄地讥讽她,连陆青这个自幼养在眼前的丫头都除不掉!
骂她被陆青反杀忠仆还浑然不觉,骂她与陆青同住一府却如同睁眼瞎,什么风声都探听不到!
他竟说——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小乔氏被骂得心被揪成一片一片,至今想起,仍会忍不住默默垂泪。这些日子,只要一忆起若竹哥哥那日的斥骂,她便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她的若竹哥哥,从前何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更不曾有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
更何况,竟骂她蠢钝如猪!这种话怎能用在她身上?!这都是她平日里拿来骂下人,骂容嬷嬷的!
难不成,在若竹哥哥眼中,她与那些下人毫无分别?!
往日的温情脉脉呢?她们之间的两情缱绻,至死不渝呢?说好的生生世世相守呢?
从前他总是柔情万千地唤她“薇儿”,如今却只剩冷冰冰的“乔氏”!他甚至直言她“被侯夫人的身份蒙了心”!
难道如今,连一声“薇儿”都不肯唤她了么?
她...再也不是若竹哥哥心中唯一的薇儿了吗?
沈漫半晌没听到小乔氏回应,心中忐忑,怯怯抬眼一瞥——
却见方才还一脸刻薄的侯夫人,此刻竟是泪痕满面,肩膀耸动,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她登时一头雾水...
这...这唱的是哪一出?
侯夫人好端端的...在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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