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讨厌我道歉，每次我说这三个字，你都会皱眉头，会转身走开。可这次。我又得说这句话了。”
可惜的是，昏睡中的宋初尧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她听不见他的低语。
也感受不到他指尖轻轻拂过她发丝时的颤抖。
外头的人站在门边，远远望着屋内那一幕。
有宫女悄悄抹了眼角，太监们垂首肃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没人敢进去打扰。
北魏皇宫经历了一场浩劫后的余波。
曾经金碧辉煌的大殿如今残留着斑驳血迹。
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灼与血腥的气息。
但大局已定，叛乱被彻底镇压。
一场腥风血雨之后，京城终于恢复了几分秩序。
三皇子凌珩护驾有功。
后来查明，他最初是被人蒙骗才卷入谋反之事。
再加上秦皇后主动出面，请求宁宣帝宽恕旧账。
因此，皇帝最终没有治他的罪。
然而，凌珩内心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于是，他在深夜写下一封长信，向父皇辞别。
第二日清晨，他便孤身一人，骑马出了京城。
就在凌珩离开的同时，沉寂多年的宋家冤案也被重新翻查。
证据确凿，当年被构陷通敌卖国的罪名终被推翻。
宁宣帝亲自执笔，写下圣旨，用朱砂红印加盖玉玺，昭告天下百姓。
圣旨中写道。
“宋氏一门忠烈，蒙冤十载，今沉冤得雪，朕心甚慰。”
不仅洗清了宋家人身上的污名，也将当年因科场案牵连入狱的所有学子一并赦免，恢复功名。
从此，北魏朝野上下人心安定，百姓归心。
战火熄灭，宫闱清净，江山重归太平。
……
一个月后。
西辰边境，黄沙漫卷，天地间一片苍茫。
宋初尧在一辆马车中慢慢睁开眼。
车内铺设柔软的绒毯，熏香袅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身边伺候的是两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丫鬟。
她试图坐起，却被一阵剧烈的头晕拉回软垫。
唯一能确定的事是，这些人穿的是西辰服饰。
“你醒了。”
头顶传来一道冷静的男声。
帘子被轻轻掀开，吉安木走了进来。
宋初尧立刻警觉起来，撑着身体往后退了一寸。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吉安木扬了扬眉，唇角微勾。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我救了你一条命，连句谢谢都没有，反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什么？
宋初尧怔住了，脑海中一片混乱。
听了吉安木接下来的话，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原来，早在半年前，黛滢就被敌人收买，在她的饮食中长期下了一种慢性毒药。
正因如此，她这半年来身体日渐虚弱，却一直查不出病因。
直到吉安木的人及时赶到，才从她体内逼出大量毒素。
若再晚两日，毒入心脉，神仙难救。
“你知道我为何要救你吗？”
吉安木坐在对面的矮凳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因为凌楚渊和我做了一笔交易。”
宋初尧心头猛然一震。
“凌楚渊？他还活着？”
吉安木看着她，眸光微闪。
“他不仅活着，而且还很清醒。他知道你会死，也知道你是唯一能牵制住北魏局势的关键人物。所以他找到我，请求我出手救人。”
“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归我管。”
“他答应了？”
她脸色瞬间变了。
“一开始哪儿那么容易同意。”
对方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你没瞧见他当时那眼神，恨不得当场要了我的命。我还真怕自己会死在北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方。
“可最后……他还是点了头”
宋初尧望着四周越来越陌生的西辰土地，心中情绪不断翻涌。
后面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只是回头，望向越来越远、几乎快看不见的北魏边境。
“我明白你想回去。”
吉安木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你得想清楚，你现在是凌楚渊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人。这不是简单的交换，而是国与国之间的约定。你要是跑回去，就等于西辰和北魏正式撕破脸。两国必将兵戎相见，烽火燃遍边境，百姓流离失所。”
“你总不想连累凌楚渊吧？嗯？”
他轻声反问，尾音微微上扬。
“若因你一人之念，让他背上背信弃义的罪名，甚至引战祸于北魏江山，你觉得，他能饶你吗？”
宋初尧猛地转头，冷冷盯住他。
“告诉我，你到底图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
如果说他是为了权力，那他跟凌楚渊提的条件，就该是地盘或兵马。
至少也是战略要隘、粮草重镇。
这些东西才真正决定一国的强弱生死。
可偏偏，他只要她。
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皇族血脉都不沾边的女子
吉安木懒懒地靠在车壁上，嘴角扬起一抹悠长的笑。
“别的不说，凌楚渊这人，倒是挺守信用。”
“没想到他会真的放你走。我还以为，他会宁可毁约开战，也不愿放手。”
话音未落，一声冷冷笑音忽然从马车外传来。
“哦？这么说，你对本宫还挺不了解啊！”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宋初尧全身的血液仿佛骤然凝固。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才在马车上听见了他的声音。
连吉安木也愣住了。
整支队伍立刻停住。
侍卫们面面相觑，手已按上刀柄，紧张地环顾四周。
“三王子！外面有人！”
一名亲卫惊呼出声。
紧接着，车帘猛地被掀开
谁也没想到，凌楚渊竟带着人马，不知何时追到这里。
数十匹战马呈半月形列阵，铁甲森然，杀气逼人。
许久未见的他，瘦了些，脸色略显苍白，下巴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可那双眼睛却比从前更加深邃，多了几分沉稳狠厉的气息。
宋初尧探出头，眼里的泪水还在打转。
而当他看见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三王子若真不懂本宫，就该知道，我的人，从来不会拱手让人。除非，我死了。”
吉安木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凌楚渊，你别忘了，这是西辰的地盘。你这是要开战吗？”
“如果我说……”
凌楚渊缓缓抬眸。
“我正有此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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