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柜的阴影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将苏明玥笼罩其中。
她指尖的冰凉,是从那张泛黄的信纸上蔓延开来的,一点点渗入骨髓,冻结了清晨六点的微光。
《致市金融办关于白鹭基金异常注资的预警函(未寄)》。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她的瞳孔。
白鹭基金,三年前,七家企业,紧急流动性支持……这些关键词在她脑中轰然炸开,与她实习调研报告里的数据碎片疯狂重组。
那些她曾以为只是商业案例的企业,竟是父亲生前最后的战场。
意外心梗?
不,是封喉。
一封永远无法寄出的信,一道被强行截断的声音。
父亲不是倒在办公桌前,而是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上。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将她吞噬,但苏明玥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
她不能倒下,父亲倒下的地方,就是她必须站起来的地方。
顾承宇的电话打来时,她已经冷静得像一块寒冰。
“明玥,你要的东西查到了,白鹭基金会名下没有实体产业,但他们的理事长沈知微,个人全资控股一家‘白鹭心理康复中心’,民政备案的经营范围是……心理疗愈和创伤干预。地址在西郊废弃的林场疗养院。”
就是这里了。
苏明玥挂断电话,目光锐利如刀。
一个金融基金,却开办心理康复中心,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报名志愿者的页面上,她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完美的人设——一个因升职答辩失败、惨遭恋人背叛而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金融白领。
为了让这个身份无懈可击,她将一段精心剪辑的录音作为附件上传。
那是她模仿自己在深夜被噩梦惊醒的呓语,声音破碎而绝望,关键词精准地踩在了“答辩失败”、“背叛”、“升职名单”上。
系统后台,冰冷的算法迅速捕捉到这些高危词汇,将她的申请归入了“高共情风险人群”的优先池。
不出所料,半小时后,入营批准的邮件抵达。
踏入西郊那座由废弃疗养院改建的基地时,一股潮湿的草木气息混杂着陈旧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迎接她的是沈知微,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眉眼温婉,声音如春水般柔和,轻易就能卸下人的心防。
“欢迎你,明玥。”沈知微微笑着,仿佛能看透她伪装下的灵魂,“在这里,我们不治疗记忆,只陪伴它安睡。”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勒紧了苏明玥的神经。
安睡?
是遗忘,还是……埋葬?
入营仪式在一间空旷的禅堂举行。
每个新成员都领到一张纸和一支笔,被要求写下自己最痛苦的记忆,然后投入中央的黄铜火盆。
轮到苏明玥时,她垂下眼,笔尖在纸上划过一道看似轻描淡写的痕迹——“那天我没听见他说分手”。
谎言是最好的保护伞。
当写着谎言的纸条被她投入火盆,橘红色的火苗窜起,舔舐着纸张边缘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贯穿了她的太阳穴。
眼前骤然闪过一帧画面: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刺眼的白炽灯下,一名银行高管颤抖着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
他身后墙上的日历,被红圈标记的日期,赫然是她三年前升职答辩的那一天!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像个错觉。
苏明玥浑身一震,心脏狂跳如擂鼓。
她强行压下喉头的惊呼,身体一软,假装因情绪激动而晕眩,顺势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就在她低头喘息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是坐在她身旁的那个叫阿阮的女孩,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来不及掩饰的泪水。
她在为谁而哭?
为她虚构的故事,还是……为她真实的命运?
夜幕降临,集体冥想在低沉的颂钵声中开始。
沈知微的声音仿佛带有某种催眠的魔力,引导着众人沉入记忆的深海,去触摸那个“被抛弃的时刻”。
“感受那份冰冷,那份无助……是谁离开了你?你又被留在了哪里?”
当一声沉闷而悠长的低频音钵震动响起,苏明玥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她的金手指——“情绪共振溯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动激活了。
她的意识被瞬间抽离,坠入一片混乱的视听风暴。
暴雨如注的黑夜,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抱着一个文件夹,疯了似的冲进一家私人诊所,他对着里面的白大褂嘶吼:“她不能疯!我妹妹不能疯!”
男人的脸在雨水中模糊不清,但苏明玥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两个细节。
他胸前佩戴的工牌上,清晰地印着“恒信资管 合规部”的字样!
而诊所背景墙上那块雅致的木制招牌,刻着——“知微心理工作室”。
恒信资管!父亲预警函里提到的七家被并购企业之一!
画面戛然而止,意识猛地被拽回现实。
苏明玥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原来沈知微的生意,从三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了。
冥想结束,禅堂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声压抑的抽泣。
沈知微缓步走到苏明玥面前,声音关切:“感觉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吗?”
苏明玥缓缓睁开眼,挤出一个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微笑:“谢谢您,沈老师。我好像……真的放下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藏在袖口里的指尖轻轻一按,微型录音笔的开关被悄然启动。
就在她与沈知微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到对方无意识地、极轻地呢喃了一串字符,像是某种系统指令的确认码。
“SVR7N9K@icloud.zw”。
苏明玥不动声色,借口偏头痛发作,快步离开了禅堂。
她冲进洗手间,反锁上门,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却无法浇灭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镜中的自己,嘴唇正不受控制地微动着,用一种不属于她的、机械而冰冷的语调,反复低语着一句话。
“三号闸门已开启。”
这是什么?
是催眠指令?
还是被植入的记忆片段?
强烈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从包里抓出唯一的武器——一支口红,用尽全力在冰冷的镜面上写下这句诡异的话,然后举起手机,颤抖着拍下照片。
证据,她需要留下一切证据。
深夜,所有人都已入睡,疗养院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明玥缩在被子里,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翻看一张张照片。
那是白天在厨房帮忙时,那位沉默寡言的老秦偷偷塞给她的——厨房记账本的复印件。
账本记录着每周的物资采买。
苏明玥的指尖划过一行行条目,心跳越来越快。
每周三凌晨四点,都有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登记名目是“物资补给”。
然而,那一天的采购清单上,没有任何食品记录,取而代之的是一箱箱的葡萄糖注射液和大量学名为“右佐匹克隆”的镇静剂替代品。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疗愈中心,而是一座用药物和精神控制构筑的囚笼!
她正要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加密的匿名消息弹了出来,发信人是那个一直在暗中调查云港金融黑幕的网络博主——“夜巡者”。
“听不见的声音最危险。你父亲最后拨出的那个电话,通话时长七分钟。那个号码,至今仍在使用中。”
信息下方,附着一串数字。
屏幕光芒熄灭前的最后一秒,苏明玥看清了那个号码的开头:……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个号段序列,如同烙铁一般烫在她的记忆里。
那是林景深最信任的那个旧部下的SIm卡!
父亲的死,白鹭基金,恒信资管,沈知微的精神控制,林景深的旧部……无数条线索在她脑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而她自己,正一步步走向蛛网的中心。
窗外,天色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漫长而惊险的一夜终于过去,但苏明玥知道,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新的一天,这疗养院里看似平静的日常之下,又会有怎样的杀机在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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