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递给他看:\"父亲给我刻的小马。\"
陆文昌一把抢过去,翻来覆去地看,眼中满是贪婪:\"给我!\"
陆明远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拿:\"不行,这是父亲给我的……\"
陆文昌却猛地后退一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一个京城来的,好东西多的是,这个小马给我怎么了?\"
陆明远急了:\"不行!还给我!\"
他伸手去抢,陆文昌却猛地一推,陆明远踉跄几步,跌坐在泥地上,崭新的棉袄沾满了泥水。
陆文昌得意地笑了:\"活该!\"
陆明远眼眶发红,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哭。
这时,陆远山闻声赶来,见儿子摔在地上,连忙扶起他:\"明远,怎么了?\"
陆明远指着陆文昌:\"他抢我的小马…\"
陆文昌立刻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大伯,我只是想看看,他就推我…\"
陆远山皱眉,看了看陆文昌手中的木雕,又看了看儿子脏兮兮的衣裳,心中了然。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陆明远的肩:\"算了,回头爹再给你刻一个。\"
陆明远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人,天生就带着恶意。
陆明远站在考场外,冷眼看着陆文昌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心中冷笑。
十年过去,陆文昌依旧是那个心胸狭隘的陆文昌。
当年那件事后,陆文昌不仅没有归还木雕小马,反而变本加厉地针对他。每次陆明远回乡,陆文昌总要找机会奚落他,甚至故意在村里散布谣言,说陆远山在京城发了财,却不肯接济族人。
而陆文昌呢?他八岁就考中童生,被誉为\"清河村之光\",可此后十年,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大伯为了供他读书,四十岁不到就已满头白发,而陆文昌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亲的供养,甚至在家里颐指气使,连端茶倒水都要使唤大伯。
——这样的人,也配嘲笑他?
\"陆明远,你哑巴了?\"陆文昌见他不说话,更加得意,\"是不是宋家待你不好,让你出来自谋生路?\"
陆明远淡淡一笑:\"堂兄多虑了,我只是觉得,读书人靠本事吃饭,赘婿也好,寒门也罢,只要能考中,便是真才实学。\"
陆文昌脸色一僵,随即冷笑道:\"呵,说得轻巧!你以为童生试是儿戏?我考了十年都没中秀才,你一个赘婿,能有什么本事?\"
周围的考生都转过头来,有几个甚至踮起脚尖张望。晨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
陆文昌突然大笑起来,\"陆明远,不然我们打个赌?这次我一定会考中!\"他昂着头,下巴上的胡茬在阳光下泛着青灰的光,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你要是考不中,你就得给我磕头道歉!\"
陆明远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陆文昌衣领上的一块油渍上。
\"哦?\"陆明远挑了挑眉,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原本温润的面容突然多了几分锐气,\"那你要考不中呢?\"
陆文昌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黄符,符纸边缘已经泛黄卷曲,上面用朱砂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看见没?这可是城南张半仙给我的!他说我今年一定会飞黄腾达,迎娶美娇娘!\"
他还故意晃了晃那张符纸,纸角已经磨得起了毛边。符纸晃动时发出脆响,引得旁边几个考生侧目而视。
陆明远的目光越过陆文昌的肩膀,看向远处贡院大门上悬挂的匾额。\"为国选才\"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他觉得有些可笑——一个要靠算命符来壮胆的考生,也配在这里大放厥词?阳光透过薄雾,在匾额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金色的笔画仿佛在微微跳动。
\"既然堂兄这么有信心,\"陆明远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那我就跟你赌。我输了,我给你下跪磕头;你输了,你给我下跪磕头。\"
陆文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掌心朝上,手指微微颤抖:\"一言为定!\"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陆文昌的手心湿冷黏腻,让陆明远想起雨后爬行的蜗牛。他不动声色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恰好看见陆文昌也在做同样的动作,脸上还带着嫌恶的表情。
\"诸位,准备入场了!\"
差役的吆喝声打破了僵局。队伍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靴底踏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陆明远整了整衣冠,青布长衫的领口绣着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脱衣!\"
一声厉喝在贡院门前炸响,惊得几个年幼的考生浑身一颤。陆明远站在队伍中,看见前方的差役正粗暴地扯开一个考生的衣襟。那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此刻正颤巍巍地解开腰带,枯瘦的手指不住发抖。
\"快点!磨蹭什么!\"差役不耐烦地催促,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咚\"声。
轮到陆明远时,两个膀大腰圆的差役一左一右围了上来。左边的差役满脸横肉,右颊上一道刀疤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光。
\"抬手!\"
陆明远顺从地张开双臂。差役粗糙的手指在他腋下、腰间摸索,指甲不经意间划过皮肤,带来一阵刺痛。右边的差役蹲下身,一把扯开他的靴筒,粗鲁地翻检着袜口。
\"发髻拆开!\"
陆明远解开束发的布带,黑发如瀑般垂落。差役的手指在他发间翻搅,头皮被扯得生疼。
\"考篮打开!\"
陆明远默默递上考篮。差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青石砚台被敲击听声,狼毫笔的笔杆被拧开检查,就连备用的蜡烛也被掰成两截。干粮被捏得粉碎,糕点的碎屑洒了一地。
\"夜壶!\"
陆明远取出夜壶,差役接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甚至伸手进去摸索。
\"进去!\"
穿过森严的搜检,眼前是一排排整齐的号舍。每间号舍三面砖墙,灰黑色的墙砖上布满青苔,正面无门,只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帘,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露出里面狭小的空间。
陆明远找到自己的号舍,掀开布帘。号舍内部不足五尺见方,三面砖墙斑驳潮湿,墙角还爬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草。
上层是一块三尺长的木板,表面被磨得光滑,这是答卷用的桌案。下层同样是一块木板,稍窄些,权作座椅。夜间可将两块木板拼在一起,勉强容一人蜷缩而卧。
号舍顶部只覆着稀疏的茅草,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只麻雀在茅草间跳跃。
陆明远将考篮放在角落,听见隔壁号舍传来陆文昌的咒骂声。透过布帘的缝隙,他看见陆文昌正狼狈地爬进号舍,衣襟散乱,发髻歪斜。
贡院的铜锣\"铛\"地一声巨响,沉重的院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关闭。铁链绞动的\"嘎吱\"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刺耳,惊飞了栖息在屋檐上的几只麻雀。
辰时整,书吏将考题张贴在考棚中央的木板上。陆明远眯起眼睛,透过号舍的木栅栏,看清了题目:
四书题:《大学》\"致知在格物\"
试帖诗:《赋得春江水暖鸭先知》(得\"知\"字,五言六韵)
陆明远心中一动,指尖不自觉地轻叩桌面,他先研好墨,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破题:\"格物者,穷理之事也...\"
他的笔锋稳健,思路清晰。八股文的格式要求极为严格,但他早已烂熟于心。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一气呵成。
写到\"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时,他的笔尖微微一顿,想起了岳父的教诲:\"为文当如行云流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
突然,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陆明远抬头,看见陆文昌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见他看过来,立刻装作整理纸张的样子,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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