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深夜的鸣沙山沉寂如亘古的守望者,只有呜咽的风声掠过蜂窝般的洞窟崖壁。第16窟(藏经洞)内,却透出与这千年寂静格格不入的、极其微弱的幽蓝色光芒。
窟内空间并不大,历经风霜的壁画色彩已有些黯淡。窟中央,雪痕盘膝坐于一方特制的绝缘垫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近乎于无。在她面前,悬浮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装置——主体是暗哑的青铜色金属环,环内镶嵌着数块流转着柔和白光的非金非玉的晶体薄片,复杂的银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金属环表面缓缓流淌。装置底部连接着数根极细的光缆,一直延伸到角落一台安静运行的便携式服务器上。
这便是“魂影共鸣仪”的初代原型机。它的核心原理,是利用雪痕独特的、能与古物残留精神印记产生微弱共鸣的先天体质作为“引子”,通过装置放大并解析这种共鸣,尝试捕捉附着在古老文物(尤其是壁画、经卷)上那些早已消散在时间长河中的“弦外之音”——工匠的虔诚、供养者的祈愿、甚至是历史瞬间的片段信息流。
白扇书生的声音通过加密骨传导耳机传入雪痕耳中,异常清晰:“雪痕姑娘,能量场稳定在阈值内,可以尝试引导了。频率锁定在‘金刚经’抄录时期的历史波段,强度3档,缓步提升。”
雪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眼。她调整着呼吸,将全部心神沉入一种空灵而专注的状态。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探向面前那沉寂了千年的壁画和窟壁深处。装置核心的晶体薄片光芒开始有节奏地明灭,发出一种极其轻微、近乎人类听觉极限的嗡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窟内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雪痕悠长的呼吸声。
突然!
装置中央的青铜环猛地一震!那些银色纹路瞬间亮得刺眼!悬浮在环内的几块晶体薄片剧烈震颤,发出的嗡鸣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
与此同时,在雪痕面前的虚空中,异象陡生!
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细碎如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如同受到无形召唤,从斑驳的壁画深处、从干燥的窟壁缝隙中、甚至从空气中凭空浮现!这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金色沙尘,围绕着雪痕和那剧烈震颤的装置,开始缓缓旋转、汇聚!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光点在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下,飞快地组合、凝聚!线条勾勒,结构显现…几个呼吸之间,一幅由纯粹金色光点构成的、清晰无比的立体虚影,悬浮在了雪痕面前!
那赫然是一块古旧的雕版!版上阳刻的文字,正是梵夹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开篇!字迹古朴苍劲,边缘甚至能看出木质的纹理和细微的磨损痕迹!这并非现代扫描的影像,而是某种源自历史长河深处的、残留的“精神拓印”!
“成了!是金刚经的原始雕版虚影!能量特征吻合!信息密度极高!雪痕姑娘,稳住!” 白扇书生压抑着激动的声音传来,同时伴随着密集的键盘敲击声,“烛龙正在同步记录解析!尝试捕捉更深层的信息流!”
雪痕的心神与那悬浮的金色雕版虚影连接在一起。她仿佛能“触摸”到雕版匠人专注刻刀时手指的温度,能“听到”油墨拓印在纸张上细微的沙沙声,甚至能感受到当年僧侣们诵念经文时那份庄严与虔诚…历史的尘埃被拂去,文明的密码在光点中流淌。
然而,就在这历史回响即将奏出更清晰乐章的瞬间!
异变突生!
“滋——!!!”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穿耳膜的电磁噪音毫无征兆地在窟内炸响!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扎进所有人的大脑!
悬浮的金色雕版虚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构成它的光点疯狂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散!
雪痕如遭重击!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盘坐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灵魂被那无形的噪音硬生生撕扯!她与装置、与那历史印记的微妙共鸣被强行打断,反噬之力如同狂暴的电流在她脆弱的经络中肆虐!
“敌袭!强电磁脉冲干扰!针对性极强!雪痕!” 白扇书生的声音瞬间变得急迫而愤怒,“共鸣仪超载!立刻切断连接!雪痕姑娘的精神场被锁定了!”
窟外,负责警戒的林半夏也听到了那声诡异的尖啸,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冲入洞窟。
“别进来!” 雪痕的声音带着剧烈的痛苦和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决地通过耳机传出,“能量…反冲…危险!” 她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般的气机紊乱,试图用意志力稳住那濒临崩溃的共鸣连接,保护装置核心不被彻底摧毁。
“滋啦——!” 更加强烈的第二波电磁脉冲袭来!这一次,带着明显的恶意引导,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雪痕自身的精神核心!
“噗!” 雪痕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绝缘垫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金色的雕版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崩散成漫天光点,随即湮灭在黑暗中。共鸣仪的嗡鸣戛然而止,青铜环上的光芒瞬间黯淡,几块核心晶体薄片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雪痕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似乎捕捉到那恶意电磁脉冲中一丝极其隐蔽、却又无比熟悉的能量波动特征…
“雪痕!” 林半夏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正好看到雪痕倒下的一幕。她一步抢上,半跪在地,将雪痕揽入怀中。手指迅速搭上雪痕的手腕,脸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脉象紊乱如麻,气机逆行冲撞心脉,阴寒的异种能量如同跗骨之蛆在她经络中乱窜!这是精神反噬叠加了恶意的能量攻击!
“书生!雪痕遭到精神攻击反噬!气机极度紊乱!有阴寒异种能量侵入经络!” 林半夏语速飞快,同时已从随身的针囊中抽出数根细长的金针,快如闪电般刺入雪痕头顶百会、前额神庭、胸口膻中等要穴!金针入体,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其低微的嗡鸣,试图强行导引、安抚那狂暴逆行的气机。
但这还不够!那股阴寒的异种能量极其顽固刁钻!
林半夏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她左手依旧稳稳扶着雪痕,右手从腰间一个古朴的木质小盒中取出一段小指粗细、颜色深褐、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陈年艾绒。指尖一搓,艾绒无火自燃,顶端亮起一点温暖而稳定的橘红色火光,散发出带着奇异药力的温热气息。
“五运六气,导引归元!” 林半夏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她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捻住燃烧的艾条,如同拈着一支笔,手腕悬空,动作轻柔而精准至极地在雪痕小腹气海穴上方约一寸处,开始缓缓回旋!
没有直接接触皮肤,而是隔空悬灸!艾条燃烧散发的温热药力和林半夏自身精纯的乙木真气融为一体,透过空气,化作一股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无形气流,如同涓涓细流,轻柔而持续地注入雪痕冰冷紊乱的气海!
同时,她刺入雪痕体内的金针,针尾震颤的频率开始与艾灸的热力波动产生奇妙的共鸣!金针导引,艾灸温养,一刚一柔,一疏一补!林半夏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仅要对抗那阴寒异种能量,更要小心翼翼地梳理雪痕被强行打断、遭受重创的精神力场,如同在暴风中修复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洞窟内,浓郁而令人心神安宁的艾草香气弥漫开来,与残留的微弱电磁焦糊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橘红色的艾火光芒,在林半夏稳定的手中,成为这古老洞窟里对抗冰冷恶意、守护生命之弦的唯一光源。
“干扰源特征分析完成!” 白扇书生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攻击波形与戈壁矿场发出的激活信号、以及伦敦接收端捕捉到的部分加密特征——同源性超过92%!有人…怕文物开口说话!”
林半夏没有抬头,她的全部心神都系于指间的艾火和怀中昏迷的少女。温暖的艾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沉静而坚毅的侧脸。
“那就让他们怕到底。” 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如同磐石般坚定,在弥漫着艾香的洞窟里回荡,“这根弦,我们续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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