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嘉被哭的脑子隐隐作痛,又朝左右道:
“给颗糖,让她在后面等着,等凑够二十人,便派一人去指派田地。”
后面的娘子军立马应了一声。
而接下来,便是更多穿过竹刺阵的黑点。
余幼嘉偶尔会挑选几个体型健硕些的汉子出来,站在另一侧等候,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二十个一组,径直吩咐娘子军们带她们去城外安身。
对此,其他早已痛哭流涕的流民倒也没有意见——
毕竟,任谁都知道,无论在哪里,无论是哪个地方的官,都会更喜欢能干活的汉子。
女子只给这些,男子给的多些,或者直接征召入城,去干劳力,也是很常有的事情。
城外沉重的阴郁之气终被驱散。
原先那些瘦如恶鬼的流民们被各自带离城门口,一一安置,只剩下约摸二十人左右,身着褴褛,大多却难掩高大身形的汉子。
余幼嘉看着那些汉子,那些汉子中最前面的一个汉子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汉子眉心没来由一跳,后知后觉想躬身拜见。
可余幼嘉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只笑着问道:
“为何你们刚刚不喝粥呢?”
汉子又是被问的眉心一跳,想答,却见余幼嘉已经骤然冷下脸来,喝道:
“动手!”
动,动手?!
那群汉子顿时一惊,可城墙上的箭矢早已蓄势待发许久,只二字落地,立马便有了举动。
数道箭矢自城墙上射出,几乎道道穿脖而过,而余幼嘉也毫不犹豫的抽刀便砍。
好几个汉子甚至连反应都没反应,便被当场毙命,血流一地。
朱焽原先一直站在余幼嘉身旁,受的无妄之灾最重,余幼嘉一刀挥砍而出,便有或多或少的血喷洒在他的脸上,身上......
直到那些汉子倒地,他也没能回过神来,只是呆呆站着。
余幼嘉解决完所有人,这才反身,咧嘴笑道:
“朱世子,刚刚事情比较多,现在倒是有时间解释解释了。”
“书上告诉你要怎么赈灾,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书上写的,不一定都对。”
余幼嘉一直冲在最前,同样是满头满脸鲜血,可那些鲜血,却将本眉眼清冷的她衬托的更加瑰丽美艳,宛若厉鬼。
她一脚踹上已经毙命的脚边尸体,厉声道:
“这汉子袖边,衣襟上,甚至是下巴处,全都有没擦干的血!”
“他吃过两脚羊的肉!”
那鲜血汩汩直流的汉子还没断气,闻言,便用一种恶毒到了极致的目光看向余幼嘉。
余幼嘉又给了他一脚,抬手干脆利落的破开了对方的肚子,将一片没有消化完的耳朵扔在了朱焽的脸上。
黏腻的胃液混合着骨血顺着朱焽的脸往下流淌,看着狼狈无比。
余幼嘉却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径直朝向另外几具尸体走去: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从一开始便没有去抢食,他们根本不饿!”
“而且哪里会有流民是这样的体格?!”
“你只读书,书上有没有告诉过你,只有流民,只有真正需要救助的流民,才能吃的下无盐无油,甚至是树皮与枯草混合的食物?!”
“流民饿!他们不饿!他们根本就不是流民!”
“他们要么是跟着流民们一起走,将自己当做驱赶两脚羊的牧民,到一个地方便随时取用两脚羊,要么便是别有所图!”
“我若是一开始就给他们吃精米,吃稠粥,让他们顺利混入我的崇安,便是大祸一件!”
朱焽已然彻底呆住,愣在原地,半个字也吐不出。
余幼嘉故技重施,破开刚刚意欲要同自己开口的汉子肚子,而这回,此人的腹中,满满当当全部都是食物。
还没消化的肉丝混合着青菜,有荤有素,甚至依稀可见还有些没有消化的些许精米。
这可不是什么流民能吃得上的东西。
余幼嘉动作一顿,旋即开始细细查看对方身上随身携带的物品,还有手指,腕骨,以及牙齿等各处。
余幼嘉看的认真,没注意到后面朱焽看她的眼神慢慢有了些许变化。
她看完,神色有些古怪的起身,方才对上了那双隐约有些敬佩,又有些隐晦的双目。
余幼嘉没在意,只是指了指地上,又开口道:
“牙齿齐整,出生不低,手指,腕骨上都有薄茧.......这些人是藏匿身份的兵卒。”
“不像是旁处城破后流亡而来,因为他们没带什么金银细软,甚至刚刚还吃过好东西,是不久前才混杂在这群流民里面......”
言及此处,余幼嘉顿了一息,旋即才道:
“崇安只是个县,自顾不暇,更没有开罪过周边各处。”
“比起别地派兵来刺探崇安,我更愿意相信这些只和你们商队相差出现一天的兵卒,是追着你们的脚步来到崇安......”
只有如此,他们才会草草混在在流民堆里,甚至连余幼嘉将人挨个挑出列队,也没意识到余幼嘉会对他们动手。
因为在他们的想法中,他们与崇安无冤无仇,目标也不是崇安,自然不会多有戒备。
余幼嘉抬眼,看着对面的朱焽,沉声道:
“我若是你,现在便会派人去查个水落石出。”
“当然,你若是查不到什么,我自己也会去查,只是等我查出什么消息,知道你们的到来是为祸崇安,而你,又糊里糊涂的准备帮衬那些人......”
余幼嘉抬手,随意冲着跟自己出城的娘子军们挥了挥指,城墙上紧弦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显然是准备收兵。
余幼嘉拍了拍朱焽的肩膀,冷笑道:
“别说你只是一个世子,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会杀了你。”
此声冷冽,森然。
与原先余幼嘉初见时展现出来的冷淡,与意图与淮南做生意时的低姿态完全不同。
她,很有野心,也很有手腕。
既能为利让步,为时势低头,也能为自己坚持的那一条路而所向披靡。
那一瞬,朱焽确信,她确实是怀疑自己。
但下一瞬,余幼嘉已经收手,扬长而去。
城门再开,再合。
朱焽站在城下,站在尸体中,听到余幼嘉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城门隐约传来:
“.....明日......清点.......”
“那群人......问问......来历......”
朱焽低头,擦去脸上的血水,擦了许久,才在某一息后,轻声呢喃道:
“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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