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指尖几乎要被赤金火焰灼穿，可她反而将掌心按得更紧。
命轨核心里翻涌的热浪裹着血味灌进鼻腔，她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那是火焰之眼在强行撕裂她的灵脉，要把她的意识揉碎了融进这团因果乱流里。
\"阿烬！\"楚昭的声音穿透层层火光撞进耳鼓，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破音。
她侧头望去，男人正站在因果海边缘，玄色龙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额角青筋暴起如蛇，指尖结着皇族秘传的锁命印——原来他早就在试图冲破火焰之眼设下的屏障。
\"帮我守住命网枢纽！\"沈烬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白焰从七窍中窜出，在额间凝成极小的火莲。
这是她藏了十年的初火本源，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肯用的。
火焰之眼的赤金火舌突然顿了顿，像是被这缕纯粹的白焰惊到，趁此间隙她猛地将意识探入晶石，\"别让因果乱流冲碎人间气运线！\"
话音未落，喉间腥甜翻涌，她咳出半口黑血——那是火焰之眼在她识海种下的侵蚀。
可下一秒，命轨核心突然震颤起来，那些原本要绞杀她的因果线竟开始反向收缩。
沈烬抬头，正看见楚昭眼底腾起两簇幽蓝火焰，那是皇族血脉觉醒时才会有的\"星烬\"，他掌心浮起的金纹顺着指尖蔓延，像活过来的金蛇般扎进虚空。
\"接好了。\"楚昭的声音突然变得低哑，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
沈烬的识海里涌入一缕温热的力量，正是她方才渡给他的初火残息。
两股火焰在命轨核心里交缠，赤金火舌终于出现裂痕，她趁机将初火本源往里一送——\"嗤啦\"一声，火焰之眼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戳破的琉璃盏。
\"南...宫...\"沈烬的视线开始模糊，却在余光里捕捉到一抹青衫。
南宫烬不知何时站到了因果海深处，银铃佩在腰间寂然无声，他手腕上的血痕还在渗血，那是方才替她试毒时留下的旧伤。
此刻他正将最后半块血玉符按在胸口，血玉泛着妖异的红，顺着他的血管往四肢百骸蔓延。
\"你们先走。\"南宫烬抬头笑，梨涡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像极了小时候他替她偷糖葫芦时的模样。
他的声音被火焰烤得发颤，却仍带着惯常的轻快，\"我来断后——焚世阵启动需要活祭，正好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烧。\"
沈烬的白焰突然弱了一瞬。
她想起三天前在药庐，南宫烬替她拔毒时说的话：\"阿烬，等你报完仇，咱们去江南看桃花好不好？
我新酿的桃花醉埋在竹溪村后。\"可此刻他的青衫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被毒侵蚀得青黑的皮肤——原来他早就在用命换时间，原来他说的\"老骨头\"，根本是连最后半条命都要掏给她。
\"胡闹！\"楚昭的锁命印突然散了大半，他踉跄着往前冲，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住。
沈烬这才发现，南宫烬周围不知何时布起了金色结界，将他与外界彻底隔开。\"小傻子，\"南宫烬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替我喝了那坛桃花醉，要配...要配糖蒸酥酪...\"
他的身影开始透明。
沈烬看见他指尖的血玉符裂开蛛网纹，焚世阵的光纹从他脚下漫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血莲。
因果海里的碎片突然疯狂旋转，那些被火焰之眼扯断的因果线重新缠上晶石，却在触及南宫烬时自动绕开——原来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做锚点，把所有混乱都锁在阵里。
\"走啊！\"南宫烬突然拔高声音，嘴角溢出黑血，\"再不走...我可要生气了...\"
沈烬的眼泪砸在命轨核心上，烫出一串小坑。
她能感觉到楚昭的手终于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灼伤的皮肤传来。
命网枢纽处的通道已经成型，是楚昭用皇族血脉硬撕开的生路。
她望着逐渐透明的青衫，望着那抹还在挥手的残影，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背着她跑过火场时说的话：\"阿烬不怕，义兄背你去看最亮的星星。\"
\"等我。\"她对着虚空轻轻说，然后反手攥紧楚昭的手。
楚昭的指尖在发抖，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和她的脉搏重合得严丝合缝。
通道的光越来越刺眼，沈烬最后看了眼因果海中央。
南宫烬的身影已经淡得像片云，可他的笑还在，梨涡还在，连腰间的银铃都在发出最后一声轻响。
焚世阵的红光突然暴涨，她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那是火焰之眼被彻底碾碎的声音。
\"跳！\"楚昭低喝一声，拽着她冲进光里。
风声在耳边呼啸，沈烬的眼泪被吹成细雾。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滚烫的气浪追来，能听见轰然巨响在身后炸开，像极了当年沈家灭门时的火声——但这次，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攥紧楚昭的手，在坠落的瞬间埋下头。
男人颈间的龙纹玉佩硌着她额头，那是他方才注入初火时崩裂的，碎片扎进皮肤，却比任何温度都让她安心。
因果海的光彻底消失前，她恍惚看见南宫烬的身影在红光里朝她眨眼。
他的嘴型很慢，她却看得清楚——
\"阿烬，要好好活着。\"沈烬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震得腕骨生疼。
她却顾不上痛，指尖还残留着楚昭掌心的温度——那是方才在通道里，他始终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用强韧的心跳给她渡气。
此刻风卷着焦土味灌进鼻腔，她抬头，入目是断壁残垣间斜斜垂下的琉璃瓦，阳光透过裂缝漏下来，在她染血的裙角投下细碎金斑。
\"阿烬。\"楚昭的玄色龙袍破了好些道口子，喉结动了动，伸到半空的手又收回去，改去拂她额角沾着的炭灰，\"伤着了？\"他指腹蹭过她眼下未干的泪渍，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方才在因果海里，你咳的血...\"
\"不疼。\"沈烬抓住他欲收未收的手，按在自己左胸。
那里的心跳声透过染血的锦缎传来，比任何灵丹都让她安心，\"你听，跳得很稳。\"她仰起脸，阳光里楚昭的眼尾还沾着因果海的金粉，像极了当年她在冷宫初见他时，月光落在他眉骨的模样——那时他还是个被养在偏殿的九皇子，而她是躲在梁上的小贼。
\"这一世...\"楚昭突然低笑，指节摩挲她腕间那道淡粉色的旧疤，那是十年前她为他挡刀留下的。
他声音哑得厉害，\"我们该为自己活一次。\"
沈烬的呼吸顿了顿。
她望着他发间散落的银丝——方才在因果海里，他用皇族血脉硬撕通道时，竟熬白了半头乌发。
可此刻他眼里的冰碴子化了，像初春解冻的寒潭，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忽然抬手捧住他的脸，将额头抵上去：\"前世的债，今生还清了。\"
话音未落，掌心忽有热意翻涌。
沈烬低头，见一缕白焰正从指缝里钻出来，却不像从前那样灼得皮肤发红——它软乎乎的，像团被揉碎的月光，舔舐着她指尖，连她裙角的碎帛都没烧着。
她愣住，又试着调动灵脉，白焰便顺着她心意在掌心凝成一朵小花，火瓣上还流转着淡金纹路。
\"是初火。\"楚昭替她理了理被烧乱的鬓发，眼底有惊色却更多是温柔，\"火焰之眼被碾碎后，它终于认主了。\"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簇白焰，火舌立刻缠上他指节，像只撒娇的小兽，\"你看，它现在知道疼人了。\"
沈烬的眼泪又涌出来。
这簇让她痛了十年的火，此刻竟比南宫烬酿的桃花醉还暖。
她吸了吸鼻子，将白焰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火星子簌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烫得楚昭低笑出声：\"胡闹。\"
\"以后，我只为所爱之人燃烬火。\"她仰头，阳光穿过她眼睫在脸上投下碎影，\"你，还有...\"
话未说完，风突然转了方向。
有极淡的药香裹着桃花甜意飘来。
沈烬猛地转头，目光掠过断成两截的白玉栏杆，掠过焦黑的梧桐残枝，最后定在远处山巅——那里立着道青衫身影，腰间银铃在风里轻响，梨涡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义兄？\"她脱口而出，踉跄着要往山巅跑，却被楚昭稳稳揽住腰。
山巅那人似是听见了，侧过脸来。
他还是记忆里清俊的模样，只是眼角多了道极淡的疤痕，像片被火烧过的桃花瓣。
他望着沈烬，嘴角慢慢扬起，抬手做了个碰酒盏的动作——那是小时候他偷来桃花醉，和她在柴房分饮时的暗号。
\"丫头，你值得一场盛世。\"
风声卷着这句话撞进耳鼓，沈烬的白焰\"轰\"地腾起三尺高。
等她再看时，山巅只剩一片被阳光镀亮的云，青衫身影已彻底消失。
她攥紧楚昭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掌心：\"他...他是不是...\"
\"或许是命轨重塑时，因果线留的活口。\"楚昭望着山巅方向，拇指轻轻揉开她紧皱的眉心，\"南宫家的毒医术，向来讲究'九死还魂'。\"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他说要你喝了那坛桃花醉，总要留着人看你喝的。\"
沈烬吸了吸鼻子，突然破涕为笑。
她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王都轮廓——曾经被战火笼罩的城池，此刻正有炊烟从断墙后升起，孩童的笑声穿透焦土飘来。
她转头看向楚昭，后者正望着她笑，眼尾的银丝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去竹溪村吧。\"她拽了拽他的衣袖，\"先喝桃花醉，再...再种满院子的桃花。\"
楚昭应了，牵着她往废墟外走。
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风卷着新生的草香掠过断壁，远处王都的方向，有鸽群扑棱棱飞过天空，翅膀上沾着金粉似的阳光。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巅，那片云散得更彻底了些。
风里残留的药香中，隐约能听见极轻的一声叹息，混着桃花酒的甜：\"傻丫头，这盛世，才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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