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的午后,黄尘卷着热浪扑在北魏大军的甲叶上,烫得人皮肉发疼。
陆丽勒住汗湿的坐骑,狼皮披风下的铁甲已被汗水浸透,腰间玉珏碰撞的脆响里,混着身后一万步骑沉重的喘息。
“太尉,前面就是山阴县地界了,还有半日路程就能进城了。” 拓跋拔的声音带着沙砾感,这位随军副将的重盔上凝着白花花的盐霜。
“斥候回报,县城四门大开,像是在等咱们进城补给。”
陆丽眯眼望向山脚下的城郭轮廓,好似看到了城墙上隐约飘着的狼头大旗。
他忽然想起《孙子?行军》篇 “辞卑而益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掌心的汗瞬间浸湿了缰绳。
“让队伍放慢速度吧,已奔袭两天了。” 他扬声道,环首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光,“尉元,约束一下队伍,轮流进食轮流警戒,若有异动,立刻鸣箭。”
尉元应声出列,铠甲上的箭痕是去年濉口之战留下的纪念。
他勒转马头时,忽然低声道:“将军还记得神麚三年,咱们攻金墉城时,守将也是这般空城计吗?最后折了三千弟兄才破城,将军,如今敌情不明,还需小心为上。”
陆丽未答,目光扫过路边一株枯死的桑林,身后林间飞鸟栖息于上,无砍伐之相,似乎没有异常。
他摸出怀中的羊皮地图,山阴县的位置被朱砂圈成诡异的圆形,恰似一张张开的巨口向阳泉吞去。
与此同时,山阴县城门内,拓跋石正甩着马鞭大笑。
这位宗室将领,铁甲上还沾着越狱时的血污,身后两千骑兵的马蹄踏过青石板,惊起一群栖息在檐下的寒鸦。
“将士们,终于赶到山阴县了,待我等补给一番,回平城汇报飞虎军动向协助守城。”
他摘下头盔,露出被汗水浸湿的卷发,“只不过这县城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粮仓的门倒是敞着,莫非是知道咱们缺粮,特意送来的不成?”
亲卫校尉突然勒马,指着街角的酒旗:“将军快看,那幌子上绣的是‘杏花村’,是咱们大魏的老字号。”
酒旗飘动的阴影里,堆着半人高的干柴,柴堆间隐约露出陶罐的轮廓。
拓跋石翻身下马,靴底踢到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下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浸过油脂的棉絮。他猛地弯腰掀开石板,底下密密麻麻铺着的硫磺与硝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桐油味突然变得刺鼻。
“不好!是陷阱!” 他嘶吼着拔刀,刀光劈向最近的柴堆,火星溅处,棉絮瞬间窜起蓝焰。“传我将令,快撤 ——”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响起牛角号,凄厉的声浪惊得寒鸦漫天而起。
拓跋石抬头,看见东南角楼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银甲白袍在浓烟中宛如惊鸿 —— 正是辛弃疾。
“拓跋将军别来无恙?” 辛弃疾的声音顺着风飘下,斩马刀斜指城下,“此城乃我为平城南下平乱大军备下的‘礼物’,因缘际会,既然将军先到了,便请笑纳。”
拓跋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沿街房屋的门窗同时洞开,涌出的不是守军,而是浸满油脂的草人;他听见地底传来 “滋滋” 声,那是引线燃烧的动静;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混着的硝烟味 —— 那是飞虎军特有的硫磺箭簇的气息。
“放箭!射断那些引线!” 他挥刀劈开迎面扑来的火团,坐骑受惊人立而起,将他掀落在地。
亲卫们纷纷张弓,却发现箭矢穿透的只是草人,真正的引线藏在屋檐下的铜管里,正顺着水流往粮仓蔓延。
“将军!西城门被巨石堵死了!” 校尉的哭喊被爆炸声吞没,粮仓方向腾起的火柱染红了半边天,粮囤里混着的硝石让火焰变成诡异的青蓝色,像极了漠北草原的鬼火。
拓跋石挣扎着站起,甲胄缝隙里的火星已烧穿内衬。
他望着在火海中奔逃的部下,忽然想起祖父拓跋珪教他的《三国志?蜀书?先主传》,那里面记载着博望、新野之战中 “积薪焚城” 的惨烈。
“原来如此。。。” 他低声苦笑,环首刀撑地的手微微颤抖。
“你算准了平城会派兵平乱,连太子殿下收到败军消息到做出派大军平乱,平城大军行军速度都算得分毫不差,却唯独没有算准我是假装怯懦诈降,越狱后会来山阴进城补给。”
东南角楼上,辛弃疾按住薛安都的肩甲。
这位黑脸将军正按捺不住要下令放箭,却被他拦住:“再等等。” 他望着火海中那个挺立的身影,拓跋石的狼头旗虽已燃成焦炭,旗手却仍死死攥着旗杆,像一尊不屈的雕像。
“元帅,再等下去,平城的大军再有半日就该到了!” 刘勔的声音带着急颤,他手中的令旗已被汗水浸透。
“元帅,咱们抓紧解决了拓跋石,好准备迎战平城大军呀。。。”
辛弃疾的目光落在城北远处那片茂密的树林,那里,平城大军正蓄势待发。
他转向山阴县火海中的敌人,却迟迟没有动静,“勇之于将,犹刃之于剑”,他的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火海中的拓跋石突然仰天大笑,笑声穿透噼啪作响的燃烧声:“辛弃疾!你以为烧了我两千人就能得逞吗?平城的大军定会识破你的奸计!”
他解下腰间的鲜卑宝刀,刀鞘上的金鹰纹在火光中闪着最后一道光,“弟兄们,城内的冲天大火已给平城大军示警,咱们大魏,拓跋家没有孬种!今天就用手中的武器,给平城的援军探探路!”
亲卫们轰然应诺,举着燃烧的长矛冲向城门。
拓跋石冲在最前,刀锋劈开火网的刹那,他忽然瞥见城墙上辛弃疾举起的手 —— 那不是放箭的手势,而是按在胸甲上的致敬。
“原来你也会敬重敌人。。。” 他喃喃着,被迎面而来的火浪吞没。
辛弃疾身后的飞虎军弓弩手们始终没有放箭。
他们看着那支燃烧的小队冲向城门,看着拓跋石的身影在火海中倒下,看着那面焦黑的狼头旗最后一次竖起又倒下,直至全都化成了灰烬,像极了田横五百士中 “田横之高节,宾客慕义而从横死” 的悲壮。
“擂鼓,吹号角,放信号箭。” 辛弃疾的声音沙哑,斩马刀入鞘的声响惊飞了角楼的寒鸦,“为拓跋石他们送行”。
火光渐弱时,山阴县已成一片焦土。
辛弃疾走进城内,靴底踩在滚烫的灰烬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
他弯腰拾起半截未烧尽的狼头旗,布面上的金线虽已熔化,却仍能辨认出拓跋石用刀刻下的字迹:“我为雄鬼,尔为雄师”。
“把这些残骸好好掩埋。” 他对薛安都道,声音轻得像风,“待我等与平城大军一战后一并立块无字碑,就说这里埋着的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近百里外的官道上,陆丽望着天空中的红烟,突然勒住马缰。尉元的鸣箭恰在此时破空而来,带着凄厉的哨音。
“将军,发现飞虎军踪迹,山阴县。。。 烧起来了!” 斥候回报的哭喊混着远方的爆炸声,“火光里飘着的是拓跋石将军的狼头旗!”
陆丽猛地拔剑劈向身旁的枯桑,断口处涌出的桐油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全军前进。” 他的声音淬着冰,环首刀指向北方,“告诉弟兄们,山阴县那把火,是拓跋石用命给咱们淌出来的路。”
秋风卷着焦糊味掠过荒原,陆丽回头望时,山阴县的火海已渐渐熄灭,那高耸入云的黑烟像极了一块巨大的墓碑。
而在焦黑的城郭里,辛弃疾身后,薛安都沉默不语,那最后没有射出的箭,不是怜悯,而是元帅对那一个个战士最高的敬意。
辛弃疾正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刘勔递来的战报上写着 “拓跋石部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他却在末尾添了一行字:“其人虽敌,其勇可嘉,其节可叹”。
夜色降临时,飞虎军悄然撤离。
只有那座提前立起的无字碑在废墟中无声的叹息,碑前的火堆里,半截鲜卑宝刀的残片正在慢慢冷却,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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