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居,静室。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喧嚣,只余下几盏仿古宫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沉香,袅袅青烟笔直上升,营造出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
慕容雪痕跪坐在一方蒲团之上。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禅衣,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是此刻,她绝美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清澈的眼眸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如同栖息的蝶翼。
在她面前的矮几上,摊开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影印页,旁边是一台亮着屏幕的平板电脑。古籍上描绘着一种形态怪异、早已灭绝的深海古生物“沧溟鳌”的模糊线图,旁边用古老的篆文标注着其特性。平板屏幕上,则是现代科技对这种古生物遗骸中提取出的某种特殊生物酶“溟海素”的分子结构分析图,以及…特效药研发团队发来的、充满绝望的瓶颈报告——缺少“溟海素”的核心活性因子数据,人工合成陷入死局。
雪痕的指尖,轻轻拂过古籍上那模糊的鳌兽图案,冰凉的触感仿佛能穿透纸张。她需要沟通那早已消散在时光长河中的远古生灵残留的、哪怕一丝微弱的“灵性”,去感知其生命形态的本质,去捕捉那构成“溟海素”活性因子的、无法被现代仪器探测的“生命韵律”。
这,已超出了科学的范畴,触及了她魂影能力的极限。
静室的门被无声推开。叶无道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他同样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素色衣衫,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与痞气,如同守护神只的武士,安静地跪坐在雪痕侧后方的阴影里。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杯刚沏好的、温度恰到好处的参茶,轻轻放在雪痕触手可及的矮几边缘。茶香混合着沉香,氤氲开来。
雪痕似乎感知到他的到来,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紧绷的肩线似乎放松了一丝。
她深深地、悠长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仿佛要将这静室中所有的沉静与力量都吸入体内。然后,缓缓吐出。
意识,开始下沉。
如同投入了无光的深海。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褪色。蒲团、矮几、灯光、茶香…一切都如同被水波扭曲,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粘稠而冰冷的黑暗。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灵魂碾碎。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雪痕的意识如同最敏锐的探测器,捕捉着时光长河冲刷后残留的、最细微的“痕迹”。她“听”到了水流亘古的呜咽,“感受”到地壳深处传来的、沉闷的脉动。
时间失去了意义。一秒,或是一个世纪。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永恒的黑暗与孤寂吞噬的边缘…
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光”,在意识感知的尽头,悄然亮起。
不,那不是光。那是一种…“存在感”。一种庞大、古老、威严、却又带着无尽悲凉与疲惫的…生命印记的残留!
雪痕的意识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点“存在感”延伸过去!
近了…更近了…
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
无尽的深蓝!冰冷!死寂!
一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兽虚影,缓缓从意识感知的深渊中浮现!它形似巨龟,背甲却嶙峋如山岳,布满岁月的沟壑与寄生生物的残骸。长长的脖颈如同虬结的古藤,头颅狰狞,双目处只剩下两个幽深的黑洞,仿佛凝视着亘古的时光。巨大的鳍肢每一次缓慢的划动,都在意识海中掀起无声的暗流。
沧溟鳌!远古的深海霸主!早已消散的生命,其最后的一缕不甘消散的“灵性”,被雪痕的魂影能力强行捕捉、沟通!
“轰——!”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远古洪荒气息的生命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雪痕的意识!那是巨兽亿万年的生存本能!是它对抗深海重压的骨骼结构奥秘!是它吞噬熔岩能量维持生命的独特循环!是它…体内那维系着这一切奇迹的、被称为“溟海素”的生命之酶的…最核心的活性韵律!
“呃啊——!”
静室中,雪痕的身体猛地剧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禅衣!纤细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细柳,摇摇欲坠!
那信息流太过庞大!太过古老!太过混乱!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脆弱的意识!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
守护在侧的叶无道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猛地绷紧了身体,几乎要冲上去打断她!但他强行忍住了!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打断她,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对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身体感受着她承受的痛苦,分担那无形的重压。
雪痕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但她闭着的双眼,眼睑下的眼球却在疯狂地转动!她在消化!她在解析!她在从那混乱的洪荒信息流中,剥离出最关键的、关于“溟海素”活性因子的本质!
深海…重压…地热…能量循环…生命维系…
一种独特的分子振动频率…一种与地核脉动共鸣的能量转化模式…一种…在极端环境下诞生的、扭曲而顽强的…生命之歌!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淌。
终于!
雪痕颤抖的手指,猛地抬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蘸着自己嘴角溢出的鲜血,在面前那张描绘着“沧溟鳌”的古籍影印页的空白处,飞速地勾画起来!
不是文字!不是分子式!
而是一道道扭曲的、充满生命律动的线条!一组组奇异的、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共鸣频率的波形图!以及…几个用血写下的、代表着能量节点与振动核心的古老符文!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线条越来越流畅!仿佛不是她在画,而是那远古巨兽残留的灵性,在借她的手,描绘着自身最核心的生命密码!
最后一笔落下!
雪痕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一直紧绷如弓的叶无道,瞬间动了!他如同最迅捷的猎豹,在雪痕倒下的前一刻,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触手之处,冰凉而汗湿。
“雪痕!”叶无道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
雪痕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吃力地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疲惫,却闪烁着一种洞悉本质的智慧光芒。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矮几上那张被她用鲜血勾画过的古籍影印页,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无道…核心…活性因子的…韵律…都在…上面…交给…实验室…快…”
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厥过去,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安静地覆盖下来。
叶无道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放到旁边柔软的榻上,盖上薄毯。
然后,他转身,目光落在矮几上那张被鲜血赋予了新生命的纸页。那上面扭曲的线条和奇异的符文,仿佛在无声地流淌着来自远古深海的、生命的回响。
他拿出加密通讯器,将纸页上的内容清晰拍摄传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冽与不容置疑:
“实验室,接收图谱。”
“特效药的核心钥匙…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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