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天后,侯景率领的前锋部队,在漫天风雪中艰难跋涉,终于抵达了濉溪县境内。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积雪没过脚踝,道路因反复冻结和踩踏而变得泥泞不堪,行军速度大受影响。
临时搭建的中军帐内,炭火也难以驱散刺骨的寒意。斥候队长带着一身寒气闯入,单膝跪地禀报:“大将军!前方探明,慕容绍宗的汉军大营,距此已不足五里!”
大将宋子仙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哈着白气向侯景请求:“大将军,雪深路滑,弟兄们人困马乏,体力消耗极大。是否……暂且休整片刻,让将士们暖暖身子,恢复些体力,再寻机攻击汉营不迟?”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帐内其他将领也大多面露倦容,显然对这恶劣天气下的作战心存抵触。
侯景走到帐口,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股寒风立刻卷着雪沫灌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眯着眼看了看外面,夜色深沉,月光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辉,除了风声,四周一片死寂。
他心中盘算:如此酷寒雪夜,汉军定然都缩在营帐里围着火堆取暖,戒备必然松懈,正是偷袭的绝佳时机!他放下门帘,转身,脸上露出一丝狡诈而残忍的笑意,否决了宋子仙的提议:“不!正是这等天气,敌人才料不到我军会至!传令下去,准备突袭汉营!”
另一员大将任约闻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他小心翼翼地劝谏道:“大将军,三思啊!如此厚的积雪,将士们身着沉重盔甲在雪地里行走,行动迟缓,且兵器拖行难免发出声响,恐怕……恐怕尚未接近敌营,就会被汉军的哨探察觉啊!”他说的确是实情,在这寂静的雪夜,金属摩擦和踩雪的声音能传得很远。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侯景手中的马鞭毫无征兆地抽在了任约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一道血痕。任约“啊”地一声惨叫,捂着脸后退两步,又惊又怒地看着侯景。
“说你蠢,你他娘的果然是个猪脑子!”侯景指着任约的鼻子骂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你听说过‘丁奉雪中奋短兵’的典故吗?!啊?!”
任约没读过什么书,是个粗人,哪里知道什么三国典故,只能捂着脸,茫然又委屈地摇了摇头。
侯景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下令:“你!现在就去给老子挑选五千精壮士卒!全部给老子脱掉铠甲,只穿单衣,要白色的,没有就光着!每人只带短刀,给老子去突袭汉军大营!趁他们睡着,给老子砍下慕容绍宗的狗头!”
任约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这冰天雪地,脱了盔甲,不等冲到汉军营前,自己人就先冻成冰棍了!这分明是让自己去送死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带着哭腔求饶:“大将军!饶命啊大将军!这……这可使不得啊!弟兄们会冻死的!这……这是去送死啊!”
“废物!”侯景怒骂,又是一脚踹在任约肩头,“你他娘懂个屁!不穿盔甲,在月光雪地里反光就不明显,不容易被察觉!懂吗?只用短刀,没有长兵刃拖沓,行动更迅捷,声响也更小!明白吗?!这叫出奇制胜!” 他这番解释似是而非,完全忽略了保暖和实际作战效能。
任约被踹倒在地,看着侯景那不容置疑的狰狞面孔,知道军令难违,只得哭丧着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侯景看他那窝囊样子,心里实在不放心。他目光在帐内扫视一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将领刘淇身上。
侯景知道这小子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他指着刘淇道:“刘淇!你过来!咱们这群人里,就你他娘的读过几天兵书,‘丁奉雪中奋短兵’的典故,不用老子再给你讲一遍了吧?”
刘淇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这典故,更知道丁奉当年是做了充分准备,绝非这样蛮干。但他不敢直言顶撞,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道:“末将……略知一二。”
“很好!”侯景满意地点点头,“你跟着任约一起去,助他一臂之力!给老子盯紧了,要是办砸了,老子连你一起剁了!”
刘淇心中一片冰凉,知道这趟是九死一生,但军令如山,他只能无奈地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一个多时辰后,在濉溪县外的雪原上,出现了一幅极其诡异荒诞的景象。五千名被挑选出来的侯景军士兵,几乎赤身裸体,只在腰间围着勉强遮羞的布条,皮肤暴露在零下的严寒中,冻得浑身青紫,瑟瑟发抖,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架。他们每人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鬼魅般,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向着数里外的汉军大营摸去。
任约自己也冻得够呛,他凑到同样“光溜溜”的刘淇身边,牙齿打着颤,低声抱怨道:“刘……刘老弟……你……你说……大将军是不是杀人杀多了,这里开始犯毛病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冻……冻都冻死了,还……还打个屁的仗!”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刚才就不多那句嘴了。
侯景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没有交代清楚细节(历史上丁奉是先以姜汁涂抹全身),而刘淇则是早就心存异志,不愿助纣为虐,所以故意不说破。他同样冻得嘴唇发紫,含糊地应道:“任……任将军,大将军……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吧……不然……回去也是……个死……”
任约听完,猛地一打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想到了侯景整治败军之将的残忍手段。
不过,不得不说,侯景这歪打正着的“光溜溜”战术,在隐蔽性上,起初还真起到了一点效果。厚厚的积雪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而汉军望楼上的哨兵,在这酷寒深夜值守了太久,精神难免懈怠,视线也被风雪和夜色干扰,最初确实没有发现这一大群在雪地上缓慢移动的、几乎与雪地同色的“裸男”。
当他们艰难地、悄无声息地靠近汉军营寨栅栏,甚至能隐约听到营内传来的巡夜梆子声时,任约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大喊一声:“兄弟们!给老子杀啊——!” 喊完,他刀指前方,自己却悄悄地向后缩,开始慢慢后退。
刘淇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任约,见他果然开始临阵脱逃,心中暗骂一声“狗贼”,也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任约就往回跑!他任约都不愿意送死,他刘淇就更不能这么死了!
那五千名被蒙在鼓里、几乎冻僵的士兵,听到冲锋的命令,求生的本能和一丝侥幸心理让他们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发出各种怪叫,挥舞着短刀,向着近在咫尺的汉军营寨发起了决死冲锋!
然而,接下来的场面,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汉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最初的混乱仅仅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各级军官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呼喝着组织防御。营寨内的汉军士兵虽然也从睡梦中惊醒,但很快便拿起武器,依托营垒进行反击。
这些侯景的“裸男”兵,没有盔甲防护,在汉军的长矛攒刺和弓箭齐射下,如同纸糊的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的短刀根本无法触及汉军士兵的身体,就被长长的矛戟挡住、挑开。鲜血喷涌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凝固成暗红色的冰碴,场面惨不忍睹。
这些士兵,甚至连汉军的盔甲边都没摸到,就在绝望和严寒中被一一剿杀。他们的冲锋,在汉军严密的阵型和优势的兵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悲凉。
汉军大营内,很快控制了局面。大将尉迟炯和贺兰祥提着滴血的兵刃,找到主将慕容绍宗,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
尉迟炯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点,皱眉道:“大将军,这侯景是不是疯了?派五千个不穿衣服的士兵来送死?这是什么打法?”
贺兰祥也摇头道:“简直是闻所未闻!莫非是嫌自己粮草太多,特意来消耗一些?”
慕容绍宗也是眉头紧锁,他征战多年,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战术。他沉吟片刻,试图用兵法来解释这难以理解的行为:“侯景此人,向来狡诈多端。此举……或许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说不定是故意示弱,以这般不堪一击的阵容来麻痹我等,让我军以为其兵甲匮乏、士卒羸弱,不堪一击,从而诱使我军轻敌冒进,他则在外设下埋伏……对,定是如此!此乃骄兵之计,诸位切不可大意!”
众将听了慕容绍宗这番分析,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似乎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纷纷点头称是,同时心中对侯景的“狡诈”更加警惕,怒骂其用心险恶。
而此刻,在距离汉军大营四五里外的雪原上,正上演着更加荒诞的一幕。两个“光溜溜”的裸男,正在冰冷的月光下没命地奔跑,正是任约和刘淇。任约年纪稍大,体力不支,跑在前面呼哧带喘。刘淇年轻些,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
刘淇追上任约,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虽然自己也冻得够呛,却忍不住冷笑着嘲讽道:“任将军,临阵脱逃,按军法……该当何罪啊?”
任约一边跑一边回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当老子是傻子吗?有暖和盔甲不穿,脱光了跑去敌营送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他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威胁地指向刘淇,“再说,你他娘的不是也跟着跑了吗?还有脸说老子!”
刘淇喘着气,故作坦然道:“我当然要跑!因为我也不想这么死!太他娘的丢人了!史书上要是记一笔,说我刘淇雪夜裸奔冲营被杀,我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要丢尽了!”
任约一听,脚步慢了下来,觉得刘淇说得颇有道理。他眼珠一转,收起短刀,凑近刘淇,勾肩搭背地说道:“刘老弟,既然……既然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回去之后,这口供……可得对好了啊?就说……就说汉军戒备森严,我军刚靠近就被发现,损失惨重,不得已才……”
刘淇立刻会意,接口道:“对!正是如此!我军英勇奋战,奈何敌众我寡,天气酷寒,实在难以久战,为保存实力,只得暂退!”
两个几乎冻僵的裸男,在清冷的月光下,互相搀扶着,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仔细编造着回去交差的谎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侯景大营的方向挪去。
这场堪称荒唐、可笑又带着几分悲凉的“雪夜裸男奇袭”,如同一场拙劣的闹剧,不仅白白葬送了五千士卒的性命,也让侯景本就声名狼藉的军事生涯,再次蒙上了一层难以洗刷的滑稽阴影。
而他手下将领的离心离德,在此刻也已显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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