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站在宿舍楼道里,手里还攥着刚打印出来的论文批注,晚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心里的烦躁。
刚才梁平又把“离卦”写成了“震卦”,她指着屏幕骂他“眼瞎”,他却一脸认真地说“这两个符号在民间抄本里常混用”,气得她差点把笔记本摔他脸上。可骂完转身要走时,脚却像灌了铅,磨磨蹭蹭半天,还是没迈动步子。
“真是疯了。”林薇对着墙翻了个白眼。
她不是没见过优秀的男生。研究所里有拿国家奖学金拿到手软的,金融系有年纪轻轻就创业融资的,连系主任的儿子都明里暗里追过她,捧着玫瑰在楼下站到半夜。以前她心情好时还会应付两句,现在却连看都懒得看——那些刻意的讨好、精明的算计,看一眼就觉得累。
可偏偏对梁平这个呆子,她没辙。
明明早就说开了,“我对你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论文写得有意思”;明明亲眼看见他对着晓冉的照片傻笑,听见他跟朋友打电话时说“等回去就表白”;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个学术路上的同行者,可心里那点不死心,像野草似的疯长。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平时有事没事就往他宿舍凑,美其名曰“盯论文进度”,其实就是想看看他又在研究什么符号;大半夜聊完课题,明明宿舍就在隔壁,却总找借口多待半小时,看他对着古籍皱眉的样子;甚至有次故意把咖啡洒在他衬衫上,想看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结果他第一反应是“别弄湿了我的拓片”。
“我到底是怎么了?”林薇摸着发烫的脸颊,心跳得有点乱。
刚才梁平改论文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她像触电似的缩回来,他却浑然不觉,还在念叨“‘兑卦’的变体符号应该加个缺口”。那一刻,她忽然想笑,又有点想哭。
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映着她茫然的脸。
“不会是……恋爱了吧?”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林薇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一直觉得恋爱是件麻烦事,甜言蜜语不如一篇核心论文实在,可现在,对着梁平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却像被猫爪挠似的,又痒又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朋友发来的消息:“周末联谊去不去?有个建筑系的帅哥,据说拿过国际设计奖。”
林薇想都没想就回了句:“不去,要盯人改论文。”
发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把梁平放在了第一位。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梁平宿舍走。门没关严,能看见他还在台灯下写写画画,侧脸在光里显得格外认真。
“喂,”林薇推开门,把批注扔给他,“刚才那个错误改了吗?我再检查一遍。”
梁平抬头,眼里带着点惊讶:“你没走?”
“走什么走,”林薇梗着脖子,假装理直气壮,“你这论文漏洞百出,我不盯着,明天怎么交差?”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他低头改稿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就这样好像也不错。
管他是不是恋爱了,管他心里有没有别人。至少现在,她还能借着“改论文”的名义,多待一会儿。
窗外的月亮又圆了些,林薇看着梁平笔下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完了——栽在这个满脑子符号的呆子手里,还栽得心甘情愿。
墙上的挂钟“当”地敲了一声,林薇抬头一看,时针已经指向三点。
“得,这都凌晨3点了。”她伸了个懒腰,把手里的论文往桌上一扔,语气带着点耍赖的理所当然,“回我宿舍还得绕大半个校区,懒得动了,就在你宿舍凑合一会儿得了。”
梁平正对着本《阴阳宅经》看得入神,闻言抬头,眉头皱了皱:“这不太合适吧?就一张行军床……”
“没事,我不挑。”林薇指了指墙角那张折叠床,是他搬来宿舍时林院长硬塞给他的,“你继续看你的,管我干啥。”
她一边说一边脱了外套,直接往行军床上一躺,还顺手拉过旁边的薄被盖在身上,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梁平看着她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睡吧,我把台灯调暗点。”
他拧了拧灯座,暖黄的光线顿时柔和了不少,刚好照亮他摊开的古籍页面,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阴宅坐向”“阳宅纳气”的批注。
林薇其实没睡着,眼睛睁得溜圆,透过朦胧的光线看梁平的侧影。他又低下头去看书,眉头微蹙,手指在书页上轻轻点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概又是在琢磨那些阴阳五行的讲究。
“你看的什么阴啊阳的,我可不管。”林薇在被子里小声嘀咕,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反正天亮了还得改论文。”
梁平没接话,只是翻书的动作轻了些。
宿舍里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林薇看着梁平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忽然就平息了。
其实她哪是懒得动,不过是想多待一会儿罢了。哪怕就这么躺着,听着他翻书的声音,看着他被灯光染成金色的睫毛,都觉得比空荡荡的宿舍好多了。
“呆子。”她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眼皮却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睡着前,她好像听见梁平又在念叨什么“阳顺阴逆”,还听见他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
黑暗里,林薇的嘴角弯得更厉害了。
算了,管他什么阴阳五行。
能这样多待一会儿,好像也不错。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宿舍里只剩下台灯的微光。
梁平正对着古籍上的“阴阳鱼”图案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回头一看,林薇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踹到了地上,浅色的睡衣滑到肩头,露出半边白皙的锁骨,头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呼吸却均匀得不像醒着。
他皱了皱眉,刚想起身把被子捡起来给她盖上,林薇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身子下意识地往光源处缩了缩,睡衣又往下滑了些。
梁平的目光顿了顿,赶紧移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烫。他这才注意到,她睡觉时没戴胸罩,宽松的睡衣勾勒出隐约的曲线,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喂,醒醒。”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把被子盖上,小心着凉。”
林薇没睁眼,只是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头发扫过裸露的后背,像在无声地挑衅。
梁平看着地上的被子,又看了看她刻意敞开的领口,忽然反应过来——这丫头是故意的。
他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被子,绕到行军床另一侧,尽量避开她的正面,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在她身上,还特意拉到肩头,遮住那些不该看的风景。
“别装了。”他的声音有点无奈,“想留就直说,不用玩这套。”
林薇的肩膀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眼睛亮闪闪的,哪还有半点睡意:“被你发现了?”她也不害臊,伸手拢了拢睡衣,语气带着点得逞的狡黠,“谁让你整天就知道看这些阴阳符号,对我视而不见。”
梁平没说话,转身坐回书桌前,重新拿起那本《阴阳宅经》,只是翻书的手指有点不稳。
林薇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明明都做到这份上了,这呆子还是油盐不进。
“算了,不逗你了。”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睡了。”
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梁平盯着书页上的“阴阳调和”四个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知道林薇的意思,也明白她的试探。可心里那个位置早就被晓冉占满了,容不下别人半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梁平轻轻合上古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结束这趟研讨,早点回去见晓冉。
有些界限,必须划清楚。
天蒙蒙亮时,林薇打着哈欠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睡衣还松垮地挂在肩上。她瞥了眼书桌前的梁平,这人居然还保持着凌晨的姿势,手里捏着那本《阴阳宅经》,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不是,”林薇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对着我的身子看了一宿‘阴阳调和’,就不觉得闷?”
梁平被她晃得回神,抬头时眼里还带着点迷茫,显然是熬得狠了:“我没看你,看的是书。”
“行行行,看书看书。”林薇翻了个白眼,抢过他手里的古籍往桌上一扔,“都天亮了,刷个牙吃早饭去。再熬下去,别说研究阴阳了,你自己先得阴阳失调。”
梁平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刚要起身,就被林薇按住了肩膀。
“等等,”她眼珠一转,忽然往行军床上一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赖皮,“这床虽小,挤挤也能睡。反正离早饭还有俩小时,我们俩在一个床上凑合着睡一会儿得了,省得你等会儿听报告打瞌睡。”
梁平看着她拍出来的那点空隙,最多只能塞下半个身子,头都大了:“林薇,别胡闹。”
“谁胡闹了?”林薇往墙里缩了缩,硬是腾出小半张床,“就躺会儿,纯休息,不动歪心思。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外套穿上总行了吧?”
她说着还真抓过外套披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张带着点倦意的脸,眼神却亮得很,像在等他妥协。
梁平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又看了看自己熬得通红的眼睛,确实有点撑不住。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在床沿坐下,背对着她躺下,姿势僵硬得像块木板。
“就半小时。”他闷声说。
“成。”林薇憋着笑,往他身边凑了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着点熬夜的疲惫气息。
行军床吱呀响了两声,像在嘲笑这荒唐的场景。梁平闭着眼,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呼吸声,还有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整个人都紧绷着。
林薇却忽然觉得,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好像比那些刻意的试探舒服多了。她看着他后脑勺的发旋,忽然小声说:“梁平,我其实……”
话没说完,就听见梁平均匀的呼吸声。
他居然睡着了。
林薇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她往他身边又挪了挪,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自己则侧过身,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在挤在一张小床上的两人身上,竟生出点奇异的和谐。或许有些事,不用急着说清,就这样糊涂一会儿,也挺好。
梁平是被一阵窸窣声弄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林薇离得极近,呼吸几乎要喷在他颈窝,头发丝缠着他的衣领。两人挤在窄小的行军床上,他稍微动了动胳膊,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腰。
“醒了?”林薇抬起头,眼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嘴角却勾着笑,“你简直就是个尤物——哦不,我说这床。”她故意顿了顿,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戳了戳,“长这么大,第一次睡这么小的床,你说我能碰不到吗?”
梁平猛地往后缩,差点从床上掉下去,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你……你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林薇翻身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狡黠,“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手都搭我腰上了。要是我大喊一声‘你非礼我’,再赖上你,醒了你不得乖乖负责任?”
梁平被她这话吓得够呛,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摆手:“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哟,这就慌了?”林薇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得更欢了,“逗你的。看你那点出息,碰一下能少块肉?”
可梁平没笑,眉头皱得死紧,像是真被“负责任”三个字砸懵了,嘴里喃喃着:“我的天呐,这可怎么办呢……晓冉要是知道了……”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看把你吓的。赶紧起来洗漱,再不去食堂,早饭都被抢光了。”
她率先跳下床,动作利落,仿佛刚才那句“负责任”只是句玩笑。可转身的瞬间,嘴角的笑意却淡了下去。
梁平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刚才碰到的触感还留在指尖,像烫了个印子。他知道林薇是在开玩笑,可“负责任”三个字,还是让他头皮发麻——他这辈子想负责的人,只有晓冉一个。
“赶紧走赶紧走。”梁平一边胡乱套着外套,一边催她,像是多待一秒就会出什么乱子。
林薇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放心,我不赖你。不过——”她故意拖长调子,“下次再睡一张床,可就说不准了。”
说完,她拎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梁平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那张窄小的行军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趟帝都之行,怎么就越来越离谱了?
林薇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晨风吹得她清醒了不少,可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挤在小床上的画面。
其实在那半个小时里,梁平刚睡着时,她是故意伸手抱了抱他的。
手臂环过去的瞬间,触到的不是想象中书生的单薄,而是紧实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觉到肌肉的线条——这小子别看精瘦,居然浑身都是腱子肉,硬邦邦的,带着点温热的体温。
她当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怀里带了带,结果膝盖不小心往前一顶,忽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得她腿弯发麻。
那时候没多想,只觉得奇怪。可现在越琢磨越不对劲,尤其是想起梁平那身肌肉,还有自己当时慌乱中赶紧松开手的样子……
“哎呀!”林薇猛地停下脚步,抬手拍了下额头,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周围有学生经过,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赶紧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难怪刚才梁平醒了那么紧张,难怪他对自己的试探总是躲躲闪闪……
林薇咬着嘴唇,又羞又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因为这种事脸红心跳,连看路边的树都觉得像是在笑话她。
“真是疯了……”她小声嘀咕,加快脚步往食堂走,可脑子里那个画面怎么也挥不去——他紧绷的后背,温热的体温,还有那下突如其来的硌触感。
原来这书呆子,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林薇走进食堂时,梁平已经打好了早饭,正坐在角落低头喝粥,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认真。她走过去坐下,把包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有点不自然:“吃这个。”
梁平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注意到她泛红的脸颊,只是点了点头:“谢谢。”
看着他低头啃包子的样子,林薇忽然觉得,这趟浑水,自己好像是真的蹚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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