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阗城短暂的休整期间,新安西军的将士们并未真正松懈。
方振深知,焉耆将是收复四镇的最后一战,也是吐蕃在西域残余势力最后的挣扎,绝不可掉以轻心。
缴获的军械物资被迅速清点、修复、补充,“玄武”的运输线依旧高效运转,除了常规的弹药粮秣,更有针对性的攻坚装备和那批神秘的“铁狼”六轮突击车被秘密运抵。
这些“铁狼”周身覆盖着倾斜的钢甲,顶部装有一挺一二点七毫米口径的重机枪,车体两侧开有射击孔,其狰狞的外形和隐隐散发的钢铁气息,让每一个见到的安西士兵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与此同时,关于焉耆的情报也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方振的案头。
守将论钦陵·扎西,此人虽是吐蕃宗室,却并非草包,他深知焉耆若失,吐蕃在西域的势力将彻底瓦解。
他不仅强行征召了周边所有能动用的兵力,更从吐蕃本土紧急调来了一支约五百人的“高原雪獒卫”,这些人是吐蕃赞普的近卫精锐,装备着精良的锁子甲和锋利的吐蕃长刀,弓马娴熟,作战悍不畏死,是论钦陵·扎西手中最后的王牌。
他还吸取了龟兹、于阗失陷的教训,在焉耆城外挖掘了数道深深的壕沟,布设了大量的尖木桩和鹿角,并在城墙内侧构筑了多道预备防线,甚至在一些关键的街道口堆砌了沙包和石块,准备进行残酷的巷战。
“看来,论钦陵·扎西是打算跟我们死磕到底了。”方振看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眼神锐利。
李嗣业摩挲着手中的五六式冲锋枪,沉声道:“将军,末将请为先锋!管他什么雪獒卫还是土狗卫,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连日的胜利让他信心爆棚,但也多了一份沉稳。
方振微微一笑:“先锋自然少不了你。但此战,我们要打得更聪明,更高效。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攻下焉耆,更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全歼其有生力量,彻底打掉吐蕃在西域的最后一颗钉子。”
三日后,新安西军主力兵临焉耆城下。
这一次,方振没有给论钦陵·扎西任何喘息和观望的机会。随着指挥部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三个主力步兵团,在数十辆“铁狼”突击车的引导下,如三把烧红的钢刀,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向焉耆城发起了迅猛的合围。
“铁狼”突击车队一马当先。
它们沉重的轮胎碾过戈壁,发出低沉的轰鸣,车顶的一二点七毫米重机枪率先开火。
“咚咚咚——咚咚咚——”沉闷而富有穿透力的枪声响彻战场,每一颗粗大的子弹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射向城外那些临时搭建的箭塔和游动哨卡。
木制的箭塔在重机枪弹雨的扫射下,如同被巨斧劈砍,木屑横飞,瞬间垮塌。
那些试图依托简陋工事抵抗的吐蕃散兵,在重机枪的火力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稍有异动便会被打成一团血雾。
“工兵营!清除障碍!步兵跟进!”李嗣业乘坐在一辆“铁狼”突击车的指挥型中,通过喉震式对讲机下达命令。
数辆加装了推土铲的“铁狼”突击车冲在最前方,它们如同钢铁巨兽,轻易地将那些鹿角和尖木桩推开、碾碎。
紧随其后的工兵则迅速填平壕沟,或架设起轻便的突击桥。
论钦陵·扎西在城头看得目眦欲裂。
他精心布置的外围防线,在这些“铁甲怪物”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急忙调集弓箭手和少量从吐蕃带来的小型抛石机进行反击。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铁狼”,却只是在倾斜的钢甲上擦出一串串无力的火花,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几块磨盘大的石头被抛石机砸中车体,也只是让车身晃动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巨响,却未能阻止它们前进的步伐。
“放火箭!烧死这些铁壳子!”一名吐蕃将领声嘶力竭地吼道。
数支火箭拖着黑烟射向“铁狼”,有的引燃了车体周围的枯草,有的则直接撞在钢甲上爆开一团火光。
但“铁狼”的发动机和油箱都有严密的防护,这些原始的火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
反而,车上的士兵通过射击孔,用手中的五六半自动步枪和五六冲锋枪,精准地射杀那些暴露在城墙垛口后的弓箭手和火箭手。
仅仅半日功夫,新安西军便已肃清了焉耆城外的所有抵抗,将包围圈死死地压缩到了护城河边。
论钦陵·扎西不得不将所有兵力收缩回城内,脸色铁青。
次日凌晨,天色尚未破晓,焉耆城内的居民便被一阵阵沉闷的巨响惊醒。
“开炮!”
随着方振一声令下,部署在三个方向的炮兵阵地上,数十门七五山炮和一零七火箭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轰隆隆——咻咻咻——轰!”
这一次的炮火准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持久。方振的目标,是以绝对的火力优势,彻底摧毁敌人的抵抗意志和防御工事。
七五山炮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砸向焉耆的城墙、箭楼和角楼。
每一发炮弹爆炸,都掀起巨大的烟尘和碎石。坚固的夯土包砖城墙在持续的轰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敲打,裂纹迅速蔓延,大块大块的墙体剥落、垮塌。
一座高达三丈的角楼,在连续命中数发炮弹后,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露出了内部早已腐朽的木质结构。
而一零七火箭炮则进行了覆盖式轰炸。数十枚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愤怒的火龙,呼啸着扑向城内。
它们在城内各处炸开,军营、仓库、街道,甚至是论钦陵·扎西的王府,都遭到了“重点照顾”。
集束弹药在半空中爆开,无数小型子炸弹天女散花般落下,将城内开阔地和一些临时构筑的街垒炸得一片狼藉,试图集结反击的吐蕃士兵在密集的爆炸中死伤惨重。
城内的“高原雪獒卫”虽然悍勇,但在这种铺天盖地的炮火面前,也只能龟缩在坚固的掩体之后,瑟瑟发抖。
他们的锁子甲挡不住炮弹的破片,他们的长刀也无法对抗从天而降的钢铁。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炮声终于停歇时,焉耆城已经面目全非。城墙上出现了数个巨大的缺口,浓烟从城内各处升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血腥味。
“总攻开始!”
嘹亮的冲锋号划破了短暂的寂静。
“第一团!目标东门主缺口!‘铁狼’一连、二连,提供火力支援和引导!”李嗣业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阵地。
数十辆“铁狼”突击车率先启动,它们碾过被炮火犁松的土地,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车顶的重机枪疯狂扫射,压制着缺口附近残存的火力点。
紧随其后的是潮水般的步兵,他们以班组为单位,交替掩护,手中的五六半和五六冲不断喷吐着火舌。
“轰!”一名士兵肩扛四零火箭筒,瞄准缺口后一个试图用重弩射击的吐蕃兵,扣动扳机。火箭弹拖着尾焰准确命中,将那名吐蕃兵连同他身后的掩体一起炸上了天。
“手榴弹开路!”一名班长大喊,数枚木柄手榴弹被准确地投掷进缺口内侧的残垣断壁中,爆炸声中,几名试图顽抗的敌兵被炸得飞了出去。
在西门方向,王铁山指挥的第三团,在“铁狼”三连的配合下,同样展开了猛烈的攻势。一辆“铁狼”突击车甚至直接撞塌了一段摇摇欲坠的城墙,硬生生开辟出一个新的突破口。
部署在城外的数十挺马克沁重机枪则组成了死亡之网,它们以精准的交叉火力,封锁了城墙上所有可能对我军造成威胁的制高点,以及试图从其他方向逃窜的敌军。
子弹如同冰雹般泼洒在城墙上,打得碎石乱飞,任何敢于露头的敌人都会在瞬间被打成马蜂窝。
论钦陵·扎西知道,焉耆城破已是定局。但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五百名“高原雪獒卫”身上。
“雪獒卫!随我死战!为了赞普的荣耀!”论钦陵·扎西拔出腰间镶嵌着宝石的长刀,亲自带领着这些最后的精锐,在王宫前的广场上布下了最后的防线。他们依托宫墙和临时堆砌的街垒,准备与突入城内的新安西军进行最后的血战。
李嗣业率领的第一团一部,在清剿了东城区域后,直扑王宫。
“前面是敌军主力!各单位注意!交替掩护,火力压制!”李嗣业冷静地指挥。
“哒哒哒……”数挺班用轻机枪率先开火,密集的子弹扫向雪獒卫的阵地,打得他们抬不起头。
但雪獒卫确实悍勇,他们冒着弹雨,不时有人冲出掩体,挥舞着长刀试图与安西军近战,或者用精准的弓箭射击。
“轰!”一枚枪榴弹准确地落入一股试图反扑的雪獒卫中间,爆炸的气浪将数名吐蕃兵掀翻在地。
“五六冲!自由射击!压制他们!”一名连长大声吼道。数十支冲锋枪同时开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将雪獒卫的反扑势头硬生生压了回去。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狭窄的街道和残破的建筑成为了双方厮杀的绞肉机。五六半自动步枪在中远距离精准点名,五六冲锋枪在近距离泼洒着弹雨,手榴弹和枪榴弹不断在敌群中爆炸。
论钦陵·扎西眼看局势不妙,亲自带领数十名亲卫,试图从侧翼迂回,突袭李嗣业的临时指挥点。
“保护将军!”李嗣业的亲卫们立刻迎了上去。
李嗣业却不退反进,他抓起一支五六冲,对着冲上来的论钦陵·扎西就是一个长点射。
“噗噗噗!”数发子弹准确地命中论钦陵·扎西的胸膛,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喷涌的鲜血,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颓然倒下。
主将阵亡,雪獒卫最后的抵抗意志也随之瓦解。残余的吐蕃兵或被击毙,或选择了投降。
当太阳升至中天,焉耆城内最后的枪声也终于彻底平息。
残破的城池在硝烟的余烬中沉默,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血与火的洗礼。
郭元振在方振、李嗣业、王铁山等一众浴血奋战的将校的簇拥下,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登上了焉耆城那座饱经沧桑却依然屹立的中心城楼。
城楼之上,一面崭新的,绣着“安西”二字的赤红大旗,在昆仑山吹来的秋日劲风中猎猎作响,那鲜艳的红色,如同将士们沸腾的热血,也如同这片土地对新生的渴望。
老都护须发皆白,征尘满面,身上的甲胄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他站在城楼的边缘,俯瞰着下方广场上黑压压一片,眼神中充满了喜悦、期盼与无限感慨的新安西军将士和刚刚从战火中解脱出来的焉耆百姓。
他又抬头,凝视着那面在蓝天白云下格外醒目的大旗,浑浊的老眼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在他饱经风霜的脸颊上犁出两道湿痕。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努力平复着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激动。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城楼的垛口,仿佛要从这冰冷的砖石中汲取力量。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因激动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和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城下每一个人的耳中,他的目光,也在此刻变得无比坚定,闪烁着不屈与重生的光芒:
“安西的将士们!我的袍泽兄弟们!焉耆的父老乡亲们!”
城下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位承载了安西数十年荣辱与希望的老人身上。
“自逆胡窃据,四镇沦陷,数十载春秋,暗无天日!我安西军民,哪一日不在枕戈待旦?哪一刻不在翘首以盼?盼王师北定,盼光复故土家园!今日,苍天有眼,祖宗神灵护佑!”
郭元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在方振将军,以及他所代表的‘安平’、‘燕山盟’的无私援助与并肩作战下!在我新安西军全体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的浴血奋战下!疏勒,克复了!龟兹,克复了!于阗,克复了!如今,这焉耆城,也终于回到了我们的手中!安西四镇,已尽数回归我大周怀抱!”
城下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人们似乎不敢相信,这期盼了太久太久的时刻,真的已经到来。
短暂的沉寂之后,如同火山爆发一般,雷鸣般的欢呼声骤然响起!
“万胜!安西万胜!” “都护英明神武!” “方将军威武不凡!” “安西光复了!我们回家了!”
呼喊声、呐喊声、喜极而泣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数十年的屈辱与苦难彻底吼散。
无数安西老兵,这些在绝望中坚守了半生的汉子,此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们扔掉手中的兵器,与身边的袍泽紧紧相拥,放声痛哭。
那些刚刚经历了战火惊吓的焉耆百姓,也纷纷跪倒在地,向着城楼的方向叩拜,泪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口中喃喃地祈祷着和平的降临,感谢着神明与将士们的拯救。
郭元振抬起布满皱纹、依旧沾染着些许血迹的双手,缓缓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他的脸上老泪纵横,却带着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哽咽,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庄严与神圣:
“郭某在此,以大周安西都护之名,正式向天下宣告:大周安西都护府,自今日起,于焉耆城,正式重建!安西故土,重归版图!所有为光复安西而英勇牺牲的将士们,无论是安西的子弟,还是来自‘安平’的援手,你们的英灵,请安息吧!你们的鲜血,没有白流!这片土地,将永远铭记你们的功绩!”
又是一阵更为热烈、更为感人肺腑的欢呼与哭泣交织在一起。许多人高举着手臂,泪水与汗水混杂,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激动与感恩。
郭元振缓缓转向身旁的方振,这位年轻的将领,此刻也眼眶微红,神情肃穆。老都护郑重地、深深地向方振行了一礼,声音诚挚无比:
“方将军,此番光复四镇,将军与‘安平县’、‘燕山盟’高义薄云,恩同再造!若无将军运筹帷幄,将士用命,若无‘安平’不计代价的援助,安西光复,不知何年何月!此恩此德,安西上下,永世不忘!从今往后,我安西都护府,愿与‘安平县’结为兄弟之盟,休戚与共,荣辱与共,永不相负!”
方振连忙上前一步,扶住郭元振,回以郑重一礼,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带着对逝者的缅怀和对未来的期许:
“都护言重了。驱逐外虏,收复失地,乃是我辈军人共同之天职,亦是炎黄子孙共同之夙愿。安西的光复,是郭都护您数十年如一日坚守不弃的成果,是安西军民浴血奋战的结果,更是所有心怀故土的英雄们共同努力的结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下那些激动的人群,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痛,却更加坚定:
“此役,我新安西军与‘安平’援助团的将士们,皆有伤亡。每一位倒下的英雄,都是为了这片土地的安宁与重光。他们的名字,将镌刻在安西的历史上。我方振在此承诺,所有牺牲将士的家人,安西都护府与‘安平县’都将竭尽所能予以抚恤和照顾,绝不让他们流血又流泪!他们的孩子,将会在和平的阳光下长大,知道他们的父辈是何等的英雄!”
方振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注入了每一个人的心田。城下的欢呼声中,少了几分狂热,多了几分肃穆的敬意和对未来的憧憬。人们仿佛看到,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和平的种子已经播下,希望的嫩芽正在顽强地生长。
李嗣业、王铁山等安西将领,以及魏廷等“安平县”的代表,此刻都站在郭元振和方振的身后,他们神情激荡,心潮澎湃。
这一刻,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信念的胜利,是文明火种的重新点燃。他们见证了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也参与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夕阳的余晖洒在焉耆残破的城楼上,为那面飘扬的“安西”大旗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城下,欢呼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和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一个崭新的安西,正在这片古老而英雄的土地上,带着历史的厚重与新生的活力,艰难而坚定地,迈出了它重生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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