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熙元年腊月·垂拱殿,年末朝会
殿内炉火熊熊,驱散了深冬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群臣心头那无形的凝重。
半年来,燕王黄忠嗣以雷霆手段推行新政,监察司如同悬顶利剑,在天下各州府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肃贪风暴。
近万名贪墨渎职、鱼肉百姓的胥吏官员被明正典刑,人头滚滚,家产抄没。
其手段之酷烈,震慑得整个官僚体系噤若寒蝉,官场风气为之一清。
与此同时,王安石主导的新政已如巨木生根,牢牢植入了大宋的肌体。
关键部门的主官,皆由务实干练、锐意进取的新政派官员担任。
辽东羁縻縻之策收效显着,西北天雄军稳如磐石。
国库因抄没逆党及贪官家产而空前充盈,又因新政开源节流而持续增长。
一个吏治清明、国库充盈、军备渐强、新政勃发的大宋,已初具雏形。
朝会冗长,议毕诸多年终事宜,殿内一时陷入短暂的沉寂。
就在这沉寂之中,位列班首的燕王黄忠嗣,缓缓出列。
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但眉宇间那股锐利与总揽朝纲的威压,似乎已悄然内敛,只余下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沉静。
他没有如往常议事般开口,而是对着御座上的赵頵,深深一揖,直至腰背几乎与地面平行。
这个庄重的礼节,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殿角的炭火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陛下,”黄忠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臣,黄忠嗣,有事启奏。”
赵頵心头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看着下方恭敬无比的“皇兄”,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燕王请讲。”
黄忠嗣直起身,目光坦然地迎向皇帝:“陛下圣明,新政已定,国势日隆。
辽东稳固,西北无忧,监察司运转已入常轨,天下贪渎之风为之肃清。
臣受先帝厚恩,得陛下信重,总揽朝政,夙夜忧勤,不敢有负。
然,臣之志已酬,先帝托付之事,皆已底定。
臣,年岁渐长,心力交瘁瘁,实不堪再荷重担,更思乡情切,欲归乡梓,侍奉老母,教养幼女,以尽人子人父之责。
故,臣今日,恳请陛下,恩准臣辞去一切职司,解甲归田,不再参与朝政。
余生惟愿携家人遍览我大宋壮丽山河,足矣。”
话音落下,垂拱殿内落针可闻!
辞官!归隐!
这消息比半年前的“卸兵马元帅职”更令人震撼百倍!
权倾朝野、手握新政命脉的燕王黄忠嗣,竟然要在权力巅峰之时,彻底抽身而去?
放弃这煊煊赫赫的权位?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御座之上。
王安石、章惇、苏轼、张问等新政核心重臣,更是面露震惊与难以置信之色。
赵頵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愕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被浓浓的怀疑填满。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一心归隐,还是……以退为进?
是厌倦了朝堂纷争,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迅速堆起“震惊”与“不舍”。
“皇兄!”赵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急切,“何出此言?
朕不准!大宋方兴未艾,新政如日方升,正需皇兄这般定海神针坐镇中枢!
朕视皇兄为股肱,朝野倚皇兄为柱石!岂能于此时言退?
朕不许!卿若觉辛劳,大可静养些时日,无需事事躬亲,但这归隐之言,万勿再提!”
王安石立刻出列,声音带着真切的挽留:“陛下所言极是!
允承!新政根基虽稳,然枝叶扶疏,尚需兄台掌舵指引!
天下之大,岂有比允承更合适总理新政之人?朝堂不可一日无允承兄啊!”
他情急之下,连私下称呼都用上了。
章惇也紧随其后,语气焦灼:“燕王!辽东羁縻縻之策,边军整饬,吏治革新深化,桩桩件件都需您主持!
岂能功成身退?陛下,臣恳请陛下挽留燕王!”
苏轼、张问等人也纷纷附议,言辞恳切。
殿内一时充斥着挽留之声。
面对这潮水般的劝留,黄忠嗣的神色却愈发平静坚定。
他再次躬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陛下,王相,诸公厚爱,忠嗣铭感五内。
然,臣意已决,非为辛劳,实乃志已酬,心已倦。
先帝所托,臣已竭尽心力完成。臣此生,唯余陪伴家人、寄情山水之念。
朝堂之上,王相、章参政、苏学士、张尚书等诸公,皆国士无双,新政有诸公在,后继有人,必能发扬光大,造福苍生。臣,去意已决,恳请陛下成全!”
他的目光清澈坦荡,没有丝毫闪烁,更无半分对权力的留恋。
那份发自内心的平静与释然,冲刷着赵頵心中的疑虑。
几番劝阻,几番恳请。
黄忠嗣的辞意一次比一次坚决,理由一次比一次恳切,姿态一次比一次谦恭。
赵頵看着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心中的怀疑终于一点点消散。
这不是以退为进,这是真正的放手!
是真正的心如止水!
他终于确认,这位曾让他寝食难安的“皇兄”,是真的要离开了,离开这权力的漩涡中心。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释然,有轻松,或许……还有一丝遗憾和敬佩。
他沉默良久,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终于,赵頵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与“无奈”:
“唉……皇兄去意已决,朕……虽万般不舍,亦不忍再强留。皇兄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准卿所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群臣,声音提高:“即日起,燕王黄忠嗣,卸去一切职司,归家休养!
其燕王尊号世袭罔替,享亲王俸禄,见朕不拜!
皇兄归隐之后,凡有所请,朝廷必竭力满足!
沿途州府,需以亲王之礼,妥善迎送,不得有误!”
“臣,谢陛下隆恩!”黄忠嗣第三次深深拜下,这一次,是彻底的告别。
起身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宛如卸下了千斤重担。
朝会散去,众臣心思各异,陆续退出垂拱殿。
殿门外,王安石、章惇、苏轼、张问几人立刻围住了正要离去的黄忠嗣。
“允承!”王安石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解与忧虑,“新政未竟全功,你何故执意离去?朝堂风云变幻,若无你在……”
章惇惇更是急切:“允承兄!陛下虽准,然你这一走,新政若遇反复,何人能如你这般力挽狂澜?你我兄弟同心,共创盛世,岂能半途而废?”
苏轼眼中也充满困惑:“允承,你正当盛年,壮志岂止于此?寄情山水固然雅致,然匡扶天下,岂非大丈夫平生所愿?”
张问相对沉默,但眼中同样满是询问。
黄忠嗣看着眼前这些曾并肩战斗的挚友同僚,目光温和而平静。
“诸公!”他声音清晰,“新政根基已稳,方向已明。诸君皆当世俊杰,胸有经纬,我志已酬,心力已尽。
余生唯愿行万里路,看万般景,伴妻儿身侧,享天伦之乐。
诸公……保重!尽心辅佐陛下,造福天下苍生,便是对我黄允承最大的告慰。”
言罢,不再多言,对着众人最后抱拳一礼,便转身大步离去。
王安石望着那背影,良久,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既有理解,也有一丝怅然若失。
章惇重重跺了跺脚,眼眶微红。
苏轼若有所思,似乎第一次真正看懂了这位好友的内心。
张问则依旧沉默,眼神复杂。
次日,黎明前。
汴京城尚在沉睡,一场细密的初雪悄然落下,覆盖了宫阙楼阁,也掩盖了昨日所有的喧嚣与痕迹。
燕王府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福伯,走吧。”黄忠嗣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翻身上马。
后者微微一笑:“家主,回家喽!”也利落地翻身上马。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一夹马腹。
两匹青骢马迈开四蹄,踏着薄薄的积雪,向着北方,向着河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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