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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提瓦特的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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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初遇莱欧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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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丹廷的午后,阳光被精心修剪的梧桐树叶筛成细碎的金屑,懒洋洋地洒在「咖啡厅·露泽」的露天座位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与各式甜点馥郁的芬芳,与街上行人轻快的脚步声、远处悠扬的手风琴声交织成一曲独属于这座都市的、悠闲而又浪漫的乐章。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派蒙的小手指在菜单上飞快地划过,像是在检阅自己的三军仪仗队,每一道甜品的名字都念得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她最后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庄严的语气对侍者说道:“枫达不要!谢谢!”

荧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桌子上迅速被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糕点、布丁和冰淇淋堆满,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那维莱特送的那个蛋糕,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被这个小家伙消灭得一干二净,连包装盒上的奶油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你真的点了好多啊,”荧看着派蒙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是刚吃过那维莱特送的蛋糕?”

“那维莱特送的蛋糕确实是很好吃啦,”派蒙叉起一勺慕斯,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但随即又垮下小脸,声音里充满了悲壮,“可是一想到后面的日子要坐牢,我胃里一下就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这叫化悲愤为食欲,是补充能量的重要方式!”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小的身子飘在半空中,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说起来我们自从来到枫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触犯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律,比如在喷泉里洗脚或者给鸽子喂了错误牌子的面包之类的…”她掰着手指,一脸的后怕,“结果到头来,我们居然还要主动到梅洛彼得堡去,唉,可能这就是命运吧。荧,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那种,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

荧拿起自己的那杯红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没有回答。她知道,这并非命运的捉弄,而是一种必然的选择。为了达达利亚,为了弄清那荒诞判决背后的真相,也为了那维莱特所委托的、关乎枫丹未来的重任,这一趟,非去不可。

“唉,”派蒙又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里的忧愁几乎要凝成实质,“到时候在那边,我们可要抓紧时间调查,我可不想在那个黑漆漆的海底待太久…听说那里的床铺又硬又冷,食物也只有难吃的肉汤和干面包…”

“哦?我听到了什么,是新闻的味道?”一个清脆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属于记者的敏锐。

“味道是用尝的,不是听的!你怎么突然出现啦,夏洛蒂?”派蒙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勺子掉下去。她回头一看,只见那位总是背着留影机的《蒸汽鸟报》王牌记者,正一脸兴奋地站在她们桌边,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发现独家新闻时的、猎人般的光芒。

夏洛蒂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抱怨道:“别提了,我约了一起案件的目击者来这里吃饭,本想从他嘴里挖点惊天动地的大料出来,结果居然放了我鸽子!白白浪费了我一下午的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即又将目光锁定在了荧和派蒙身上,脸上露出了职业性的、灿烂的笑容,“唉,冷静冷静,身为记者这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再从荧这里弄点新闻出来,今天的餐费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我们可还听着呐,夏洛蒂!”派蒙叉着腰,气鼓鼓地抗议道。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职业习惯,职业习惯!”夏洛蒂干笑了两声,连忙摆手,随即话锋一转,那双眼睛里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我刚才好像听你们提到梅洛彼得堡了?你们该不会…真的犯了什么事吧?”

“哪儿有的事!我们这次只是为了去…”派蒙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被荧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咳打断了。

“咳咳!”

荧不动声色地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随即像是被花粉呛到了一样,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阿嚏!”

派蒙猛地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糟了,差点忘记那维莱特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次的行动一定要保密!她看着夏洛蒂那充满求知欲的脸,大脑飞速运转,支支吾吾地说道:“啊…啊…我们是去…去…”

“我们只是为了去赎罪。”荧放下了餐巾,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懊悔与无奈的表情,语气平静地说道,“因为之前…当街剧透了推理小说的结局。”

“啊?”夏洛蒂愣住了,她的大脑显然无法立刻处理这个听起来过于离谱的罪名,“因为这个被抓?”

她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即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唔…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单论令人厌恶的程度的话,当众剧透这种行为,至少跟行窃、欺诈之类的罪行在同一个档次吧。尤其是在我们枫丹,破坏了他人的阅读体验,简直就是对艺术与生活情趣的公然挑衅!”

派蒙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本正经分析的夏洛蒂,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荧,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小声地拉了拉荧的衣角,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后怕:“啊?原来我做过这么严重的事?”

荧转过头,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你看,我就说吧。你当时还不怎么当一回事。”

“对不起,我错了!”派蒙立刻双手合十,对着空气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忏悔。

“这么看的话,也的确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了,只是普通的治安案件而已,有点失望…”夏洛蒂撇了撇嘴,但随即,她那属于记者的雷达又一次启动了,“欸,对了,好像还有戏…你们不是要去梅洛彼得堡吗?能不能顺便帮我取取材?”

“这个可能…不一定有时间…”派蒙有些犹豫,她们这次去可是有正经任务的。

“没那么复杂啦,”夏洛蒂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情报,“就只是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多和梅洛彼得堡的管理人接触接触?”

她见两人似乎提起了兴趣,便继续说道:“他在枫丹被授予了「公爵」的荣誉市民称号。很响亮对吧?要知道,能获得这个称号的,都是为枫丹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公民,数量极少,每一个都是传奇人物。再加上梅洛彼得堡一直以来都不归审判庭直接管辖,它就像一个独立于枫丹之外的、神秘的国度。所以人们——甚至包括我这样的记者——对他也是知之甚少。”

夏洛蒂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属于新闻工作者的激情与渴望。“如果能出一篇关于他的专题报道的话,详细介绍一下这位神秘公爵的生平,还有梅洛彼得堡内部的真实景象…那估计可以让《蒸汽鸟报》的销量翻上一番!这绝对是大火的题材!”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要看情况…”派蒙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当然也不能白白麻烦你们,”夏洛蒂看出了她的动摇,立刻抛出了自己的筹码,她豪气地一挥手,“这顿饭,就由我来请客吧!”

“好!一言为定!绝对帮你搞定!”一听到“请客”两个字,派蒙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仿佛刚才那个犹豫不决的不是她一样。

“嘿嘿,成交成交。”夏洛蒂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菜应该也快上了吧…欸!等等,你们点了这么多吗!?”

她看着侍者推着餐车,将一道道精致的甜点如同流水般端上桌,那张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瞬间变得和派蒙刚才一样惨白。

全力饱餐一顿之后,荧和派蒙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感觉连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夏洛蒂则一脸生无可恋地付了账,看着自己那瞬间瘪下去的钱包,感觉自己未来一个月的午餐都只能啃干面包了。

告别了欲哭无泪的夏洛蒂,两人准备动身前往伊黎耶岛。

当她们抵达那维莱特指定的集合地点时,这位枫丹的最高审判官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海风吹动他银白色的长发和深蓝色的衣摆,那高大而又孤寂的背影,仿佛与这片广阔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那维莱特,我们准备好了,入口就在这里么?”派蒙飞到他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除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升降平台,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们果然如约来了。”那维莱特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们,“没错,这里就是从伊黎耶岛进入梅洛彼得堡的唯一入口。”

他抬起手,示意她们后退。随着一声低沉的机括声,那个原本与地面严丝合缝的平台缓缓开启,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垂直向下的漆黑通道。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流从通道中涌出,带着深海独有的咸腥与压抑。

“当心,稍微往后站一站。”

“呜哇…原来是从这里下去,梅洛彼得堡是在海里面吗?”派蒙被那深邃的黑暗吓得躲到了荧的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

“依靠水与人们对深海的恐惧,梅洛彼得堡天然就适合被用于收容及看守罪犯。”那维莱特的声音在空旷的悬崖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属于法则本身的冷酷与客观,“不过放心,那里面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非常可怕的地方。请你们下去以后,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吧。”

“但、但愿如此…”派蒙小声地嘀咕道,“可一想到自己是在海底,被几千米深的海水包围着,还是会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吧?”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那维莱特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着两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曾说过,我与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莱欧斯利先生有些私交…他相当精明。”

“我们也听说了,就是那位「公爵」,对吧?”派蒙立刻说道,她还记着夏洛蒂的嘱托。

“是的,他是这座水下堡垒的最高管理者。”那维莱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欣赏与警惕的复杂神色,“就算你们是受我委托前往调查,最好也避免与他和他手下的人发生直接摩擦。莱欧斯利不常离开梅洛彼得堡,但这不代表他不清楚堡内外事务的细节。对于很多事情,他是‘默许’而非‘不知情’,这一点还请你们务必注意。”

荧的眼神一凝,她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公爵」莱欧斯利…我会注意的。”

“那么,私人聊天时间差不多就到此为止。”那维莱特微微颔首,恢复了最高审判官应有的威严,“这次的事,就拜托二位了。”

“放心吧,不会白跑一趟的!”派蒙拍了拍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嗯,”那维莱特点了点头,随即向着不远处一位一直静立等候的、身着警卫制服的美露莘喊道,“玛德琳。”

“我来了,那维莱特大人。”那位名叫玛德琳的美露莘立刻小跑过来,她看了一眼荧和派蒙,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新的犯人就是这两位对吧?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逃掉的。”

“才不会逃跑呢!”派蒙不满地抗议道。

“二位请跟我来吧,”玛德琳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会引导你们办理进入梅洛彼得堡的手续。”

荧和派蒙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毅然踏上了那个通往深海的升降平台。随着平台缓缓下降,头顶的光明被迅速吞噬,四周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只有平台边缘的魔法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耳边传来锁链摩擦的沉重声响,以及越来越清晰的、来自深海的巨大水压所带来的沉闷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那光亮迅速扩大,最终化作一片灯火通明的、庞大的地下空间。一座完全由钢铁与岩石构筑的堡垒,静静地悬浮在幽深的海底,无数管道与廊道如同巨兽的血管般纵横交错,构筑成一个独立而又完整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地下世界。

平台最终停在了一个宽阔的入口处。一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美露莘正趴在登记台后,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哈欠…是玛德琳啊,今天怎么让你下来跑一趟了?”她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维莱特大人点名让我护送这两位犯人的,可能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吧。”玛德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唉…唉…真好呀,”那位名叫玛蕾蒂的美露莘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羡慕,“能得到那维莱特大人这样的大人物青睐,而我却只能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面对一个个新的囚犯,看着他们那些愁眉苦脸的样子。”

“嗯…你可以试试微笑服务,”玛德琳一本正经地建议道,“或许可以提高你业务上的口碑。”

“得了得了,”玛蕾蒂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每一个刚来到这里找我登记的犯人,都是一副死了亲人一样的表情,我哪里还笑得出来啊…而且就算我对他们笑,他们眼里估计也只会觉得我是个心理扭曲的虐待狂之类的吧?”

“的确很有道理。”派蒙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交接工作就算完成了。”玛德琳将一份文件递给玛蕾蒂,“你们两位先在这边登记,后续的各种流程,玛蕾蒂会指导你们。”

“唉,交给我吧,”玛蕾蒂接过文件,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快回到那个阳光普照的世界去吧。”

玛德琳转身离去,登记台前只剩下了荧、派蒙和这位看起来随时都会睡着的玛蕾蒂。

“让我看看,”玛蕾蒂翻开文件,念出了她们的名字,“荧和派蒙,对吧?”

“到。”荧言简意赅地回答。

“是我没错。”派蒙也跟着应了一声。

“我先和你们确认一下罪名和刑期。”玛蕾蒂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但当她看到文件上记录的罪名时,那双总是睡眼惺忪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睁大了。她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未经神明允许,吃掉了至冬使节精心为神明大人准备的蛋糕,致使枫丹政治核心陷入短时间静默」,刑期四十五天…?”

“啊?”派蒙的嘴巴张成了“o”形,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维莱特送我们的那块蛋糕难道就是…”

玛蕾蒂抬起头,用一种看待史前生物般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们两人,那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钦佩。“单就这个罪名来看…你们应该是能干大事的人。”

她啧啧称奇,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考虑到芙宁娜大人一直以来对甜点那近乎狂热的喜爱程度,你们这种行为,和刺杀水神有什么区别…真是勇气可嘉,令人敬佩。”

“谢谢夸奖。”荧面不改色地回答。

“你很有眼光嘛。”她又补充了一句。

“谢谢你们让我长见识,但进入梅洛彼得堡的手续还是要好好完成的。”玛蕾蒂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从这桩惊天大案中汲取到了一丝工作的动力。她指了指旁边一块刻着身高标尺的金属板,“请站到那块板子前面,我会用留影机给你们拍摄画片,作为你们的身份档案。”

“唔…好吧,”派蒙有些不情愿地飘了过去,还不忘叮嘱道,“拍得好看一点哦。”

在玛蕾蒂的协助下,两人很快完成了所有的手续。画片被迅速冲洗出来,别在了她们的档案上。

“好了,感谢二位的配合。”玛蕾蒂将档案收好,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后续会有专人引导你们,好好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

“「重生」…是不是稍微有些夸张了,”派蒙不解地问道,“我们只在这里待四十五天呀…”

“就是你们两个对吧,跟我来吧。”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警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身后。

“欸,好的,”派蒙试图友好地打个招呼,“我叫派蒙,这个人是荧…”

“不必了,”那位名叫迪肯的警卫冷冷地打断了她,“我记不住你们的名字,走吧。”

说完,他便径直转身,向着通往堡垒深处的通道走去,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荧和派蒙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将那个依旧在打哈欠的玛蕾蒂和她那套关于“重生”的理论,一同留在了身后。

跟随那位名叫迪肯的警卫,荧和派蒙正式踏入了通往梅洛彼得堡深处的廊道。这里的空气与入口处截然不同,不再仅仅是深海的咸腥,更混杂着一股浓重的、属于金属与机油的味道,冰冷而又刺鼻。四周的墙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由巨大的、铆钉密布的钢铁板块拼接而成,冰冷的触感仿佛能直接吸走人体的温度。头顶上,粗大的管道如巨蟒般纵横交错,时不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如同心跳般的低鸣,伴随着管道接口处泄出的丝丝白汽,让这片本就压抑的空间更添了几分令人不安的生机。

“那个…请问你是这里的看守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派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她小心翼翼地飞在迪肯身侧,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觉得,在这种陌生而又危险的环境里,和引路人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然而,走在前面的迪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沉默的墙,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规律而又冷漠。他仿佛没有听到派蒙的问话,继续以不变的节奏向前走着。

“……”

空气再次陷入尴尬的寂静,只有那沉闷的机械轰鸣声在耳边回荡。派蒙有些泄气地飘回荧的身边,小声地嘀咕道:“呃…我是不是已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了?这个人好冷淡啊,比那维莱特还要不近人情。”

荧的目光始终平静地观察着四周,她留意着墙壁上每一道划痕,每一个警示标记,以及偶尔从岔路口一闪而过的、同样身着囚服的身影。听到派蒙的抱怨,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抬起眼,看向迪肯那宽阔的背影,声音清冷地开口:“你不像是看守吧。”

她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一种陈述。看守身上会有一种属于执法者的、训练有素的气质,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身材高大,但他的步伐、他的姿态,都透着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惫与麻木。他更像是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居民。

荧接着问道:“为什么是你来迎接我们?”

这一次,迪肯的脚步终于顿住了。他缓缓地转过半个身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厌烦与无奈的复杂表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他身体里仅存的一点活力。

“唉…所以我才讨厌新人,总是有问不完的蠢问题。”他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带着一丝不耐烦,“要不是为了「特许券」,我才不会揽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特许券」?”派蒙立刻被这个新名词吸引了,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或许是荧刚才那句话触动了他,又或许是这两个新来的犯人看起来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麻烦,迪肯竟然难得地表现出了一丝交谈的意愿。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们。

“好吧,看在你们不是那种一进来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惹人烦的新犯人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陪你们聊聊。不过听好了,就这一次,下一次再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就要收「特许券」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在提到那个词时,竟然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深海中偶然反光的鱼鳞。“在这个地方,在梅洛彼得堡,你们在外面用的那种亮闪闪的、叫摩拉的东西,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废铁。在这里,唯一流通的,唯一能让你活下去,并且活得像个人的东西,就是特许券。”

“它几乎可以换来梅洛彼得堡的一切…”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蛊惑力,“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一本来自外界的新小说,一顿不像猪食的晚餐,甚至是一张柔软的、不会让你腰酸背痛的床铺。只要你有足够的特许券,你就能满足你的一切欲望,获得你想要的权力,甚至…改变你那该死的命运。”

“所以特许券,就是只能在这里用的货币?”派蒙总结道,她的小脑袋里已经开始盘算这种货币的购买力了。

“并不只是这么简单。”迪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派蒙的天真,还是在嘲笑外面的世界,“就像那个叫玛蕾蒂的懒家伙说的,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获得「重生」。”

他站直了身体,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下,仿佛在分割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身份,是腰缠万贯的富商,还是权倾一方的贵族,又或者是臭名昭着的大盗。只要踏进这里,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你们曾经拥有的一切财富、势力、名声,都会被这几千米深的海水彻底冲刷干净。在这里,你只能抛开一切,从零开始,像个最卑微的苦工一样,去赚取你的第一张特许券。”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那份深藏的麻木似乎被点燃了。“所有人都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给你那糟糕透顶、一塌糊涂的人生一次重来的机会…你懂吗?这才是特许券真正的用意!它象征的,是外面那个世界永远不可能存在的、真正的公平!真正的「正义」!”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在宣扬着某种至高无上的真理。“也正因如此,许多犯人即使刑期已满,也并不想回到外面的世界了。因为在这里,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换取回报,而不是被那些生来就高人一等的家伙踩在脚下。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找到了…尊严。”

听着迪肯这番近乎狂热的演说,派蒙不由得目瞪口呆。“梅洛彼得堡原来是这样的,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和监狱差不多的地方…听起来,好像…好像还不错?”

“别把这里想的太美好,也别想的太糟糕。”迪肯眼中的那点狂热迅速褪去,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麻木与疲惫,仿佛刚才的激情只是瞬间的幻觉。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好好看看这里的景色吧,一会儿你们就看不到了。”

荧的目光扫过他萧索的背影,心中却在思索。一个完全封闭的、以“绝对公平”为理念的地下社会,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实验。但她去过太多的世界,见过太多的文明,深知任何号称“绝对”的理念,其背后往往都隐藏着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规则与代价。

“与太阳告别太久之后,”迪肯的声音幽幽地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自嘲,“就连这令人恐惧的深海都会变得亲切起来,你甚至会觉得,那冰冷的海水拥抱着你的感觉,比外面那些虚伪的阳光要真实得多。你不会再觉得有什么压抑的感觉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也证实了荧之前的猜测:“哦,忘了说,我其实跟你们一样,都是犯人。迎接新犯人,只是我为了赚些特许券而接的零工而已。”

原来如此,荧心想,难怪他对“特许券”的理解如此深刻。

她们跟着迪肯穿过几条岔路,周围的环境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她们看到了更多的犯人,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有的则行色匆匆,像是在赶着去做什么工作。这里确实不像传统的监狱那样死气沉沉,反而更像一个秩序井然的、巨大的地下工厂。

荧的脑海中浮现出夏洛蒂那充满期待的脸庞,她决定趁着迪肯话匣子还没完全关上,试探一下。“你见过「公爵」吗?”

几乎在问题出口的瞬间,迪肯的脚步再次停下了。这一次,他没有转身,只是整个后背都僵硬了起来。

荧没有停顿,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也是更关键的问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从至冬来的、代号叫「公子」的执行官?”

“……”

这一次,回应她们的是长久的、令人不安的沉默。廊道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远处管道的轰鸣声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怎么又不说话了?”派蒙小心翼翼地飞到他身边,不解地问道。

迪肯缓缓地转过头,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任何情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如同商店招牌般的漠然。“免费的到此结束了。再往下,就是付费内容。”

派蒙被他这副样子气得差点跳起来,她叉着腰,在空中跺着脚:“你的脑子里难道真的就只有钱…哦不,特许券吗!?”

迪肯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只是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个更加巨大的升降平台。“差不多到了,从这里下去。你,来试着操作吧。”他的目光落在荧的身上。

荧走到平台的操作杆前,毫不费力地将其拉下。随着一阵更加沉重剧烈的机括声,平台开始缓缓下降,将她们带向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原来还要往更深处去啊,这已经是在多深的海底了啊?”派蒙紧紧地跟在荧的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只能看到无尽的深渊,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仿佛是你过往人生的写照,不是么?不断地坠落。”迪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恶意的调侃。

“呃…倒也没有那么糟糕啦。”派蒙小声地反驳道,但心里却更加发毛了。

平台下降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又一个灯火通明的楼层停了下来。当她们走出平台,走到一个拐角处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中央枢纽,无数条通道汇集于此,人来人往,比上一层要喧闹得多。

“到这里才算正式进入梅洛彼得堡吗?”派蒙好奇地张望着。她看到了一些和她们一样,似乎也是刚刚才到这里的犯人,一个个都垂头丧气,愁眉苦脸,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再看看自己和荧,似乎确实…表现得太轻松了。

“我们是不是表现得太从容了?”派蒙有些担心地小声问荧,“这样会不会很显眼?”

荧的目光扫过那些失魂落魄的新人,又看了看派蒙那紧张兮兮的小脸,淡淡地说道:“格格不入的应该只有你。”

“唔…想一想我们现在已经在别人的地盘了,一定要想办法演好犯人才行…”派蒙立刻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努力地垮下小脸,皱起眉头,试图模仿那些人的表情,但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滑稽。她越想越害怕,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哭腔,“如果我们的身份暴露了的话,是不是就连那维莱特都救不了我们了?”

荧看着她那副样子,心中有些好笑,但还是配合着她,用一种凝重的语气说道:“被发现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成为犯人了吧?”

“你、你不要吓我,我可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派蒙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迪肯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和紧张,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麻木。“那个…我不太了解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犯了什么罪,但是…你们该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吧?”

“啊…不该惹的人?应…应该没有吧?”派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回你怎么主动找我们说话啦?不用付特许券了吗?”

“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了!”迪肯的语气异常急促,他甚至不敢再看她们,只是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条通道,飞快地说道,“那边…你们自己过去吧。先说好,我的职责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哦…祝你们好运!”

说完,他便像见了鬼一样,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到底什么意思呀…”派蒙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满头雾水。她顺着迪肯刚才指的方向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前方那条原本宽阔的通道两侧,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警卫机关。那些冰冷的钢铁造物排成整齐的两列,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核心如同无数双冷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们。森严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也纷纷避让开来,投来或好奇、或畏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欸,等等,”派蒙的声音都变调了,“一般来说,这里会有这么多警卫机关的吗?”

“显然不会吧…”荧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凝重,她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上。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欢迎仪式。

“难道说已经…”派蒙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我们…我们这就已经暴露了吗?”

“做好战斗准备吧。”荧低声说道,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突袭。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沉稳而又带着一丝慵懒磁性的男声,悠悠地从那列队整齐的警卫机关后方响起,轻易地穿透了紧张的空气。

“7459号、7560号犯人,欢迎。”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们的紧张,又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别那么紧张,这些警卫机关不是来做你的对手的。恰恰相反,它们此刻正肩负着「仪仗队」的职责。”

随着话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警卫机关的队列中缓步走出。他身着剪裁合体的黑色正装,内衬一件暗红色的马甲,脖子上松松地系着领巾,银灰色的短发下,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带着玩味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他的步伐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仿佛整个梅洛彼得堡都是他随心所欲的棋盘。

“我听说你们是那维莱特先生的朋友,才特意让这些不解风情的家伙来这里列队等候,以示敬意。”

“你知道我们和那维莱特的关系?”派蒙惊讶地问道,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放松。

“海底或许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信息闭塞,旅行者。”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过很可惜,我知道的也仅止于此。毕竟,最高审判官的私人交际圈,可不是我能随意窥探的领域。”

他摊了摊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扫过荧和派蒙,最终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而且你看,就算是那位大人物的朋友,犯了事也得到这里来。这难道不是很公平吗?”

荧的目光与他对上,从这个男人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种与迪卢克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内敛和危险的气息。他就像一头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看似慵懒,却随时可能露出致命的獠牙。“看来你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喊。只见刚才那个逃跑的迪肯,不知为何又被两名警卫押了回来,他看到那个男人,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喊道:“公、公爵大人!今天…今天天气真不错!向您问好!”

“你也好,先生。”被称作公爵的男人,莱欧斯利,微笑着向他颔首,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借你吉言,我也很愿意想象海洋外的好天气。说真的,梅洛彼得堡要是能造在岸上就更好了,也方便大家一起晒晒太阳,闲聊几句。”

“啊…万分抱歉,我只是见到您太紧张了,有点…语无伦次…”迪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原来这位就是公爵…比想象中的样子年轻好多!”派蒙小声地在荧耳边嘀咕道,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和夏洛蒂口中那个神秘莫测的传奇人物联系在一起。

莱欧斯利仿佛没有听到派蒙的嘀咕,他的目光转向荧和派蒙,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荧和派蒙,是吧?迪肯先生负责接待你们,这个过程…还令人满意吗?”

荧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面如死灰的迪肯,心中瞬间了然。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陷阱。她的回答,将直接决定迪肯这个小人物的命运。

她想了想,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但语气却很平淡:“一般般吧,态度不怎么样。”

莱欧斯利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他转过头,看向迪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惋惜,语气却依旧轻松,“那我只好遗憾地宣布,就在刚才,迪肯先生,与他犯人生涯中最好的高升机会,擦肩而过了。”

“我…唉…”迪肯的身体晃了晃,最后一丝血色也从他脸上褪去。他颓然地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我确实…只想着特许券的事了…让您失望了,公爵大人。我原本…我原本想做更高级别的工作,想让您看到我的价值…”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荧和派蒙,喃喃自语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们二位居然是能和公爵大人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唉,我总是因小失大,鼠目寸光…”

“日子还长,迪肯先生,你依然有很多机会。”莱欧斯利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挥了挥手,示意警卫将他带走。

他看着迪肯失魂落魄地被带离,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荧和派蒙,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见部分就到这里吧,已经花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他向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邀请她们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你们二位,请跟我来。为表欢迎,我会亲自带你们先在梅洛彼得堡各处走走,以便你们更好地融入这里的生活。”

“他是要亲自带我们参观吗?”派蒙小声地对荧说道,她被莱欧斯利这一连串的操作搞得晕头转向,“总觉得搞不清楚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到底是敌是友啊?”

“先顺势而为吧。”荧低声回应,她知道,在对方的地盘上,面对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掌权者,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现在,她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跟着他走下去,看看这位公爵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愿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么多。”她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难怪夏洛蒂对他那么感兴趣,确实是个有点神秘的家伙,”派蒙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快跟上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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