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李秀成忽地拔身而起,声若沉雷。
殿中喧嚣戛然而止,众将如受惊雀,惶惶垂首。
“本王不是来听你们商议,而是传令!”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面孔,“天京,我必去!”
满堂哗然。
有人颤声问:“忠王,您带多少人?”
李秀成唇角微抿,透出孤绝:“千余。”
此言如石投潭,激起千层浪。
“千余人?杯水车薪啊!”
“天京城墙再厚,无兵守亦是空壳!”
质疑声中,李秀成却徐徐展开掌心,似握着一盘乾坤:“诸位只知其一。天京现存四万兵马,守城绰绰有余,可无人能统。张朝爵迂腐,黄栋梁怯懦,若无人调度,这四万兵不过待宰羔羊。”
他眼底闪过一丝锐芒,“我去,非为解围,而是定局。交代城防之策,安插信将,待天京稳如磐石,即刻返苏!”
众人仍怔忡未解,李秀成已转向女婿谭绍光与章王林绍璋:“苏州战局,交由你们。七万对阵李鸿章四万,地形、士气皆在我手,务必一举破敌!”
他指尖轻点舆图,如棋手落子,“此战若胜,清妖粮道断绝,天京之围不攻自破。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当年破江南大营,不正是这般智取?”
谭绍光眸中燃起火光:“末将领命!但忠王,您孤身赴天京,安危……”
李秀成摆手截断其言,自嘲一笑:“安危?洪秀全疑我已久,若我不去,他必杀我全家。此行虽险,却是我唯一的生路。”
他语调忽转森冷,“诸位若再言退缩,莫怪本王以军法论处!”
殿中再无人敢喘一声。
李秀成负手立于烛影之中,如孤崖立风暴。
他心知,此去天京,是忠义与权谋的绞索,是家国与私利的深渊。
可他没得选——身后是血脉相连的至亲,眼前是裂土分疆的乱局,唯有以孤勇为刃,劈开这死局。
夜风穿堂而过,吹散一室浊气。
李秀成望向苏州城外隐约的军营灯火,那将是另一场生死局。
而他,必须同时踏入两座炼狱。
却说忠王李秀成率千余人马赶回天京城,天王洪秀全闻之大怒,拍案而起道:“李爱卿啊李爱卿,你带这千把人回来,莫不是要朕摆酒席庆贺‘千军万马’?这人数够塞牙缝否?”
李秀成躬身赔笑:“天王息怒,末将已在城外加紧布防,如今城墙固若金汤,堪比老乌龟壳子!”
洪秀全冷笑一声:“城墙再硬,也硬不过你忠王的嘴!自你上月说要筹措粮草,如今粮草未见,倒先见着你人影了!”
话说这月余,城内太平军与城外湘军竟相安无事,仿佛两伙邻居——湘军每日晒甲练兵,太平军则挖壕沟砌灶台,各自过活。
忠王李秀成闲得无聊,只得在城中摆开“防御棋局”,以石子代兵马,推演战法。
忽闻苏南急报:李鸿章率淮军联洋夷火器队,大破林绍章部,苏州危在旦夕!
李秀成如坐针毡,急赴天王府求见。
“天王!苏州将士盼臣如盼甘霖,求准臣速返救援!”李秀成跪地叩首。
洪秀全慢悠悠品茶,眯眼笑道:“朕记得某日,忠王拍着胸脯保证四十日内交齐四万两银子,以充国库。如今期限早过,银两何在?”
李秀成闻之愕然,未曾料天王洪秀全明知其囊空如洗,竟仍提此苛求。
心中暗自叫苦,思忖道:
“烽火连天之际,陛下犹念念不忘此等琐事,莫非真要难为我李某?”
遂躬身禀奏:“陛下容禀——臣上次已典尽家资,变卖田宅,乃至祖传之物皆散尽矣。今实无银两可筹,望陛下体恤……”
言未毕,洪秀全眉峰骤立,断然摇头:
“若人人皆求通融,天国律法岂不沦为空文?朕若再作退让,这天王之位岂非有名无实?”
语毕拂袖,正色道:“忠王莫再推诿,速速归去筹措四万两!此乃朕之底线,断不可违。”
李秀成见其神色凛然,知天王意在立威,借机挫其锋芒。
外有强敌环伺,诸将各拥兵自重——陈得才父子远驻他处,听闻成立了一个什么革命军?
捻军各部亦阳奉阴违。
洪秀全心知唯有李秀成尚可控驭,遂以银两为枷,欲缚其手足。
此间洪秀全之刚愎,恰似朽木承重——只顾殿上威严,不察殿外危局。
然李秀成亦知君命难违,只得苦笑应诺,暗叹:
“天国大厦将倾,陛下却仍计较锱铢。这四万两白银,怕是要榨尽忠臣最后一滴血矣!”
李秀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筹措。
半月后,又勉力凑得一万余两送至圣库,然仍距天王所命相差甚远。
眼见无计可施,只得遣使急召李世贤、林绍章等外镇将领,命其速调银两解困。
然千里运银,险途重重,清军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成敌军囊中之物。
李秀成焦灼难耐,一面命心腹严加护送,一面频频入天王府叩请。
三日内必有两日面圣,言辞恳切几近哀求:“陛下,苏南烽烟四起,淮军势如破竹,若再无银济军,城池旦夕可失!”
洪秀全却如铁铸般冷硬,只闭目诵经,终以“律法不可废”为由,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又月余,苏州战报如雪片纷至,李秀成愁眉紧锁,鬓发渐白。
其部下亦躁急如焚,聚于忠王府内,忧声不绝:
“忠王,再等下去,苏州粮草不济,必陷敌手!”
“天王如今只知固守虚威,外患已逼咽喉,岂能坐以待毙?”
“不如背主求存,投向西境陈得才父子,或可另寻生机!”
此言一出,堂内鸦雀无声。
李秀成默然良久,忽拍案而起,厉声道:“休得胡言!背主之名,岂是我等忠义之臣所能背负?”
然其话音未落,又有部下泣谏:“忠王,若天王执意索银,苏南将士岂不白白送命?我等基业,皆系于此啊!”
李秀成心如刀绞,暗忖:“天王昏聩,外敌环伺,若再僵持,天国半壁江山恐尽丧矣。然弃主而逃,岂非遗臭万年?”
正踌躇间,忽闻急报——运银车队于皖南遭清军伏击,两万银两尽失!
满堂哗然,李秀成踉跄跌坐,面色如纸。
窗外暮色沉沉,似将倾之大厦,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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