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是被灼烧感唤醒的。
混沌气像滚烫的铁水灌进鼻腔,她呛咳着蜷缩成团,指尖却先于意识触到一片温凉——是烬火在自发运转,白焰从指缝渗出,将裹着她的黑暗灼出个拳头大的窟窿。
透过那窟窿,她看见无数碎片在虚空里飘,像被摔碎的琉璃盏,每一片都映着活色生香的人间:
有穿喜服的楚昭掀她盖头,红烛在他眼尾烫出暖光;有披铠甲的自己举剑抵住萧景琰咽喉,他颈间血珠溅在她眉骨;还有...还有个更小的画面,青砖小院内,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追着蝴蝶跑,后边跟着个穿玄色锦袍的男人,手里举着沾糖霜的糖葫芦——那是她记忆里早已湮灭的沈家旧宅,是她连梦都不敢做的童年。
\"这是...\"她踉跄着站起,白焰将身周三米照得雪亮。
那些碎片擦过她的衣袖时,她听见了声音:婴儿的啼哭、朝钟的轰鸣、剑刃入肉的闷响,甚至还有楚昭在她耳边说过的那句\"阿烬,我带你看雪\"。
\"是因果海。\"南宫烬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沈烬转头,看见他单膝跪地,指尖抵着地面,药囊里的银针全部震出,在身周布成银色光网。
他额角沁着冷汗,却还在笑:\"我师父说过,命轮只能转现世因果,真正的命运源头藏在这片海里——每粒浪花都是可能发生的未来,也可能是从未存在过的过去。\"
沈烬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盯着那片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喉头发紧:\"这些...有些是我没经历过的。\"
\"所以更危险。\"楚昭的手突然覆上她后颈。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玄色龙袍沾着混沌气的灰,可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他另一只手虚按在半空,沈烬这才发现,那些乱飞的碎片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在他掌心凝成个微缩的光网,\"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撕这些碎片。
如果任它继续——\"
\"所有可能的世界都会崩溃。\"沈烬接完他的话,指尖的白焰腾地窜高半尺。
她望着那片小丫头的碎片,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母亲把她塞进地窖时说的话:\"阿烬要活着,要替沈家看遍好风景。\"而此刻,她竟在因果海里看见从未看过的风景,那些被灭门大火烧没的、被轮回之苦吞掉的风景——她不能让它们再碎一次。
\"我们需要找到命轨核心。\"她转身抓住楚昭的手腕,\"只有那里能重塑因果线。\"
楚昭的拇指摩挲她腕间的烫伤——那是上回使用烬火时留下的,\"我感知到东边有处命网未断。\"他指向二十步外的空间裂缝,那里泛着比月光更清透的微光,\"我可以用血脉之力稳住它,但需要至少半柱香。\"
\"那我去核心。\"沈烬几乎是立刻开口。
她望着那些在楚昭掌心挣扎的碎片,想起七世轮回里每次看见亲人死去时的无力,\"因果海的核心应该在最中央,我有烬火破障,比你们快。\"
\"不行。\"南宫烬突然拽住她的衣角。
他的银针网突然闪了闪,几缕黑雾从网眼钻进来,瞬间腐蚀了半根银针,\"这海会吞噬执念。
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守护',一旦靠近核心——\"他咬了咬牙,从药囊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三颗红得滴血的药丸,\"吃了这个,能暂时压制诅咒反噬。
但你必须答应我,每走十步就用白焰烧身,否则那些碎片里的'你'会钻出来取代你。\"
沈烬接过药丸,喉结动了动:\"阿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南宫烬别开脸,可耳尖却红了。
他又摸出把细如牛毛的银针,反手插在脚边的虚空里,\"我守着空间裂缝,用毒针钉住混沌气。
但楚昭,\"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刃,\"你要是敢让她出事,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做成不能动不能说的活死人。\"
楚昭低笑一声,伸手揉乱沈烬的发:\"她比我的命还金贵。\"他的玄色图腾突然大亮,沈烬眼前的光网\"嗡\"地抖了抖,那些要扑向她的黑雾被震得倒退三步,\"去吧。
我数着香灰等你。\"
沈烬深深看了两人一眼。
她把药丸塞进嘴里,甜腥的血味在舌尖炸开。
白焰从脚底腾起,烧得她皮肤发疼——这是南宫烬说的\"清醒剂\"。
她转身朝因果海中央跑去,每跑一步,就有碎片擦过她的脸:有楚昭在金銮殿上为她戴上凤冠,有她在他病榻前喂药,有他们在雪地里堆的歪扭雪人...
她跑得更快了。
背后传来楚昭低喝的声音,还有南宫烬药囊被扯动的脆响。
沈烬知道,他们都在和那团黑雾较劲,都在替她拖住时间。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牌——那是楚昭在成婚前塞给她的,刻着\"生死与共\"四个字。
\"等我。\"她对着虚空轻声说。
而在她看不见的后方,南宫烬的指尖正抵住最后一个药囊。
他望着沈烬越跑越远的背影,又看了眼楚昭绷紧的下颌,突然伸手扯开衣襟,从心口摸出三枚裹着血痂的玉符。
符上的纹路还在渗血,那是他用自己的血养了三年的东西。
\"希望用不上。\"他低喃着,将玉符重新塞进药囊最深处。
南宫烬扯开衣襟的动作带得药囊链子哗啦作响,三枚裹着血痂的玉符刚一露出来,沈烬便闻到了浓重的铁锈味——那是经年累月渗进符纹里的血,比寻常伤口的腥更沉,像泡在酒坛底发酵过的。
他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符面快速画了道镇邪诀,抬头时眼尾红得要滴血:\"接着。\"
第一枚玉符精准落进沈烬掌心。
她触到符身的刹那,温烫的血温顺着指腹窜进经脉,像根烧红的银针扎在命门穴上。\"因果锁?\"她抬眼时,南宫烬正将第二枚抛给楚昭,玄色龙袍的男人伸手接住,指腹碾过符上未干的血渍,眉峰微挑。
\"我用三年精血养的。\"南宫烬扯过腰间的毒囊系紧,发带被混沌气卷得乱飞,\"因果海的乱流会冲散神识,这符能让你们无论隔多远都能感知彼此心跳。\"他说着后退两步,靴底在虚空里踩出细碎的裂纹,\"我去东边,用冰魄钉住空间断层——\"话未说完,头顶突然砸下块染着黑雾的碎片,是萧景琰举着毒箭的画面,箭头正对着沈烬后心。
南宫烬旋身抽出袖中软剑,剑身淬的冰毒遇雾即凝,\"叮\"地劈开那碎片。
他回头时额角已渗出冷汗,声音却比平时更轻:\"阿烬,你跑的时候要是觉得有另一个'你'在拽你后领——\"他指节抵了抵自己心口,\"用烬火烧这里,疼到掉眼泪就行。\"
沈烬攥紧玉符,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她想应他,可楚昭突然覆上她手背的手让她分了神——他掌心的温度比平时低,是在强撑着用血脉之力稳住光网。\"我数着香灰。\"他重复之前的话,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烫伤,\"半柱香,不多一秒。\"
南宫烬的身影在黑雾里越退越远,最后只看得见他药囊上那串银铃铛,随着他挥剑的动作叮铃作响。
沈烬深吸口气,白焰从脚边腾起,烧得裙角\"噼啪\"作响——这是清醒的痛,是南宫烬说的\"别被另一个自己取代\"的警示。
她转身冲进因果海,碎光立刻像暴雨般砸在她身上。
第一个画面是楚昭登基。
金銮殿的龙椅上,他玄色龙袍绣着金线,冠冕垂落的珠玉在眉间投下阴影。
她站在丹墀下,凤冠压得脖颈发酸,却听见他说:\"封沈氏为皇后,与朕同掌山河。\"丹陛上的朝臣跪了一片,可她的目光只锁在他眼底——那里没有帝王的冷硬,只有她在雪地里见过的、落满月光的温柔。
第二个画面让她脚步顿住。
是她举着火把站在敌国城楼下,萧景琰的王冠滚落在她脚边,血从他额角流进衣领。
她听见自己说:\"这把火烧的,是沈家三十七口的命。\"风掀起她的斗篷,火光照得她眼尾发红,可心口却空得发疼——原来就算报了仇,她也不会快乐。
第三个画面最烫。
青砖小院里,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蹲在葡萄架下,举着个缺了口的瓷碗接雨水。
穿玄色锦袍的男人从她身后探出头,指尖沾了糖霜点在她鼻尖:\"阿烬馋糖葫芦了?\"小丫头咯咯笑,转头时露出和沈烬一模一样的梨涡——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是灭门大火里烧成灰的、最鲜活的温度。
沈烬的白焰突然暴涨三尺,烧碎了周围十片碎片。
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脸颊被火焰烤得发疼,可眼泪落进火里的\"滋啦\"声比任何清醒剂都管用。
她抹了把脸,继续往前跑——因果海的中央泛着比月光更盛的光,像颗被无数金丝缠住的夜明珠,每根丝线上都串着细碎的星子。
\"命轨核心。\"她喘着气伸手,指尖刚触到晶石表面,无数画面便如潮水倒灌进脑海:有白璃在冷宫替她挡刀时的笑,有南宫烬为她试毒时咳在帕子上的血,有楚昭在她中毒那晚守了整宿,指尖掐进床沿的血痕——原来每个她以为的\"偶然\",都是因果线里早织好的网。
\"你以为斩断命轮就能摆脱宿命?\"
沙哑的低语像根细针,突然扎进她太阳穴。
沈烬猛抬头,看见晶石内部有团火焰正在凝聚——那是只由赤金火焰构成的眼睛,瞳孔是更深的红,像淬了血的琉璃。
它眨动时,缠绕晶石的因果线\"噼啪\"断裂,有几缕竟缠上了她的手腕,烫得皮肤立刻起了水泡。
\"不过是换了个牢笼罢了......\"
火焰之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沈烬感觉有冰凉的触感正顺着后颈往脑仁钻,像是另一个意识在强行挤进来。
她想抽手,可晶石突然剧烈震颤,震得她指节发白。
远处传来楚昭的低喝,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急切:\"阿烬!\"而南宫烬的银铃铛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虚空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瓷器碎裂的脆响。
沈烬咬着牙攥紧晶石,白焰从掌心腾起,与火焰之眼的赤金火舌缠成一团。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能听见玉符在掌心发烫——那是楚昭的心跳,和她的频率越来越近。
\"想困我?\"她抹掉嘴角的血,眼底的白焰比任何时候都亮,\"我沈烬,从来只拆笼子。\"
话音未落,晶石内的火焰之眼突然暴涨三寸,赤金火光瞬间吞没了她的视线。
有滚烫的液体顺着她鼻腔滑进喉咙,是血。
她模模糊糊看见,因果海里所有碎片都在朝她涌来,像要把她和这团火一起,永远封进命轨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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