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神君的到来,如同在刚刚平息些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瞬间让整个渊亭境的气氛重新紧绷起来。
那些游离的龙魂发出惊恐的低鸣,纷纷躲藏到断壁残垣之后,光芒黯淡,不敢显露。
我下意识地挡在了陈无赦身前,尽管他自己也已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我用力按了回去。
他眼眸微眯,虽然虚弱,但那沉寂下去的煞气似乎又有了些微躁动的迹象,是对外来强大气息的本能警惕。
瑶光神君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立于残垣之上,清冷的目光如同月华,平静地扫视着我们,扫过这片死寂的焦土,最后,她的视线在我肩头那依旧残留着黑红煞气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
“看来,黄泉之主的手段,确有独到之处。”她终于开口,声音清越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竟能暂时压下这般程度的反噬业力。”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果然知道!
她不仅知道陈无赦的反噬,甚至知道妄九溟出手干预!
“神君此来,有何指教?”我强作镇定,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戒备。
陈无赦在我身后沉默着,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瑶光神君的目光从我的伤口移开,重新落回我的脸上,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不必如此戒备。若我要动手,便不会独自前来,更不会在此与你们叙话。”
她微微抬手,一道柔和却蕴含着庞大生机的清辉自她袖中飞出,并非攻击,而是缓缓笼罩在我肩头的伤口上。
那顽固的、不断侵蚀的七杀煞气,在这清辉的照耀下,竟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退散,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舒适的感觉,疼痛大减,连愈合的速度都似乎加快了无数倍。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出手为我疗伤。
陈无赦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不必惊讶,”瑶光神君淡然道,“天地法则的反噬,针对的是逆伦悖天之行。你龙族冤屈已雪,自身并未犯下同等业障,这残留的煞气侵蚀,不过是无根之木,清除不难。”
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深邃:“难的是根植于他魂魄本源的业力,以及……强行干涉此等业力所带来的二次反噬。”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甚至连妄九溟遭受反噬都一清二楚!
“神君究竟意欲何为?”陈无赦沙哑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他强撑着坐直了身体,血眸直视瑶光,“来看我等如何苟延残喘?还是代表那‘天道’,来执行所谓的‘修正’?”
瑶光神君面对他隐含敌意的质问,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我若代表‘它’来执行修正,此刻降临的便该是天罚雷劫,而非与你等多言。”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句:“师尊闭关前曾言,天道无常,亦有盈缺。旧天帝陈玄御所为,虽维系了某种‘平衡’,但其手段酷烈,业障深重,早已偏离正道,其消亡是必然。尔等所为,是‘因’,亦是‘果’。”
她的话玄之又玄,却让我和陈无赦都皱起了眉头。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要来问罪,倒像是……某种程度的认可?
“然而,”她语气微沉,“破而后立,非是肆意妄为。”
“旧秩序崩塌,新秩序未稳,其间产生的巨大‘真空’与‘动荡’,本身便会引发法则的剧烈反应。尔等引动万龙朝觐,强释亡魂,弑君逆伦……每一件都是在剧烈地搅动法则,其引发的‘反噬’,亦可看作是法则为求新的‘平衡’而产生的自发‘修正’。”
“所以,我们活该承受这一切?”我忍不住出声,带着一丝愤懑。
“并非活该,而是必然。”瑶光神君的目光扫过陈无赦,“尤其是你,身负至凶之器,行弑父之举,业力最深,自然首当其冲。”
“黄泉之主以秘术为你转移煞气,看似缓解,实则如同筑坝拦洪,一旦决堤,后果更甚。且他自身亦因此触怒法则,如今在黄泉之境,恐怕亦是步履维艰。”
她的话像冷水一样浇在我们心头。
二哥的情况果然比他说得更严重!
“神君有何高见?”我压下心中的焦虑,沉声问道。
她既然来此,又说了这么多,绝不会只是为了陈述困境。
瑶光神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法则本身并无善恶,它只维持运转与平衡。若要真正化解反噬,并非与法则对抗,而是需找到一种新的、能被法则所‘认可’的‘平衡’。”
“新的平衡?”我和陈无赦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业力需偿,因果需了。”瑶光神君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陈无赦,你身负之业力,根源在于弑父弑君,以及七杀剑累积之凶煞。若要化解,一需‘赎’,二需‘导’。”
“何谓赎?何谓导?”陈无赦声音低沉。
“赎,并非偿命。而是需行足以抵消其业障之大功德、大牺牲。例如,涤荡三界因旧秩序崩坏而产生的魔瘴,平息因轮回滞涩而引发的怨气,乃至……弥补因天帝陨落而导致的某些法则裂隙。”瑶光神君缓缓道,“以此功德,洗刷业力。”
“而导……”她看向那柄被缚在一旁的七杀剑,“至凶之器,煞气乃其本性,强行压制绝非长久之计。”
“需寻得其真正归宿,或以其煞行守护之事,以杀止杀,以战养战,将其引导向法则所能‘默许’的方向。例如,镇守归墟裂隙,诛伐界外魔物。”
她的话让我们陷入了沉思。这听起来……似乎是一条可行的路径,但无疑也充满了艰难与危险。
“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陈无赦警惕地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瑶光神君坦然道:“三界需要稳定。玉丞根基不稳,黄泉之主受创,若你彻底失控,或是龙族太子因你而陨,必将引发更大动荡,非我所愿见。助你们找到一线生机,亦是维持大局之法。此乃‘势’,非私情。”
她说得冰冷而直接,却反而让人更容易相信。
“当然,”她最后补充道,目光扫过我们,“此法亦艰难万分,成功与否,皆在你们自身。若行差踏错,业力反扑,神仙难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多言,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然化作点点清辉,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我和陈无赦,面面相觑,心中波澜起伏。
赎罪?引导?
这条看似希望的道路,实则布满了荆棘,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不是坐以待毙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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