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却宛如一条被解开锁链的赤龙一般,从太虚天工炉的炉口探出了它的首须。那火焰的颜色鲜艳夺目,仿佛是由无数颗红宝石汇聚而成,散发着炽热的气息。
它先是在李忘川的指尖绕了一圈,仿佛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请示着什么。李忘川的手指微微一动,火焰便如同得到了指令一般,下一瞬,整条火舌骤然绷直,化作一道笔直的金红光束,如同闪电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刺向小院的穹顶。
那层淡青色的隔绝符纹在火舌的冲击下,只来得及泛起一圈涟漪,便如同薄纸一般被轻易地洞穿。火舌毫无阻碍地穿过院墙、穿过槐荫、穿过丹鼎宗重重的护山大阵,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这道火舌却像是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它所过之处,竟然没有点燃一片树叶,甚至连一丝火星都未曾溅起。它就像是一道幽灵般的光线,悄无声息地穿越了重重阻碍,精准地锁定了悬在广场正上方的巨鼎。
那座巨鼎名为“曜日”,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古老而庄重的铜色,鼎身上刻满了精美的纹路和神秘的符文。三万年不熄的“曜日真火”在鼎内翻滚着,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鼎壁,发出海浪般的轰鸣声,仿佛是在诉说着它的强大和威严。
宗内的弟子们来来往往,忙碌于各自的事务,却没有人察觉到那缕自幽径小院射来的火线,已经如同一条狡猾的毒蛇一般,悄悄地贴上了鼎腹。
火线细若发丝,却带着鲸吞之势。曜日真火原本狂暴的火幕,像被一根无形的吸管插入,火浆顺着火线倒流,色泽由炽白转为金红,再转为橙黄,最终化作涓涓细流,没入太虚天工炉的炉口。
炉身开始鼓胀。铜皮上的雷纹与火痕逐一亮起,像被重新篆刻,每一道旧伤疤都喷薄出新焰。李忘川盘膝坐在炉前,双掌虚托,木灵力化作碧色光带,缠绕炉耳,既是安抚,也是引导。
白瑶已退至凉亭檐下,油纸伞撑开半弧寒幕,伞面结出一层薄霜,霜花又被热浪蒸成细碎水珠,滚落如泪。
“慢一点,别撑破肚子。”李忘川笑着低语,像在哄一只贪食的猫。
太虚天工炉发出“铛”的一声重鸣,似在抗议,又像在欢叫;炉盖自行跳开,炉膛内卷起金红火瀑,火瀑中心,一点纯白焰心悄然诞生——那是曜日真火被撕下的本源,正在与炉中原有的炉火互相吞噬、融合。
广场之上,巨鼎依旧烈焰冲天。
巡守的消瘦中年弟子擦过额头汗水,嘟囔:“今日怎么格外烤得慌?”
身旁的另一名巡守的壮汉笑他:“昨晚偷喝赤霞酒,虚火上升吧!”
两人说笑着走远,无人看见鼎腹最深处,火浆已悄悄降下半寸。
半寸,在巨鼎九丈之躯里,不过沧海一粟,却足够让曜日真火的轰鸣声低了半个调。那声音被护山大阵的嗡鸣掩盖,又被弟子们的鼎沸人声冲淡。
院内,太虚天工炉已长至丈许高,三足陷入青砖半尺,炉口火舌喷出三尺,舔舐虚空,发出风雷般的呼啸。李忘川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汗珠未落,已被蒸成白雾。
他忽然并指如剑,在虚空连点数下,一道乌黑雷纹自指尖激射而出,烙印在炉腹。
“既然要吃,就吃个痛快。”
雷纹落下,炉身轰然一震,火舌倒卷,凝成一只十丈火鸦,火鸦振翅,无声长啸,再次扑向曜日巨鼎。这一次,它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落在鼎口边缘,巨喙探入火海,狠狠一吸!
曜日真火掀起滔天巨浪,却在浪头触及火鸦的一瞬,被强行撕下丈许宽的火幕。火幕化作赤红匹练,匹练尽头,火鸦脖颈一扬,便将整条匹练吞入腹中。
广场终于出现异象——巨鼎上方的虚空,出现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像是高温下的空气被骤然抽空。鼎内火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原本炽白的火焰边缘,竟透出一丝黯淡的橘红。
“怎么回事?”一名丹师长老抬头,神识横扫,却捕捉不到任何入侵痕迹。护山大阵光芒大盛,又缓缓平息,仿佛只是阵法自身的例行波动。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归咎于今日地脉火气不稳,各自散去。
院内,火鸦吞完最后一缕曜日真火,双翼一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炉口。太虚天工炉的炉盖“当啷”合拢,炉身却开始剧烈收缩,由十丈而一丈、由一丈而三尺,最终恢复半人高。
铜皮颜色已由古铜转为暗金,雷纹、火痕、曜日纹路交错,像一幅活过来的星图。李忘川长吐一口气,掌心一翻,炉身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乾坤世界。
他抬眼,对白瑶笑:“饱了。”白瑶收起寒幕,伞檐水珠滚落,砸在地上,发出“嗤嗤”白雾。“你吞了丹鼎宗三万年底蕴的一成火精,他们却连眼皮都没抬。”
李忘川伸个懒腰,袖中传出一声满足的低鸣,像炉子在打饱嗝。“那就让他们继续忙吧,反正火还在鼎里烧,只是少了点灵魂。”
他转身,望向小院月洞门,门后,那名儒生太上长老的气息正缓缓逼近,脚步却带着三分迟疑、七分忌惮。
白瑶轻声道:“来了。”
院门“吱呀”一声,像被岁月推开了一条缝。先探进来的是一缕灰白的发——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却又不显枯槁,倒像是初冬新雪覆在青松之上。
紧接着,整个人才踱步入内:鹤发童颜,面皮红润,双颊甚至带着婴儿般的柔光,唯眼角两道极细的笑纹,透出不知活过多少甲子的沧桑。
他身着一件最普通的粗布灰袍,腰间束一条草绳,绳头垂下几枚干枯的葫芦籽,随步幅轻撞,发出簌簌的脆响。赤足,脚踝上沾着几点院外未扫净的泥,却又不显邋遢,仿佛尘世在他脚下反而干净起来。
白瑶第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瞳孔骤缩,指尖在袖口里无声地收紧——那是她追随李忘川数百年里,第一次有“危险”二字从骨髓里浮出。她没有后退,却下意识把伞檐往李忘川那边偏了半寸,像替他挡一柄看不见的刀。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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