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心独白)
我入宫那年,还不过十六。
家里敲锣打鼓,像送件稀罕物事进那金笼子。
父亲说,王家女儿,这是本分,也是荣耀,母亲抹着泪,既不舍,又仿佛我得了天大的前程。
我自个儿倒没什么悲喜。横竖是换个院子住,还是顶顶富贵安稳的院子。
陛下么,打小就认识,虽然不算深交,小时候倒也叫过两声表哥,他性子冷,心思深,可人正派,不会磋磨人,荣禧更是我的手帕交,有她常常入宫看我,我也不算孤零零。
这深宫,雕梁画栋,美则美矣,却也像幅精心描摹的画,处处透着规矩和疏离。
那些个女人,弯弯绕绕的心思比御花园的曲径还多,我懒得掺和,守着自个儿的小院,侍弄花草,琢磨点心方子,日子倒也清净,只是……缺了点活气儿。
直到那天,在御花园。
春色正好,一树桃花开得灼灼,我远远瞧见一个女子,就站在那花树下。
她没像旁人那样小心翼翼地赏玩,也没故作姿态地吟诗,她就那么仰着脸,看着枝头的花,眼神亮得惊人,嘴角噙着一点纯粹的笑,仿佛整个春天都落在她眼睛里了。
阳光透过花瓣洒在她身上,那鲜活劲儿,像是把周遭的沉闷都冲淡了。
那是沈朝盈,和我一批选秀进来的沈才人。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
她见了我,也不怯,大大方方地笑,就这一笑,像是把隔在我们之间的宫墙都推开了。
我们聊起天来,从这桃花说到御膳房的点心,再说到宫外有趣的风物。
她说话爽利,想法也新奇,有时冒出些我听不懂的词,却格外有意思。
自那以后,我这小院就常有了笑声。
她常来,带着外头淘换来的新奇玩意儿,或是新琢磨出的点心方子。
我们窝在暖阁里,她教我一种叫“奶油”的东西怎么做,虽然最后做出来总不大像样,但过程笑料百出。
春日赏花,夏夜纳凉,秋日品蟹,冬日围炉……日子忽然就有了颜色。
她成了我在宫里最亲厚的人。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刀光剑影里,我们互相扶持,躲过一劫。
看着她护着筝筝,看着陛下为她不顾一切,我心里是暖的,也是涩的。
暖的是她得遇良人,涩的是……这深宫寂寂,情之一字,于我终究是镜花水月。
我羡慕她,却也真心为她高兴。
她待我如姐妹,这份情意,比什么都珍贵。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守着这份姐妹情谊,在这富贵笼中终老。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个寻常的傍晚,霞光满天,我和朝盈姐姐刚散着步准备去我宫里用膳,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前面迎面走来两人,是晏山青将军,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身姿挺拔,穿着羽林军的银甲,按着腰间的佩刀,晚霞的金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他微微侧头听晏将军说话,神色专注而沉静,风吹起他鬓边一丝碎发,他抬手随意拂开,动作间带着一股子利落的英气。
就在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朝盈姐姐提起过,那是她嫡亲的弟弟,沈既明,在羽林军当差。
从前听她说起,只当是寻常家人,可亲眼见到,才知这弟弟竟是这般模样。
他站在那里,像一棵生机勃勃的白杨树,带着宫墙外自由的风和阳光的气息。
他看过来的眼神,清亮而坦荡,没有宫里人惯有的揣测和谄媚。
我的脸莫名有些发热,连忙垂下眼,只觉得手里的丝帕都攥紧了。
我听见朝盈姐姐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声音里带着自豪。
“见过娘娘。”他抱拳行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我胡乱跟着点了点头,感觉他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
那短短的一瞥,却让我心口发烫,像被什么烫着了。
后来他说了什么,晏将军说了什么,我都有些恍惚,只记得宫道上青砖的纹路和他银甲折射的微光。
从那以后,这深宫的天空,似乎就不一样了。
再不是一成不变的四方天,心里像是揣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总在不经意间提醒我他的存在。
我知道这心思不合规矩,他是外臣,我是陛下的嫔妃,可心动了,便是动了,像春天的藤蔓,自己就悄悄攀上了墙头。
我和姐姐说了我的心事,姐姐竟那样支持我,答应为我征询陛下和沈既明的意见,那天回去之后,我望着床幔发了一宿呆,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
南巡龙舟上那晚霞满天,我终是没忍住,借口问护卫之事,把他叫到了船尾。
晚风吹着,心也跳得厉害。
我搜肠刮肚找着话题,运河风光、江南点心……笨拙得自己都嫌弃,他却听得认真,回答得也认真。
我说起定胜糕,说要给他也尝尝时,那点小心思几乎藏不住,他看着我,眼神专注得让我心慌,耳根也红透了,却郑重地谢我美意。
那一刻,晚霞落进他眼里,也落进我心里。
我忽然觉得,或许……这份念想,并非完全无望?
后来发生的事,像一场梦。
当陛下金口玉言,让姐姐收我为义妹,晋封安平郡主,又将我赐婚于沈既明时,我捧着那明黄的圣旨,指尖都在发颤,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知道,这是朝盈姐姐和陛下为我铺就的路。
大婚那日,凤冠霞帔,他穿着大红喜服,身姿笔挺地站在我面前,眼神里的炽热几乎要将我融化。
他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手,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却异常坚定。
他说:“郡主,末将定不负你。”
褪去宫装,走出宫门,天地豁然开朗,婚后的日子,是另一种活法。
既明待我极好,他不是个会说太多甜言蜜语的人,他的好,都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
他记得我爱吃哪家铺子的点心,下值总会绕路带回来,我偶尔下厨做点心,味道时好时坏,他却总吃得干干净净,夸我做的最好。
他外放驻守边城,条件艰苦,也会在院中为我移栽几株京城的花,他教我骑马,宽厚的手掌稳稳护在我身后,风声掠过耳畔,是我从未体会过的自在畅快。
我们也有过争执,他性子耿直,有时我们难免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儿拌嘴,我有时也嫌他粗枝大叶,不懂风花雪月。
但吵过闹过,他总是先低头,笨拙地哄我,或是默默帮我做一件我提过的小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再大的气也消了。
日子就在这些琐碎的烟火气里,踏实安稳地流淌。
真儿出嫁后,我随既明在外多年,后来他调任回京,我们便常入宫探望朝盈姐姐和陛下。
看着他们依旧恩爱如初,看着筝筝一天天长大,出落得那般出色,我心里只有满满的暖意和祝福。
我和朝盈姐姐坐在曜华宫的暖阁里,像当年一样喝茶说话,有时也一起琢磨新的点心方子,逗弄小筝筝。
岁月静好,仿佛又回到了御花园初见时,那桃花灼灼的春日。
只是如今,我身边多了个他。
那个在宫道晚霞里,让我心头怦然一动的年轻校尉,如今是我的夫君,是我余生的依靠和欢喜。
这份情意,从宫墙内悄然萌发的嫩芽,到宫墙外枝繁叶茂,是我这一生,最意外也最珍贵的馈赠。
桃花年年开,笑对春风。
而我心头的春天,自遇见他那一刻起,便再未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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