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漆一愣:“袭扰?大人,三百兵力……”
“不是强攻。”皇甫密打断他,“是袭扰!用火!用箭!用一切能制造混乱和恐慌的手段!动静要大,杀敌为次,扰敌为上!记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要让吴化和他的兵,从今夜开始,寝食难安!让他摸不清我们有多少人,想干什么!疲其军,扰其心,此为第一步!”
陈漆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皇甫密的意图:“疲兵之计!末将明白!这就去挑选人手!”
看着陈漆领命而去的背影,皇甫密的目光再次投向辽阔的东牟西境,眼神深邃如渊。
“陈彦,你在青石堡舔舐伤口,图谋反扑。严星楚在隆济厉兵秣马,枕戈待旦。而老夫……就在这黑云关上。”
他低声自语,山风吹散了他的话语,“北境的棋局,才刚刚开始。你想安稳地经营青石堡,威胁平阜、隆济?老夫先让你这西境的边防,永无宁日!”
黑云关的烽火,在皇甫密的指尖,悄然点燃。
六天后,严星楚正在去往洛北口路上。
古托到了洛北口。
想到此,他就心情不错。
李章部扫草原七日,掳获人口五千三百,牛羊马匹二万五千头,毡包粮秣堆积如山。
恰克汗王急遣大管家古托及左贤王亲子,亲至洛北口,负荆请罪,愿永守新约,价降两成,恳请止戈。
在路上又他收到两封战报。
先看了第一封,来自黑云关的。
他只是笑了笑,皇甫密到了黑云关就开始有动作了,看来这位侯爷和他一样,都很心急。
然后把西南的战报拆开了。
“狮威梁议朝、天雄陈仲,合击沐南军于三河堡。陈仲遣死士秘掘地道,以火药炸塌堡墙西北角。
狮威军携火炮阵压制南墙守军弓弩火炮。
城塌之时,天雄强弓仰射压制豁口,狮威重甲骑兵突入,一举破城!
沐南主帅邓兴元战死,部众溃降。”
严星楚抬眼,望着前方的山峦,心中起伏。
梁议朝、陈仲两人和他一样均未给吴砚卿表态,但是却在攻东夏军,这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当吴砚卿听闻梁议朝和陈仲联兵拿下三河堡的消息时,心情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炸裂开来,五味杂陈。
喜?自然是有的。三河堡是东夏沐南军的重要据点,邓兴元更是夏明澄的心腹大将。此堡一破,沐南军主力被重创,西南方向对西夏的威胁大大减轻。
惊?紧随而至。
梁议朝和陈仲,这两个人。
一个是她被他强行调离青石堡重镇、心怀怨怼的狮威军帅;另一个是军侯系中实力雄厚、立场向来微妙、对谢至安接掌魁首都未必心服的天雄军帅!
他们竟然走到了一起,还配合得如此默契?
他们若联手,其力量足以撼动整个西南的格局。
他们此刻能打东夏,明天呢?这份力量若不为她所用,甚至转而……她不敢深想。
另外,他们拿下了三河堡,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他们对她、对朝廷是什么态度?谢至安好歹代表军侯系给了她一份公开的支持声明,尽管那声明更多是出于“大义”而非对她个人的信任。
可梁、陈二人呢?她的密信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们打了胜仗,却连一份象征性的捷报都没有递到平阳!这份沉默,比最激烈的反对更让她心慌。
他们是在用行动表明:我们只做我们认为该做的事,与你吴砚卿无关?还是……在积蓄力量,待价而沽?她感觉自己对西南的掌控力,如同指间流沙,正在飞速流逝。
秦崇山那个废物指望不上,梁、陈二人又如此强势且态度不明,西南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可能在她无法掌控的方向爆炸。
恨?最终化作一股尖锐的冰锥,刺入心底。
恨梁议朝!恨他当初在青石堡时那隐隐的桀骜,恨他如今功高震主却不肯低头!
恨陈仲!恨他军侯系的身份,恨他手握重兵却从不主动向她靠拢!
更恨夏明澄和陈彦,一定是两人中的其中一人散布这恶毒谣言,她吴砚卿何至于落到如此众叛亲离、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
她苦心经营多年,将儿子扶上皇位,眼看就要掌控全局,却被夏明澄釜底抽薪的一记阴招打得摇摇欲坠!这股恨意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就在她心乱如麻,在殿内焦躁踱步,对西南局势束手无策、对自身处境感到空前孤立无援之时,吴征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手中捧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信封。
“太后,”吴征一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异样的谨慎,“有人……送来此物。指明必须由您亲启。”
吴砚卿烦躁地瞥了一眼,正想呵斥他拿这些琐事来烦她,目光却猛地定格在吴征一的手上。
那信封的颜色!是魏若白早年与她秘密联络时,专用的、伪装成普通信件的信封。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吴砚卿的心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溺水之人突然抓住浮木般的、源自心底最深处的安心感。
她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拿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甚至有些变调。
吴征一立刻趋步上前,恭敬地将封呈上。
吴砚卿几乎是抢了过来,她屏退左右,连吴征一也挥退到殿外守候。
殿内只剩下她一人。
她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
熟悉的、内敛而刚劲的字体映入眼帘——正是魏若白!
看到这字迹的瞬间,吴砚卿的手缓缓松开,一股久违的暖流伴随着酸涩涌上眼眶。
她强忍着,目光急切地扫过信上的内容。
信很短,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直指核心:
西南之局,危如累卵。梁、陈破三河堡,其势已成,强压反噬。秦崇山怯懦无能,不堪大用,然其子秦昌,勇猛果决,素得汉川军残部之心。
当此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
一是明升秦崇山为西南副督帅,令其移驻平阳近郊行营“养病”,实为质控。
二擢秦昌为汉川军军帅,接掌其父旧部。此人虽粗莽,然重义气,恶东夏,可用之忠勇。
三以朝廷名义,大加褒奖梁议朝、陈仲三河堡之功,赐金帛,封其麾下有功将领爵位示朝廷恩宠,分化其军心。
四密令秦昌,整军备战,暂受梁议朝节制,然需时刻留意天雄军动向。
若梁、陈有异动,秦昌可相机行事,或牵制,或预警。
此乃权宜之计,先稳住西南,控住汉川残兵,再图分化梁、陈。
秦昌乃关键,其父在平阳,其必不敢妄动。速决!
字字如刀,精准地切中了吴砚卿此刻最大的心病——西南失控!
魏若白没有一句安慰,没有一句辩解,甚至没有提及自身所受的污名与困境。
他所有的谋划,依然围绕着如何帮她稳住局面,如何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
吴砚卿紧紧攥着信笺,将她瞬间拉回了过往的岁月长河……
当年,她只是太子府邸中一个姿色出众的次妃,但娘家势力普通,前途黯淡。
魏若白那时已是先帝(当时的太子)身边崭露头角的年轻属官,来自河东魏家,一个虽非顶级门阀却也底蕴深厚的官宦世家。
她记得,每次在府中花园、回廊偶遇,这个面容清俊、眼神深邃的年轻官员,总是远远地就停下脚步,垂下眼帘,恭敬行礼,然后匆匆离开,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她起初以为这是世家子弟的矜持守礼,或者是对她次妃身份的敬畏。
后来,她留心观察。
发现魏若白在面对其他王妃、甚至面对太子妃时,虽然恭敬,但目光坦然,言语清晰。
唯独对她……那低垂的眼帘下,似乎总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慌乱?
那不是敬畏,更像是一种少年郎面对心仪女子时笨拙的羞涩与回避。
再后来,太子登基,她成了贵妃,地位尊崇。
魏若白也水涨船高,成为御前颇为倚重的谋士。
在御书房议政时,他引经据典,剖析利害,目光锐利,言辞犀利,连先帝也常常赞许。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智珠在握,哪里还有半分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影子?
这发现,在当时并未让她欣喜,反而觉得有些可笑,甚至隐隐有些不屑。
她吴砚卿的目标是更高的位置,是儿子的未来,怎会将一个臣子的倾慕放在眼里?
她自持贵妃身份,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份隐秘的仰慕,视其为一种点缀,一种证明她魅力的工具,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然而,宫廷的争斗远比想象中残酷。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太子病薨,四皇子夏明澄羽翼渐丰,皇后咄咄逼人,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不想成为宫斗的牺牲品,更不想儿子被无声无息地抹去。
孤立无援之际,她想到了那个总是偷偷看她、在她面前会脸红的魏若白。
一次精心安排的“偶遇”后,她屏退左右,第一次直视着魏若白的眼睛,没有贵妃的威仪,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担忧和对未来的恐惧。
她没有明说要求,只是暗示不想坐以待毙。
魏若白当时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痛惜,最终化为一种决绝的坚定。
他只说了一句:“娘娘放心,臣……明白。”
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魏若白开始不动声色地为她布局。
他利用职务之便,让她逐渐掌握了一部分禁军的实权。
同时耐心地搜集着夏明澄及其党羽的罪证,那些或大或小、或真或假,但足以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的证据,被他小心翼翼地整理、归档。
夺位失败,天阳城她带着儿子夏明伦,在喊杀声中仓皇逃窜,几近绝望。
又是魏若白!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了夏明澄的搜捕网,带着一小队绝对忠诚的死士,将她母子二人秘密送出京师,一路护送至相对安全的区域。
后来,为了嫁祸夏明澄,彻底搅乱局势……也是魏若白出手了。
当杨国公遇刺身亡,所有证据都隐隐指向夏明澄时,她震惊于计策的成功,也曾带着一丝埋怨对魏若白说:“此计……未免太过酷烈了些。”
魏若白只是沉默片刻,低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国公之死,可激怒军侯系全力对抗夏明澄。于娘娘大业,利大于弊。”
她最终默认了。
为了权力,为了儿子,她选择了接受这份染血的“帮助”。
如今……
看着手中这封在谣言最盛、她最孤立无援之时送来的密信。
这个被她曾视为工具、视为仰慕者的男人,在她众叛亲离、名声扫地、焦头烂额之际,依然在暗处殚精竭虑地为她谋划,为她寻找破局之策!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被污蔑为“奸夫”,他想的,依然是如何帮她稳住西南,如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这份不计代价、不问回报的守护,让吴砚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丝迟来的、混杂着愧疚的复杂情愫。
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魏若白对她的感情,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也纯粹得多。
让她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和难以言喻的安心。
“魏若白……”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抚过信笺上那熟悉的字迹,仿佛在触摸一个遥远而温暖的梦。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的迷茫、慌乱、怨恨都被一种决绝的冷静所取代。
“吴征一!”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厉。
“在!”吴征一立刻闪身入内。
“拟旨!”吴砚卿的声音斩钉截铁。
当西夏朝廷天使带着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抵达西南汉川军驻地帅府时,秦崇山正躲在帅府深处,抱着酒坛趟在地上。
听到自己被“荣升”为西南副督帅、即刻进京“休养参赞”的消息时,他先是狂喜,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这该死的西南前线,可以到安全的平阳享福了!
但紧接着,看到天使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和随行禁军冷漠的姿态,他瞬间明白了。
这哪里是升官?分明是明升暗降,是把他当作人质押去平阳,好控制他那在汉川军当大将的儿子秦昌!
“不……我不去!我病了!我病得很重!不能长途跋涉!”秦崇山脸色惨白,试图耍赖。
“秦副督帅,”天使皮笑肉不笑,“太后体恤您劳苦功高,特意安排了最好的御医在行营等候。
平阳气候温和,最是适合休养。
您若执意抗旨,这病……恐怕就坐实了,汉川军上下,怕是要担个‘挟持主帅、图谋不轨’的罪名啊。”
话语中的威胁,冰冷刺骨。
秦崇山看着天使身后那些按着刀柄的禁军,再看看圣旨上那鲜红的宝玺,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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