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嗣回到大名府,归心似箭,未等家丁通报便已快步踏入府邸。
他抬手制止了欲行礼的家丁,低声询问母亲所在,得知在后院暖阁,便径直而去。
刚至暖阁雕花木门外,便听得里面传来一老一小的声音。
“阿雪,再这般调皮,仔细你阿娘回来打你手心!”是母亲陈绣娘带着宠溺的嗔怪。
随即一道稚嫩清脆的童声响起,带着几分小委屈:“娘娘坏!阿雪不跟娘娘好了!”
陈绣娘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前几日你非要下人给你摘树顶的树叶,地上的还不要,害得人从树上摔下来,腿都跌断了。气得你阿娘当时就要打你板子,要不是娘娘护着你,你这小屁股早开了花喽!”
黄忠嗣在门外听着,嘴角刚泛起一丝笑意,待听到“摔断了腿”时,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他不再迟疑,轻轻推开了门扉。
暖阁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陈绣娘正坐在铺了软垫的圈椅里,闻声回头,见是风尘仆仆的儿子,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站起身:“儿啊!你…你回来啦!”
黄忠嗣大步上前,撩袍便拜:“母亲在上,儿子回来了。”语毕,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
陈绣娘眼眶一红,连忙上前扶起他,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身边的小人儿,“快看看,阿雪都长这么大了。”
黄忠嗣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一年多未见,小阿雪已拔高了不少,约莫有半人高了。
此刻她一身精致考究的冬装,正是郡主的规制:内里是鹅黄色的缂丝小袄,领口袖缘镶着雪白的风毛;
外罩一件绯红蹙金绣缠枝莲纹的夹棉小裙;
肩上还披着一领小小的白狐裘斗篷,帽兜软软地垂在脑后。
她的小脸被暖阁的热气熏得红扑扑、圆润润,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兴奋地打量着眼前的“父王”。
陈绣娘轻轻推了推阿雪:“傻孩子,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你父王请安。”
阿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几步,学着大人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奶声奶气却努力字正腔圆地说道:“女儿若昭,给父王请安,父王安好。”
黄忠嗣本因听闻下人摔伤之事而生气,在看到女儿这可爱又认真的小模样时,瞬间冰消雪融。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疼爱,赶紧弯下腰,一把将她抱起搂在怀里。
阿雪身上带着甜甜的奶香和暖意。
他掂了掂分量,温声问道:“父王不在府里这些日子,阿雪可有乖乖听阿娘和娘娘的话?有没有调皮捣蛋?”
阿雪闻言,小身子微微一僵,乌黑的大眼睛下意识地望向祖母陈绣娘。
陈绣娘却故意别开脸,装作欣赏窗棂上的冰花。
阿雪见无人“搭救”,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低下头,小手绞着斗篷的系带,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十足的懊悔:“父王……阿雪……阿雪让人去摘树叶子……害得人……摔下来了……”
说完,小脑袋垂得更低了,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委屈。
黄忠嗣心中那点因下人受伤而起的愠怒,在看到女儿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错误、并主动认错后,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他最担心的便是女儿被娇惯得不明是非、刁蛮任性。
如今看来,莺莺和母亲教导得很好,小家伙心地纯善,只是孩子心性难免顽皮。
他心中柔软一片,伸出食指,宠溺地轻轻刮了下阿雪的小鼻子,温声道:“嗯,知道错了就好。记住教训,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要体恤下人。”
阿雪如蒙大赦,连忙用力点头,小脸上雨过天晴:“嗯!阿雪知道错了!母妃那天也跟阿雪了说了!阿雪以后不敢了!”她搂紧了黄忠嗣的脖子,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
“真乖。”黄忠嗣抱着女儿,心中满是暖意。
一旁的陈绣娘看着这父女相拥的温馨一幕,眼中也满是笑意,适时提醒道:“行了,别光顾着跟阿雪亲热了。
赶紧去瞧瞧莺娘和沐沐吧。沐沐出生时你都不在身边,莺娘这孩子,可真是受苦了。”
语气里带着对儿媳的心疼。
黄忠嗣闻言,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
他放下阿雪,对母亲郑重道:“是儿子疏忽。阿娘,那儿子先去莺娘那边。”
陈绣娘慈爱地笑着摆摆手:“快去吧,她们娘俩盼着你呢。”
黄忠嗣点头,牵着阿雪,带着满心的思念与歉意,大步朝妻子王莺莺的院落走去。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仿佛也弥漫开久别重逢的温情。
黄忠嗣牵着阿雪的小手来到旁边的院落。
刚踏进院门,阿雪就灵巧地抽出自己的手,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冲向正屋,清脆的童音在冬日的空气中漾开:“母妃母妃!父王回来啦!”
屋内,正抱着沐沐与黄燕如轻声说话的王莺莺,听到女儿的呼喊,身子猛地一僵,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击中。
黄燕如则“腾”地站起身,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对着王莺莺欢快地道:“嫂子!是阿兄!阿兄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便一个箭步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只见阿雪已蹦蹦跳跳地到了近前。而在月门洞处,黄忠嗣高大的身影正带着温柔的笑意,一步步向她们走来。
阳光落在他肩头的薄雪上,映出点点微光。
“哈哈哈!阿兄!你可算回来啦!”黄燕如再也按捺不住,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过去,张开双臂就要扑进黄忠嗣怀里。
然而她冲劲太猛,黄忠嗣被她结结实实一撞,脚下踉跄,“噔噔”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连带得黄燕如也失去平衡,“哎哟”一声惊呼,两人竟双双狼狈地跌坐在了铺着薄雪的青石地上。
王莺莺抱着沐沐站在门口,瞧见兄妹俩这滑稽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间尽是久别重逢的欢喜和眼前景象的忍俊不禁。
黄忠嗣一脸无奈,额角仿佛垂下几道黑线。
他迅速从地上起身,顺手将还坐在地上、兀自笑个不停的妹妹也拉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沾的雪屑,佯怒训斥道:“阿宁!都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还是这般没个正形!这以后……”
他话未说完,黄燕如已满不在乎地拍打着衣襟,打断道:“知道啦知道啦!又该念叨我嫁不出去了是吧?我都说八百遍了,不嫁不嫁!怎么,谁还敢嚼本公主的舌根不成?”她扬起下巴,故意摆出公主的架子。
黄忠嗣被她这副赖皮模样气笑了,抬手就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你这公主的威风,还不是你阿兄我替你挣来的?整日嚷嚷不嫁,有本事到阿娘面前说去。”
之前因为黄忠嗣晋升王爷后,连带着家里人的身份都提升了下。
自己的养女阿雪也成了郡主,而嫡女更是抬到了公主的品阶,而黄燕如也被封为了安乐公主。
黄燕如捂着额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调皮道:“就不!偏要气你!”
一旁的小阿雪目睹姑姑“挨打”,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来。
黄燕如闻声,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弯下腰,一把抄起阿雪的腰,像拎个小包袱似的轻松把她抱离了地面,故意板着脸道:“好哇,小丫头,竟敢笑话姑姑?看我怎么‘收拾’你!跟我走!”
说完,不顾阿雪在她怀里扭动着、咯咯笑着抗议,抱着她就快步离开了小院,将空间留给了兄嫂。
黄忠嗣看着妹妹消失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温暖的弧度。
他明白,阿宁是故意给他们夫妻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他转过身,目光温柔地落在台阶上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上。
他跨步上前,走到王莺莺面前,声音低沉而饱含歉意与思念:“辛苦你了,莺娘。”
王莺莺摇摇头,眼中水光潋滟,唇角却带着满足的笑意:“不苦的,王爷。妾身晓得,你是在做顶天立地的大事。”
她将怀中安静好奇的小女儿往前递了递,“快抱抱,沐沐可还没见过你这个父王呢。”
小家伙已经一岁了,粉雕玉琢的小脸在冬日的寒气里显得格外白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高大而陌生的男子,充满了纯真的好奇。
黄忠嗣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立刻张开双臂,脸上漾开最温柔的笑意,声音都不自觉地放得极柔极轻:“沐沐,乖女儿,父王抱抱。”
小家伙歪着小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打量着他,小嘴巴忽然动了动,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稚嫩的词语:“父……王?”那发音虽不清晰,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黄忠嗣心中激荡起巨大的涟漪。
“哈哈哈!好!好女儿!”
黄忠嗣朗声大笑,笑声中满是惊喜与自豪,小心翼翼又无比珍重地将女儿接了过来,紧紧搂在宽阔温暖的怀里,“不愧是我黄忠嗣的女儿,竟听一遍就知道叫父王了?”
王莺莺看着他得意又傻气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地嗔道:“王爷,你想多啦!哪里是听一遍就会?是我和阿宁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父王’‘父王’的,念了一个月有余,她这才学会的。”
黄忠嗣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浓浓的幸福取代,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女儿柔嫩的小脸蛋,瓮声瓮气地笑道:“一样,一样。学会叫了就好,学会叫了就好……”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王莺莺,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温柔:“以后……别叫我王爷。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夫君’。咱们如今虽是皇亲,也不必处处拘着那些礼数。在家里,我就是你的相公。”
王莺莺温柔一笑:“好呢,夫君!”
“走,咱们进屋说。”黄忠嗣说着左手抱着女儿,右手牵起妻子的手,抬腿跨入屋内。
两人进屋后,互诉衷肠,一年的分离与思念化作絮絮低语,填满了暖阁的每一个角落。
王莺莺依偎在黄忠嗣怀中,感受着久违的踏实与温暖。
片刻温存后,她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和一丝促狭,轻声道:“夫君,鸣音那丫头,已在大名府等了你一年多。日日翘首以盼,人都清减了些。”
黄忠嗣握住她的手,眼神温和而笃定:“我知道。这半年,她的信未曾间断,字字情真。我既已许下承诺,便绝不会负她。待安顿好家里,我便亲去迎她。”
王莺莺闻言,笑容愈发明艳,带着由衷的欣慰:“那就好!鸣音妹妹性子好,对你情深义重,我心中只有欢喜,绝无芥蒂。你莫要觉得我是在说场面话。”
黄忠嗣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眼中却满是宠溺:“你啊,倒真是看得开。旁人家的主母,哪个不是盼着夫君眼里心里只容得下自己一人?偏你大方得紧,还主动张罗。”
王莺莺莞尔,眸光清澈坦然:“夫君,你如今是大宋的燕王,更是南洋诸多岛屿的无冕之主。
黄氏一脉若要在这片基业上开枝散叶,光耀门楣,岂能只靠我们几人?
鸣音是真心待你的好姑娘,能与你并肩,为黄家添丁进口,我自然乐见其成,举双手支持才是正理。”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俏皮,“再说,多个姐妹,我也多个说话的人不是?”
黄忠嗣心头暖流涌动,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低笑道:“好,都依你。明日我便去见鸣音。”
接下来的半年时光,流淌得宁静而充实。黄忠嗣兑现诺言,以亲王之礼风风光光地将鸣音娶进门,立为侧妃。
府中再添新颜,鸣音的温婉与莺莺的爽朗相得益彰,家宅和睦。
他又为小女儿取了大名“黄若仙”,寄寓一份出尘的祝福。
这半年里,他彻底卸下了家国重担。
朝堂风云、边疆战报(诸如朝廷意欲对西夏用兵,收复河西之地的消息偶有)于他而言,已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将满腔的热忱与柔情,尽数倾注于家庭的天伦之乐中:抱着咿呀学语的若仙在花园晒太阳,指点阿雪练字习画。
在河畔柳荫下,与现任河北转运使秦虹悠然垂钓,品茗论道。
日子清闲得如同溪水流淌,带着阳光与草木的芬芳,惬意得令人沉醉。
转眼便是绍熙二年七月三日。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
黄忠嗣正教若仙辨认园中的花草,管家福伯匆匆而来,面上带着压抑的兴奋,低声道:“王爷,南洋吕宋急报!您当年派往极东之地(美洲)的远航船队……回来了!幸不辱命,带回了一批前所未见的种子!”
黄忠嗣眼中瞬间迸发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他豁然起身,负手望向南方天际,嘴角扬起一抹深邃的笑意:“好!传令,所有种子,即刻运往吕宋基地,选最肥沃的土地,由最精干的老农小心培植,详细记录其生长习性,不得有误!”
他顿了顿,仿佛卸下了心中最后一丝牵挂,声音变得轻快而洒脱:“这大名府的闲云野鹤,也歇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门走走,看看咱家的另一片天地了!”
他转身,大步走向正在廊下绣花的王莺莺和鸣音,朗声道:“莺莺,鸣音,收拾行装!带上母亲、燕如、孩子们,咱们全家……去南洋!去吕宋!看看大海,晒晒太阳!”
三个月后,碧波万顷,海风送爽。
巨大的海船缓缓驶入吕宋岛天然良港。
黄忠嗣独立船头,远眺着这片已打下深深“黄”字烙印的葱郁岛屿,又回首望向北方大陆的方向。
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眼神悠远,带着释然与祝福,低声自语,仿佛在与一个时代作别:“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该尽的力,已尽;该担的责,已卸。大宋的未来……靠你们自己了。诸君,珍重。”
“父王——!快点快点!快过来!”阿雪清脆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孩童对新鲜世界的无限憧憬。
黄忠嗣闻声转身。
码头上,母亲陈绣娘,笑容慈祥;妹妹黄燕如一身利落骑装,正兴奋地朝他挥手;
王莺莺与鸣音并肩而立,衣袂飘飘,笑靥如花,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若仙;
一家人的目光,如同温暖的灯塔,齐齐聚焦在他身上。
“来了来了!”黄忠嗣脸上漾开再无一丝阴霾的、发自肺腑的畅快笑容,那笑容仿佛融化了所有过往的峥嵘与疲惫。
他不再迟疑,迈开大步,如同一个卸下所有铠甲的归家游子,带着满心安宁与欢喜,朝着他的家人,朝着他在南洋的“桃花源”,小跑而去。
海风吹拂,椰影婆娑,码头上亲人的欢声笑语与海浪声交织,构成一幅名为“团圆”与“新生”的画卷。
黄忠嗣融入其中,亲了亲若仙的额头,一手揽住莺莺,一手牵起鸣音。
阿雪已迫不及待地跑去追逐一只色彩斑斓的热带蝴蝶,黄燕如笑着跟上照看。
陈绣娘看着眼前儿孙绕膝、其乐融融的景象,眼中是满足的泪光。
此刻,对黄忠嗣而言,江山万里,权柄滔天,皆不如眼前这码头上的烟火人间,这失而复得的平凡幸福。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与花香的热带空气,心中再无波澜,唯余一片澄澈安宁。
此生足矣。
当然,还有一些未尽之事要做!
十五年光阴流转,沧海桑田。
在浩瀚的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一个名为“东方红帝国”的庞然大物已然崛起,其疆域横跨新发现的美洲大陆西海岸、东南亚群岛的富庶之地以及广袤的澳洲大陆。
其国力之盛,疆域之广,令隔海相望的大宋王朝闻之先是惊愕,继而忧心忡忡。
为探虚实、定邦交,大宋朝廷经过反复权衡,最终派出了最具分量也最可能打开局面的使臣——已升任枢密使、参知政事的苏轼,苏子瞻。
当苏轼踏上东方红帝国宏伟的都城,目睹那融合了宋式典雅与南洋、美洲风情的独特建筑,感受着这个新生帝国蓬勃的活力与秩序时,心中震撼更甚。他被引入气势恢宏的皇宫正殿,殿内侍从肃立,仪仗庄严。
御座高悬,珠帘轻垂,其后端坐着一个身着明黄龙袍、气度沉凝如山的身影。
苏轼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准备依礼觐见,呈上国书。
然而,就在他躬身行礼,开口欲称“外臣苏轼,奉大宋皇帝陛下之命……”时,御座上的身影却先一步开口了。
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更多的却是穿越了十数年光阴的熟稔与温暖:
“子瞻兄,多年未见,可曾想我?”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苏轼耳畔!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珠帘的缝隙,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御座之上。
龙袍依旧,但那面容轮廓,那双含笑的眼……纵使时光添了风霜,添了帝王的威严,也抹不去他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燕王?!允承?!”苏轼失声惊呼,连尊称都忘了,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珠帘被侍从缓缓卷起。
那帝王站起身来,脸上带着黄忠嗣标志性的、爽朗却又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大步流星地从高高的御阶走下,丝毫没有帝王的架子,竟如同当年在汴梁街头相遇般,张开双臂,给了呆立当场的苏轼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哈哈哈!可不就是我嘛!子瞻兄,别来无恙乎?”黄忠嗣用力拍了拍苏轼的后背,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苏轼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身份冲击弄得有些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震惊褪去,化作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好你个黄忠嗣!我说怪不得!十多年前你举家出海,说是去南洋散心,从此音讯全无!
官家派人寻遍了大宋的名山大川、隐世之所,几年都寻你不着,都以为你……唉!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他环顾四周这煌煌帝宫,“你竟是跑到这万里波涛之外,不声不响地,建起了这般一个庞大的帝国?!东方红帝国……好大的手笔!”
黄忠嗣松开苏轼,眼中神采飞扬,带着几分得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闲不住嘛!”
他拉着苏轼的手臂,示意他不必拘礼,“走走走,此地非说话之所,后殿已备好清茶,我们兄弟好好叙叙旧!”
在后殿临海的露台上,海风习习,远处港口帆樯如林。侍从奉上清茶果品后悄然退下。
苏轼捧着茶盏,心中仍是波澜起伏,他看着眼前这位老朋友,这位新帝国的缔造者,终于问出了大宋朝廷最关心的问题:“忠嗣,朝廷派我来,用意想必你很清楚。大宋对东方红帝国……有敬,亦有忧。
你如今坐拥万里疆土,国力蒸蒸日上,不知……欲与我大宋,定下何等邦交之策?是盟是战?是友是敌?”
他语气郑重,目光灼灼。
苏轼可不会认为黄忠嗣是大宋的燕王,如今还是当初的那个黄允承。
黄忠嗣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壮阔景象,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语出惊人:
“子瞻兄,我知道你们的担忧。我有一策,对大宋百利而无一害,对我东方红亦至关重要。”
苏轼心头一紧:“是何良策?”
黄忠嗣放下茶盏,目光变得极其锐利而深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东方红帝国,愿尊大宋为宗主,自请为大宋藩属!”
“藩属?!”苏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中的茶盏都晃了一下,茶水溅出几滴,“忠嗣,你……此言当真?
以你如今之基业,与我大宋盟好,已是平等相交,甚或……”
他顿了顿,没好意思说“甚或你更强些”,但意思不言而喻,“何必自降身份,甘为藩属?这……朝堂诸公怕是难以置信!”
黄忠嗣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露台边,凭栏远眺,海风鼓荡着他的龙袍:“身份?虚名罢了!子瞻兄,你我皆知,名分之争,不过一时之虚妄。我所图者,法理二字!”
“法理?”苏轼皱眉思索。
“正是!”黄忠嗣转身,目光如炬,直视苏轼,“我今日所据之土——南洋诸岛、澳洲大陆、美洲西岸,皆乃前人所未至或未有效治理之地。
我黄忠嗣以华夏之民、宋人之身,开疆拓土于此。我向大宋称臣纳贡,奉大宋为宗主,求得册封,这便是在这万里海疆、新拓之地上,打下一个永恒的烙印!”
他语气越发激昂,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洞察力:“这烙印是什么?就是我黄忠嗣及其子孙后代,乃奉大宋天子之命,为华夏开拓、镇守此方疆土!
这份由大宋皇帝亲授的册封文书、藩属国书,就是铁证!
千百年后,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这片广袤土地上的主人姓甚名谁,我华夏正统之王朝,皆可昂首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向寰宇昭告:此乃我华夏自古之领土!其法理之依据,源于此契,源于宋!”
黄忠嗣的声音在大海与蓝天之间回荡,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磅礴气魄。
苏轼彻底怔住了。
他望着眼前这位老朋友,这位已登临帝位却依旧心系故土、为后世计深远的奇男子,心中翻江倒海。
他明白了黄忠嗣的深意,这已非简单的邦交策略,而是为华夏民族在更广阔的世界舞台上,抢占一个永恒的法理高地!
这份眼光和胸襟,远超庙堂之上斤斤计较的权谋算计。
良久,苏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海天之间的壮阔与黄忠嗣话语中的深意一并吸入肺腑。
他站起身,对着黄忠嗣,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
“允承……陛下!子瞻……代大宋,代后世万万华夏子孙……谢过陛下深谋远虑,泽被千秋!此议,大宋……无有不允之理!我即刻修书,将此旷世奇策,奏报官家!”
黄忠嗣笑着扶起苏轼:“子瞻兄何必多礼!法理既定,你我两家,便是血脉相连、休戚与共的一家人了!
来来来,尝尝我南洋新培育出的瓜果,还有那美洲来的‘金珠米’(玉米),甚是香甜可口!
这太平盛世,共享之,岂不快哉!”
海风吹拂,椰影婆娑。两位老友的笑声融入涛声,在这新生的帝国之都回荡。
一个跨越重洋、连接古今,为华夏未来奠定万世基业的新篇章,就在这杯茶、这番话、这份超越君臣名分的法理契约中,悄然铸就。
全剧终。
pS:本书完了,其实书内还有很多坑没填,但想了想,主要的写的也差不多了。
再写,那就画蛇添足了,还不如直接完结算了。
这本书开头写的不好,导致很多人直接弃书,这确实是我的问题。
我本意对妹妹的设计并不是说做什么男女平等之类的,只是想在妹妹身上开展一条不一样的支线。
但很多人根本就没耐心,导致我后续基本上包括女主线这些全部删除了。
不过还是很感谢有很多读者支持我,不然我不可能写到六十多万字,毕竟之前一天一两块钱的日子真的不好受。
还好这个月能够拿个全勤。
最后再次感谢所有读者,谢谢您们。
我新书已经开了,如果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至于历史的,我估计得沉淀一下,然后构思一下大纲,然后才会动笔。
祝大家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撒花??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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