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太极殿的青铜鹤炉突然发出一声脆响,龙涎香在炉中拦腰折断,灰烬簌簌落在拓跋晃的太子公服上。
这位二十四岁的监国太子猛地拍案,案上的青瓷碗应声炸裂,羊肉汤汁溅在《起居注》的竹简上,打上了一片暗黄的污渍,恰似阳泉方向传来的急报上那抹刺目的血痕。
“禀太子殿下,阳泉。。。 阳泉已破!” 那几名从阳泉穿山越水、衣衫褴褛的溃兵匍匐在地,甲胄碎片混着血污粘在砖缝里。
为首者的断指还在渗血,他颤抖着举起一枚箭簇,“南朝兵。。。 用的是神臂弓,三棱锥带倒钩,弟兄们的甲胄。。。 根本挡不住啊!”
箭簇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倒钩上缠着几缕焦黄的发丝 —— 那是鲜卑武士特有的发辫。
拓跋晃死死攥住箭簇,指腹被倒钩划破也浑然不觉,少年人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暴怒:“一群兵匪也敢觊觎我大魏要地?晋阳派来的斥候呢?”
十名斥候鱼贯而入,靴底的泥渍在金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领头斥候呈上一卷羊皮图,上面用炭笔圈着阳泉的粮仓位置:“太子殿下,经探查,阳泉储粮已被焚毁,这伙南朝兵匪动作太快,阳泉未派出求援之人就被攻破了城池,现在仅凭晋阳的兵力很难重新夺回阳泉。”
“阳泉!” 拓跋晃的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那里是连接平城与前线的咽喉。
他忽然想起近一个月来的异常 —— 向南派出的斥候总有一两队杳无音信,当时只当是遭遇山匪,此刻才惊觉那是阳泉失守的先兆。
阶下突然响起尖细的笑声,宗爱挥舞着拂尘扫过满地瓷片,雪白的丝绦上沾着羊肉汤的油星:“太子殿下息怒,老奴倒觉得这是辛弃疾的小计。”
他从袖中摸出密报,桑皮纸边缘还带着榷场的酒气,“细作回报,辛弃疾此刻仍在邺城周边徘徊,定是派了些散兵游勇来搅局。您瞧这箭簇,分明是故意留下的幌子,好让我军分兵。”
“公公错了!” 太尉长孙观的玉笏重重顿在砖上,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颤抖。
他展开阳泉舆图,朱砂标出的 “大魏要冲” 四字被手指戳得凹陷,“阳泉左临滹沱,右依太行,是运粮至前线的唯一捷径。兵法云:‘夫勤劳之师,将必先己’,若粮草断绝,前线二十万大军便是强弩之末!”
老臣的指甲深深掐进地图上的粮道,“当年慕容垂伐魏,先期正是断了我军在参合陂的粮道,才致第一次交锋败北!”
司徒陆丽猛地起身,朝服下摆扫过案上的兵册,露出 “禁军一万二千人” 的记载。
他抓起虎头符,铜纹在掌心泛着冷光:“太子殿下,长孙太尉所言极是!臣请率一万禁军南下,半日之内定能夺回阳泉!”
他转向宗爱,虎符重重磕在金砖上,“公公莫非忘了,檀道济‘唱筹量沙’时,正是因我军分兵守关,才让他有机可乘?如今若坐视阳泉失守,才是真正的资敌!”
宗爱突然拦在阶前,拂尘的白丝扫过陆丽的甲胄,发出细碎的摩擦声:“陆司徒三思!平城守军本就已不满两万,若再抽掉一万。。。”
他压低声音,尖细的语调里带着诡异的蛊惑,“老奴刚收到南朝细作密报,刘义隆给辛弃疾发了金牌,催他退兵。这时候派兵,岂不是帮他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陆丽的声音陡然拔高,甲叶间露出的箭疤在烛火下明暗交错。
“阳泉粮仓若落入敌手,前线将士就得嚼树叶充饥!当年赫连勃勃筑统万城,靠的就是‘粮道如血’的铁律!”
他指向殿外的烽火台,那里的黑烟已比辰时浓了三分,“再说辛弃疾若真要退兵,何必在邺城还留着那三千飞虎军?那分明是牵制我军的疑兵!”
殿内的争论惊动了列席的宗室大臣。散骑常侍乐平王拓跋拔突然出列,他的父亲拓跋丕乃是太武帝拓跋焘异母弟,曾参与灭北凉之战,此刻他捧着家传的铜制兵符:“太子殿下,臣愿随陆司徒出征!朝堂最后一次收到阳泉传信说‘城中奸细异动’,恐怕这绝非普通兵匪所为!”
“奸细?” 拓跋晃心中一凛,想起父皇临走前的嘱托:“汉人善用间,需防城内异动。”
他看向长孙观,老臣正用玉笏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弧线 —— 从阳泉斜向代郡,恰是北魏布防的薄弱处。
“太子殿下,” 长孙观的声音沉稳如钟,“《孙子》云‘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阳泉失守已近半月,再迟恐生变数。可留五千禁军守平城,另遣两千骑沿桑干河布防,既保后路,又能策应陆司徒。”
宗爱还想争辩,却见拓跋晃抓起案上的令箭,铜簇在晨光中闪着决绝的光:“准奏!赐陆司徒棠溪宝剑,凡延误军情者,先斩后奏!着乐平王拓跋拔、羽林中郎尉元为副将辅佐陆司徒。”
令箭掷在陆丽面前,箭杆上的 “拓跋” 二字与虎符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南校场的号角在辰时三刻撕裂长空。
一万禁军列成的方阵如黑色潮水,甲叶反射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陆丽勒马立于点将台,看着士兵们往箭囊里装填火箭,忽然想起多年来跟随太武帝南征北战的情景 —— 那时他还是个持槊的少年,如今鬓角已生华发,而手中的刀却比当年更利。
“记住,” 他拔出棠溪宝剑,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阳泉的粮仓烧了可以再建,但大魏的骨气不能丢!谁斩得敌军首级最多,赏锦缎百匹,封县侯!”
话音未落,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甲叶碰撞声惊起一群栖息在旗杆上的乌鸦。
大军开拔时,平城百姓挤在街边观看。
一个裹着狼皮袄的老妪捧着刚出炉的胡饼,往士兵怀里塞:“多杀几个南朝兵,替我儿报仇!” 她的儿子去年死于瓜步山之战,尸骨至今未归。
梳总角的孩童举着木刀追了半里地,直到被母亲拽住,还在喊着 “踏平阳泉”。
陆丽回头望了眼渐行渐远的都城,箭楼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他摸出怀中的家信,长子在长安从军时写的字迹已淡得模糊,唯有 “父勿念” 三字仍清晰可辨。信纸间夹着片干枯的苜蓿叶,是妻子私自求佛得来的,说能保平安。
“加速前进!” 他扬鞭指向南方,夕阳的金光洒在铁甲上,映出无数道新旧伤痕。
这些伤痕里,藏着大魏从草原走向中原的血路,也藏着他对太武帝 “守土护民” 的誓言。
此时的太极殿内,宗爱望着空荡荡的南校场,突然对侍立的小太监低语:“去,告诉细作继续多加探查,务必查清辛弃疾与飞虎军的动向。”
拂尘轻扫过案上的密报,上面 “辛弃疾主力动向不明” 的字样,被他用香炉灰轻轻盖住。
夜色渐浓,平城的烽火台依旧燃着黑烟。
拓跋晃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南方的星辰,忽然想起太史令前日说的话:“荧惑守心,主兵乱。”
他不知道,陆丽的大军,也是平城十之八九的守备力量,正被辛弃疾的筹谋所牵动着,往预设的山阴陷阱赶去。
桑干河的水声在夜色中流淌,像一首古老的战歌,唱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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