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李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看看陈舟,又看看庄若薇,满脸都是茫然。
他听不懂这几句话里藏着多少弯弯绕绕。
他只觉得这个所谓的“计划”,每一个字缝里都渗着血。
庄若薇没有立刻回答。
她身体里的虚弱感正如同潮水般一阵阵上涌。
她扶着桌子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才勉强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
“你的计划,有一个前提。”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响,却让陈舟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什么前提?”陈舟问。
“前提是,我是一个完美的工具。”
庄若薇抬起头,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直直地刺向他。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能把一件国宝说成假的。”
“你需要我输的时候,我必须精准地输掉。”
“所有的变数,所有的风险,所有的意外,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是吗?”
陈舟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硬的直线,没有说话。
“如果江河没有出现呢?”
“如果他出现了,但没有挑战我呢?”
“如果他挑战我,但我没能让他‘赢’得天衣无缝呢?”
庄若薇一连串地发问,她每说一句,脸色就更苍白一分,但眼神却更亮一分。
“在雀儿楼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人心鬼蜮。”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还有李哥,下场是什么?”
她的话让瘸腿李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丫头……别说了……”
他哀求着,这个计划在他脑子里已经演变成了一场血肉模糊的屠宰。
“计划会有预案。”陈舟终于回应,“任何突发情况,我都会处理。”
“你处理?”
庄若薇向前走了一步。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眼前一黑,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你怎么处理?”
“你是谁?一个违抗命令,擅自行动的军人?”
“你拿什么处理?你口袋里那把从不离身的手枪吗?”
“你能在顾四爷的地盘上,在几十个亡命之徒的环伺下,把我们两个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她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狠狠砸在陈舟那套冷静的方案上。
“这不是你的任务,陈舟。”
庄若薇说。
“你的任务是保证我的存活,不是把我推到一把随时可能走火的枪口前面。”
“你这个计划,不是在救我们。”
“你是在赌。”
“用我们的命,去赌你那个所谓‘外科手术式’的成功率。”
房间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陈舟的身体站得笔直如枪,他习惯了发布命令,习惯了执行方案。
他从未被人这样当面剖析过他的动机,并被毫不留情地指责为一场豪赌。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他开口,这句话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有。”
庄若薇吐出了一个字。
陈舟和刚刚缩起脖子的瘸腿李,同时看向她。
“我的选择,就是不做你的棋子。”
庄若薇一字一句地说。
“从西安,到昆仑,再到古韵斋,我一直在被推着走。”
“钱向东推我,文叔推我,现在,你也要推我。”
“我受够了。”
她剧烈地喘了口气,胸口因为激动的情绪而起伏不定。
“从现在开始,我来走。”
“你们跟着。”
瘸腿李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个身体虚弱到几乎站不稳的女孩,在对一个浑身煞气的军人说,让他跟着她走。
陈舟没有动,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结了。
“你想怎么走?”他问。
“计划,还是那个计划。”
庄若薇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去雀儿楼,用钧瓷笔筒,引江河出来。”
“那你……”瘸腿李急了,“你刚才说的那些危险……”
“危险依然在。”庄若薇打断他,“但执棋的人,得换一换。”
她转向陈舟,目光灼灼。
“第一,我需要知道你所知道的,关于顾四爷、江河、雀儿楼的所有情报。不是你筛选过的,是全部。我要看原始档案。”
陈舟的眼神沉了下来。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
“凭那把钥匙,凭那张地图。”
庄若薇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你把它们拿出来,就证明你比我更急着进那个水下墓。你违抗命令,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天枢’。”
“我死了,你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所以,陈舟,你比我更输不起。”
陈舟沉默着。
他发现自己第一次完全无法掌控局面。
眼前的女孩,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虽然浑身是伤,却亮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第二。”
庄若薇没有等他同意,继续往下说。
“‘斗眼’的输赢,由我来定。什么时候输,怎么输,都由我来判断。你不能干涉,只能配合。”
“这会增加行动的风险。”陈舟立刻反对。
“但会增加我们的活命几率。”庄若薇毫不退让地反驳。
“你是军人,你懂战术,但你不懂江湖。”
“雀儿楼里,人心比枪更危险。”
“你那套行动方案,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手术刀,但也像个不知深浅的傻子。在那种地方,一个最轻微的错误,就会让我们万劫不复。”
瘸腿李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手心全是冷汗。
但他却觉得,庄若薇说的每个字,都对。
陈舟的计划太完美了。
而在江湖上,完美,就等于陷阱。
“第三。”庄若薇盯着陈舟的眼睛,
“绑走江河之后,他归我。怎么审,怎么问,怎么用,都由我决定。他是我们下黄河的钥匙,这把钥匙,必须握在我自己手里。”
三个条件。
每一个,都在挑战陈舟的底线。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陈舟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周身的气场一变,军人特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现在就在谈。”
庄若薇毫不退让。
“你可以拒绝。然后你一个人去雀儿楼,看看你能不能毫发无伤地绑走顾四爷的头号马仔。”
“或者,你现在就开枪打死我们两个,然后回去告诉钱向东,734号资产因为‘意外’损毁。”
“你!”
陈舟上前一步。
“啊!”
瘸腿李吓得尖叫一声,直接手脚并用地缩到了床底下,只敢露出两只眼睛。
庄若薇没有后退。
她就站在那里。
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她的意志,却坚硬如钢,滚烫如火。
两人对峙着。
一个代表着国家的秩序与绝对的力量。
一个代表着古老的传承与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周遭的声响都消失了。
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紧绷的视线在交锋。
许久,许久。
陈舟身上那股几乎要将人碾碎的压迫感,缓缓地,一点点地收了回去。
他紧绷的肩膀,松弛了半分。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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