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坊的风裹着铁锈味。
陈墨站在断墙前，望着满地锈蚀的长戟、断裂的刀鞘，喉间泛起金属灼烧般的刺痛。他摸向腰间的青铜匣，十二枚锁魂钉在匣中震颤，震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这是附近有\"金铁之灵\"波动的征兆。
\"白虎属西方七宿，主杀伐，司兵戈。\"青龙少年玄溟站在他身侧，指尖缠绕的水草突然凝成冰晶，\"三百年前，它镇守玉门关，用虎啸震碎过十万敌军的刀枪。后来......\"他的声音低下去，\"后来天罚降临时，它的虎骨被抽去炼了镇邪碑。\"
陈墨抬头，看见兵器坊中央的青铜祭坛上，立着尊半人高的虎首。虎目是两柄交叉的唐刀，刀身上缠着黑红丝线，像是被某种邪力强行禁锢。虎首下方压着块断碑，刻着\"镇邪\"二字，字缝里渗出暗红的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狰狞的图腾。
\"它在哭。\"
玄溟的话让陈墨一怔。他闭上眼，竟真的听见了哭声——不是人类的悲泣，是金属撕裂般的呜咽，混着兵器碰撞的脆响，像极了古战场上未死透的战魂在哀嚎。
\"退到祭坛外。\"陈墨抽出腰间的锁魂钉，\"用溺灵障封住四周。\"
玄溟点头，指尖掐诀，江底的溺死鬼怨气如潮涌来，在兵器坊外围凝成半透明的水墙。水墙刚成型，虎首的虎目突然迸发金光！两柄唐刀震碎丝线，刀气如匹练般劈向陈墨。他旋身避开，锁魂钉擦着耳际钉入地面，却在触及虎首的瞬间被弹开——刀身上缠着的丝线，竟是用四灵精魄的血炼的。
\"是恶神的锁魂索！\"陈墨想起信中的警告，\"它们在吞噬四灵的力量！\"
虎首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兵器坊里的锈蚀兵器突然全部悬浮，长戟、战斧、弩机如暴雨倾盆，每件兵器上都缠着黑红丝线，在空中组成巨大的\"杀\"字。陈墨召出十二具冰尸，它们的骨骼刚触到兵器便开始崩裂——原来这些兵器被注入了白虎的杀念，连亡灵都能斩碎。
\"用龟甲！\"玄溟抛出玄龟带来的半片龟甲，龟甲上的水纹与锁魂钉共鸣，在半空凝成冰盾。冰盾刚挡住一波兵器雨，虎首的虎口突然张开，喷出黑色雾气。雾气所过之处，冰盾融化，水墙倒塌，连玄溟的护心鳞都泛起焦痕。
\"这是......\"陈墨捂住口鼻，雾气里有股熟悉的腥甜——是朱雀尾羽被焚时的味道，是青龙逆鳞被剥时的血锈，是玄龟龟甲碎裂时的土腥。原来恶神用四灵的精魄养着这团杀念，每吸够一灵，杀念便强一分。
\"陈先生！看祭坛下面！\"
玄溟的尖叫让陈墨低头。祭坛缝隙里钻出只巴掌大的白虎崽，浑身沾着血污，虎爪上还勾着半截断箭。它抬头望向陈墨，瞳孔里竟映着三百年前的画面：雪地里，小老虎蜷缩在老将军怀里，老将军用最后一口气给它喂奶，说：\"小白，等打完这仗，带你去看江南的杏花。\"
\"是白虎的幼魂！\"陈墨认出了那画面里的老将军——是玄龟记忆里，当年和青龙一起镇守边疆的人类将军。他伸手接住虎崽，虎崽的身体开始虚化，却在触碰到他掌心的锁魂钉时，突然发出清亮的虎啸。
\"原来如此。\"陈墨轻声说，\"恶神不仅抽了白虎的骨，还封了它的魂。这只虎崽，是它用最后一丝生机护住的精魄。\"
虎首的咆哮突然变调，像是被什么刺痛。陈墨看见，虎首的眼眶里渗出金泪——那是白虎的本命精血。\"杀了我......\"虎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用锁魂钉钉进虎目，就能解开恶神的锁魂索。\"
\"不行！\"陈墨攥紧虎崽，\"你才刚见到活着的阳光。\"
虎崽舔了舔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在雪地里等他回家的少年。\"先生的锁魂钉，本就是用四灵的逆鳞铸的。\"虎崽的眼睛渐渐暗下去，\"用我的命换四灵的命，值得。\"
陈墨的手颤抖着举起锁魂钉。十二枚骨钉在阳光下泛着幽蓝，与虎首眼眶里的金泪共鸣。他想起信中那句\"同生者共死\"，突然明白所谓\"锁魂\"，从来不是禁锢，而是用最珍贵的东西，去守护最珍贵的东西。
\"玄溟！\"他大喊，\"用断剑引动虎啸！\"
玄溟反应极快，断剑脱手而出，精准刺入虎首的咽喉。虎啸声震得兵器坊的断墙簌簌倒塌，虎首眼中的金泪如泉涌，却在触及锁魂钉的瞬间化作星光。陈墨咬着牙将钉子钉入虎目，鲜血溅在他脸上，烫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同生......\"虎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共死......\"
锁魂钉入位的刹那，天地变色。虎首的杀念如退潮般消散，兵器坊里的兵器纷纷坠地，黑红丝线寸寸断裂。陈墨抱着虎崽，看见它的魂魄正融入锁魂钉，每融入一枚，钉身就多一道虎纹。
\"原来四灵的精魄......\"他喃喃道，\"是彼此的光。\"
玄溟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断碑碎片。\"镇邪\"二字已经碎裂，露出下面更小的字迹：\"白虎守西，若有难，寻东海渔女阿秀。\"他的手指顿住，\"阿秀？就是之前在江底救你的那个渔女？\"
陈墨摸出怀里的玉珏，朱雀的灰烬、青龙的逆鳞、玄龟的龟甲同时发烫。他突然想起，每收集一灵的信物，玉珏上的纹路就更完整一分——原本残缺的四灵图腾，此刻已拼出完整的形态。
\"去东海。\"他说，\"阿秀一定知道玄武的下落。\"
玄溟点头，指尖缠着的水草重新化作冰晶。他望着满地的兵器，突然笑了：\"原来白虎守的不是杀伐，是人间太平。就像青龙守的不是江河，是人间烟火。\"
陈墨抱紧虎崽逐渐虚化的魂魄，将它轻轻放在祭坛上。虎崽最后看了他一眼，魂魄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锁魂钉。十二枚钉子在阳光下流转着金、青、玄、白四色光芒，像极了四灵的化身。
兵器坊外传来晨钟。陈墨抬头，看见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那是人间的黎明，是活人的希望，是比任何神兽精魄都更鲜活的力量。
\"走吧。\"他对玄溟说，\"去东海找阿秀。\"
玄溟牵起他的手，向着山外的晨光走去。十二枚锁魂钉在匣中轻响，像是四灵在合唱，又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同生共死，生死同归。
锁魂为契，破局为碑。
金铁为证，星火不灭。
待得东风起，共赴沧海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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