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天光,是一层稀薄而冰冷的青灰色,勉强涂抹在城市的轮廓线上。
南区数据中心b通道外,空气中弥漫着露水与钢铁混合的肃杀气息。
陈队压低了战术手套的边缘,对着耳麦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一组破门,二组控制中枢,三组跟我来——行动!”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液压钳断裂声,特警队员如幽灵般涌入这栋沉睡的建筑。
目标明确,直扑地下三层的独立机房。
这里,本该是资本巨鳄林景深旗下最不起眼的一处资产,此刻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没有激烈的交火,只有冰冷的服务器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陈队,找到了!”一名技术警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回声心智实验室’的冷备服务器,而且……它还在运行!”
冷备,意味着本该在主服务器宕机后才启用的最后防线,此刻却像一颗暗中跳动的心脏,源源不断地处理着数据。
这本身就是最确凿的罪证。
陈队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下令:“封锁服务器,物理断网!技术组,给我把生物权限日志倒查个底朝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机房内只有键盘急促的敲击声。
很快,一张触目惊心的人员名单被投射在墙壁上。
除了已经被控制的沈知微,赫然出现了三个陌生的登录记录。
他们的登录方式极其诡异——伪造的虹膜数据,加上实时合成的声纹密码。
这背后所代表的技术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而其中一个名字,让陈队几乎在一瞬间就锁定了目标。
“周毅,景深资管,合规总监。”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通往深渊的大门。
一条清晰无比的证据链从这台服务器开始,向上延伸,精准地缠绕在了庞大资本集团的脖颈上。
精神操控系统,不再是沈知微个人的疯狂实验,而是资本为了收割利益、抹平异义而精心打造的无形屠刀。
陈队拿起加密电话,声音沉稳而有力:“报告指挥中心,证据链已闭环,直接指向林景深及其背后的利益集团。请求……升级案件权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批准。此案即刻起,由中央纪委督办,代号‘惊蛰’。”
惊蛰,万物复苏,亦是毒虫惊而出走之时。
一场席卷整个金融圈乃至更高层面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明玥召集了核心团队的最后一次会议。
昏暗的房间里,三件物品并列摆在桌上,像三块沉默的墓碑。
她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预警函,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与抗争;老秦那本用生命写就的记账本,密密麻麻的日期记录着普通人的血泪;还有阿阮的素描本,每一笔扭曲的线条都是无声的呐喊。
苏明玥的手指依次划过三件物品,最终停在一个共同的时间标记上。
那个时间点,正是“回声心智实验室”系统正式投入秘密测试的开始。
“她们的痛苦不是偶然,”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在每个人的心头重重一击,“而是被精心设计的沉默。从我父亲的预警,到老秦阿姨的记录,再到阿阮的画,每一个试图发出声音的人,都被这套系统标记、扭曲,最后被社会所‘遗忘’。”
她深吸一口气,环视着每一个伙伴,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所以,从今天起,我将彻底停止使用‘情绪嫁接’的能力。”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这项能力是他们对抗黑幕最锋利的武器。
苏明玥却摇了摇头:“用一种无法被监督和制衡的力量,去对抗另一种黑暗,我们最终也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救世主,而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敢于开口说话的机制。”
她将一份全新的计划书推到桌子中央:“我们要建立一个‘创伤记忆归档系统’。所有像我们一样觉醒的人,都可以自愿将自己的经历录入。这些记忆将被加密,用区块链技术存证,形成一个任何人都无法篡改的社会记忆库。它将向所有司法机构、学术团体开放,成为刺向黑暗最坚实的证据,也是留给后人最清醒的警钟。”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眼中都燃起了新的火焰。
他们明白,苏明玥正在做的,是从“复仇者”向“奠基人”的转变。
当苏明玥在为未来布局时,谭疏影正在将过去公之于众。
《谁在替我们做梦》的全国巡映计划,在十二个城市同步引爆。
这不仅仅是一部纪录片,更像是一场场大型的“记忆唤醒会”。
每一场放映结束后,灯光亮起,主持人都会沉默地站在一旁。
总会有人,颤抖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台。
他们手中举着的东西各不相同:一瓶早已停产的抗抑郁药、一张被诊断为“妄想症”的病历、一张失踪亲人泛黄的照片……
在沪市的会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上台,他紧紧攥着一张死亡证明,老泪纵横:“我老伴……他们说是‘自然死亡’。可我去殡仪馆查,根本没有她的火化记录……我找了三年,所有人都说我疯了,说我想老伴想出了幻觉。”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嘶哑却清晰:“今天,我敢再问一遍了!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发疯!”
他话音刚落,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哭声和怒吼。
网络直播的弹幕更是瞬间被同一句话刷屏。
“听见了,我们全都听见了。”
这句简单的话,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冲刷着每一个被沉默笼罩的角落。
真相,正在从无数个体的记忆碎片中,重新拼凑完整。
深夜,阿阮找到了苏明玥,递给她一幅新画。
画上,是一栋晶莹剔透的大楼,楼里无数人像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头顶连着密密麻麻的丝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天花板深处。
而在大楼之外的无尽黑暗里,站着一个女孩,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火光虽然微弱,却照亮了她坚毅的脸庞。
苏明玥翻过画纸,背面是用铅笔歪歪扭扭写下的一行拼音:“jiě jie bu shi yào shi, shi diǎn huo de rén.”
姐姐不是钥匙,是点火的人。
苏明玥的心猛地一颤。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把能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却忘了,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打开一扇门,而是点燃无数人心中的火。
她郑重地将这幅画扫描进电脑,上传到刚刚建立的区块链存证系统中,将其命名为——《第一束光》。
就在此时,雷哥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找到了……最后一处隐蔽安置点。市郊,废弃的城南小学,地下室。”
当苏明玥和警方、医护人员赶到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潮湿发霉的地下室里,并排摆放着三十张简陋的行军床。
三十名失踪的“容器”就躺在上面,处于一种诡异的浅睡眠状态,呼吸平稳,但对外界毫无反应。
他们手腕上曾经清晰的编号,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被某种药剂腐蚀过。
一名随队医生迅速进行了脑电波检测,脸色凝重地报告:“他们的大脑皮层保留着完整的记忆痕迹,只是被药物深度抑制了。从理论上说,只要有足够强烈的外部情绪刺激,就有可能被唤醒!”
苏明玥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苍白而陌生的脸,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那张脸她曾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熟悉又陌生。
是她的父亲。
她缓缓走过去,在床边蹲下,轻轻握住那只冰冷、毫无生气的手。
记忆中那双曾将她高高举过头顶的大手,此刻只剩下皮包骨头。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爸爸,”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这声哽咽的呼唤,“这次,我没逃。”
男人的眼皮,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夜,终于深了。
苏明玥独自一人登上了市中心最高那栋楼的天台。
脚下,是延绵不绝的城市灯火,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
远处巨大的LEd广告屏,正在循环播放《无声烽火》纪录片的最后一帧——老秦坐在自家的厨房里,在那本普通的记账本上,写下第一个充满抗争意义的日期。
她打开手机,收到了阿阮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不是画,而是一张用软件合成的图片:一片象征着过去的灰烬之上,站着一个高举火把的女人,她的身后,跟着无数手牵着手、从灰烬中走出的剪影。
天台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她的长发和衣角猎猎作响。
仿佛有无数细碎的火星在空中飞舞,像一场迟到了太久的盛大祭奠,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途。
她关掉手机,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轻声对自己说:“我不需要原谅谁,我只需要让下一个想说话的人,不必再烧掉自己来点亮黑夜。”
远方,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的宁静。
新的战斗,已然开始。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也最短暂。
她收起手机,转身走向楼梯间,夜风将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刚刚升起的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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