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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人皇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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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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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壑里弥漫的熟肉腥气尚未散尽,一种新的、更为阴冷的死寂便沉沉压下。

饱食后的暖意只持续了极短的片刻。最先倒下的,是那个曾第一个吞下滚烫肉块、发出满足叹息的枯槁老人。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枯瘦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茫然地望着灰暗的沟壑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浸透了他褴褛的兽皮,身体却烫得像块火炭。

紧接着,又有几个同样虚弱的老者和两个孩子开始呕吐、抽搐,浑身滚烫。其中一个孩子甚至开始翻白眼,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石地上无意识地弹动。

秦霄意识深处那冰冷的警告如同丧钟般轰鸣:“**虚…者…骤…食…反…伤…元…气…**”

(虚者骤食反伤元气…)

釜烹熟肉的霸道能量,对枯竭已久的虚弱躯体而言,不是甘霖,而是穿肠毒药!它点燃了残存的生命之火,却也加速了这火焰的燃尽!

“巫…巫婆!救救他!”一个妇人抱着自己高热抽搐的孩子,跪在草叶面前,涕泪横流,声音凄厉绝望。

草叶站在阴影里,脸色苍白如石。她看着那垂死的老人,看着妇人怀中濒死的孩子,看着周围族人眼中刚刚因饱食而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和猜疑取代。她紧握的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那点被肉汤暂时压下去的冰冷,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走过去,蹲在老人身边,手指搭上他滚烫如烙铁的额头。秦霄意念碎片中关于“高代谢负担”、“电解质紊乱”、“衰竭”的冰冷图谱无情地展开。没有药。苦艾对这种“饱食之疾”毫无作用。她甚至能“看”到老人体内残存的生机正在那过量的能量冲击下迅速崩解。

草叶的手缓缓收回。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濒死的人和惊恐的人群,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抬走。”

“抬到沟壑最里面…通风的地方。”

“给他们水…凉水。”

没有救治。只有隔离。如同处理会腐烂的垃圾。命令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人群死寂一片,只有妇人绝望的哭嚎和老人濒死的喘息在回荡。几个战士沉默地上前,如同抬走鹿角一样,小心翼翼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将老人和那几个病倒的人挪到了沟壑最深处远离人群的角落。

“草叶!你见死不救!”石猴猛地站起来,眼睛赤红,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草叶,声音因愤怒而扭曲,“鹿角被你喂了狼!现在老人孩子吃了你煮的肉也要死!你…你才是部落的灾星!”

这指控如同毒箭,瞬间刺破了压抑的沉默!人群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草叶身上,恐惧、猜疑、甚至一丝怨恨开始滋生。

草叶猛地转身,目光如冰锥,狠狠刺向石猴:“肉!是鹿角用命换来的!煮!是为了让更多人能活!是他们自己太弱!扛不住这活命的力气!”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冷酷,“想活?就得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去抢肉!有力气才能扛得住这肉的火!扛不住的…就是命!”

“疤脸叔!”草叶不再看石猴,转向沉默的疤脸,声音斩钉截铁,“剩下的肉汤!只分给还能站起来、能拿起武器、能出去找食的人!虚的、病的…只给苦艾糊糊!省下的力气,要留给能活下去的人!”

资源倾斜!赤裸裸的生存筛选!用熟肉的能量,优先武装还能战斗的躯壳!虚弱者,只配维持最低限度的、如同牲口般的生存!

疤脸的独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石猴还想说什么,却被疤脸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只能死死攥着拳,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滴落。他看着沟壑深处那几个在痛苦中挣扎的身影,看着草叶冷酷无情的侧脸,一股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蛇,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熟肉带来的短暂狂喜,被死亡的阴影和冰冷的资源分配彻底碾碎。沟壑内弥漫着绝望的压抑。人们沉默地舔舐着碗底残留的油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里那两大块剩余的冻肉,眼神复杂——那是力量的源泉,也是催命的符咒。

草叶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被隔离的角落。她的目光,落在了疤脸他们拖回来的那几条粗大、坚韧、带着干涸血迹的穴熊兽筋上。这些原本打算用来加固武器或陷阱的筋腱,在秦霄意识深处翻涌的意念碎片中,正闪烁着另一种可能性的微光。

“…筋…韧…捻…转…纺…线…织…物…”

(筋腱坚韧,捻转成线,可纺可织…)

线?织物?抵御寒冷的布?草叶的心脏猛地一跳。沟壑的寒冷从未消失,只是被更迫切的饥饿暂时掩盖。那些冻死的族人,那些在寒夜里瑟瑟发抖的身影瞬间浮现脑海。

她走到那堆兽筋旁,拿起一条。坚韧,富有弹性,带着野性的腥气。她尝试着用手去撕扯,极其费力。她抽出随身携带的、最锋利的燧石刀片,尝试切割。刀片在坚韧的筋腱上艰难地滑动,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意念碎片再次涌动:

“…陶…片…孔…穿…捻…速…”

(陶片穿孔,穿引捻转,可加速…)

陶片?穿孔?

草叶的目光瞬间投向寒潭边那三个沉甸甸的陶罐!更确切地说,是投向那些烧制陶罐时留下的、边缘相对平整的碎陶片!她快步走过去,捡起几块厚薄适中、形状相对规整的陶片。燧石刀片在陶片边缘用力刻画、刮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但她浑然不觉,眼中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终于,一块巴掌大的、边缘被修磨得相对圆润的陶片,在中心位置被艰难地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孔!

草叶拿起一条兽筋,将一端用力从小孔中穿了过去。兽筋粗糙的表面摩擦着陶孔,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捏住穿过孔洞的筋头,另一只手笨拙地捻动着陶片。

粗糙的陶片边缘摩擦着她的手指,带来刺痛。兽筋被强行拉扯、扭转,发出细微的“嘣嘣”声,仿佛随时会断裂。她的动作生涩、缓慢,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但,奇迹般地,随着陶片的捻转,那根原本只是坚韧的兽筋,其内部的纤维结构正在被强行梳理、拉长、加捻!一股股细小的纤维开始被拧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虽然粗糙、布满毛刺、却明显比原始筋腱更细、更长、更柔韧的…线!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在死寂的深潭投入了一颗石子!

沟壑里麻木绝望的目光,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过来。看着草叶手中那不断捻转的陶片,看着那条兽筋在旋转中一点点变细、变长,变成一根能弯曲盘绕的“线”,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奇在人们眼中升起。

“那…那是什么?”

“筋…变成绳子了?”

“不…好像…更细了…”

草叶没有理会。她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动作,手指被粗糙的陶片磨破,渗出血珠,染红了兽筋和陶片。疼痛刺激着神经,秦霄意念碎片中关于“加捻原理”、“捻度控制”、“纤维强度”的模糊图谱在脑海中疯狂闪烁、拼凑。她的动作由最初的生涩笨拙,渐渐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律和节奏感。捻转的速度在提升,陶片旋转的轨迹也趋于稳定。兽筋被持续地梳理、拉伸、加捻,一股股细小的纤维被更紧密地拧合,一根虽然依旧粗糙、布满结节和毛刺、却明显具有了连续性和一定强度的灰黄色“线”,在她手中缓缓延伸出来!

“成了!”草叶猛地停下捻转的动作,举起手中那根近一米长的、由穴熊兽筋加捻而成的粗线!她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亮光,那是绝境中窥见一丝希望的光芒,冰冷而灼热!

这原始的陶片,这简陋的孔洞,这笨拙的捻转,却完成了一次对天然材料的革命性改造!将只能用于捆绑的粗大筋腱,变成了可以更灵活运用、甚至可能编织成片的线!

“都看明白了吗?”草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扫视着那些被这“神迹”震惊的族人,“把剩下的兽筋!都处理出来!用陶片!钻孔!捻线!”

她将那块带血的、边缘磨砺过的陶片和捻成的粗线丢在众人面前,如同丢下了一道神谕。

沟壑里死水般的绝望,似乎被这小小的旋转陶片搅动起一丝微澜。几个相对强壮、手指还算灵活的妇人迟疑着上前,捡起陶片,学着草叶的样子,尝试着切割兽筋,在陶片上钻孔,笨拙地捻转起来。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沟壑最深处传来。是那个枯槁的老人。他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又猛地瘫软下去,喉咙里的“嗬嗬”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死寂。

肉汤带来的能量之火,终于彻底燃尽了他最后的灯油。

草叶捻转陶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死亡的角落。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那根不断延伸、由死亡野兽的筋腱转化而来的粗糙线条上。

“快!捻!”她的声音冰冷,如同寒潭的水,“捻出线!捻出能裹住活人的东西!”

更多的兽筋被分发下去。粗粝的陶片在更多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中被捻转。摩擦声、兽筋被强行扭转的“嘣嘣”声、以及沟壑深处压抑的哭泣和濒死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残酷而诡异的生存交响。

石猴没有去捻线。他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背对着人群。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边缘异常锋利的碎陶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忙碌捻线的人影,死死钉在草叶专注而冷酷的侧脸上。鹿角扑火时焦黑的身影、老人临死前痛苦扭曲的面容、草叶下令将他扔出去喂狼时那冰锥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疯狂翻腾。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块锋利的陶片。陶片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微光,如同野兽的獠牙。一个冰冷而黑暗的念头,如同毒藤,缠绕上他破碎的心脏。他需要力量。不是熟肉带来的那种力量。是另一种,能撕碎眼前这冰冷规则的力量。

他慢慢摊开手掌,锋利的陶片边缘对准了自己另一只手臂上尚未愈合的伤口。那里,鹿角扑火时溅上的火星留下的灼痕还在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嗤——!

锋利的陶片狠狠划过旧伤!鲜血瞬间涌出!剧痛让他浑身一颤,却也让心中那股冰冷的恨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蘸着温热的鲜血,开始在冰冷的地面上,用颤抖的手指,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充满怨毒意味的图腾——一个扭曲的、被火焰吞噬的人形!

沟壑内,陶片捻转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一根根粗糙的筋线在无数带血的手指下缓缓诞生。而角落的阴影里,鲜血绘制的复仇图腾,正无声地汲取着绝望的养分。技术的微光,照亮生存前路的同时,也投下了更加浓重的、名为仇恨的阴影。

第九十三根绳结,浸透了兽筋被强行扭转的“嘣嘣”声、陶片边缘摩擦皮肤的刺痛、濒死老人戛然而止的喘息、以及石猴用鲜血绘制图腾时那无声的诅咒,被草叶用沾着兽筋碎屑和自身血污的手指,死死系紧。它不再仅仅象征工具,而是凝固着一场以弱者生命为燃料、驱动冰冷技术齿轮的残酷仪式。绳结表面残留的筋腱黏液,仿佛还粘连着死亡与新生的粘稠界限。

纺轮旋,筋化线,是血肉在陶片下的哀鸣。

血图腾,暗滋生,是恨意于绝望中的萌芽。

沟壑深处,秦霄眉心的裂痕在兽筋断裂的脆响与鲜血滴落地面的“嗒嗒”声双重刺激下,**如同被无数捻转的筋线勒紧、撕扯**!冰封的意识深处,那幅关于“纤维力学与原始纺织”的庞杂图谱轰然燃烧!分子链在加捻中扭曲变形的影像、陶片孔洞边缘的微观磨损、老人僵硬的尸体、石猴臂上鲜血淋漓的图腾疯狂交叠!图谱上,“材料强度极限”、“工具磨损效率”、“社会分工雏形”的节点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沉眠巨人的意识被这“捻线声伴奏死亡”的冰冷现实彻底撼动,一个带着血腥预示的意念碎片如同淬毒的纺锤,瞬间刺入草叶的灵魂:

**“…捻…转…之…力…聚…则…成…线…散…则…为…索…命…之…绞…索…线…成…之…日…便…是…血…染…沟…壑…之…时…”**

(捻转之力,聚则成线,散则为索命之绞索,线成之日,便是血染沟壑之时…)

代价?这由死亡催生的纺织曙光,其光芒本身便是绞索的寒芒!它将编织出御寒的布匹,也必将缠绕上献祭者的脖颈!未来那看似有序的纺线,每一股都将在仇恨的纺锤下浸透鲜血!这,才是文明纺轮转出的第一缕纱线——温暖与杀戮,同出一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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