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支笔……
机会多的是,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晚,当着凌珩的面,拿出来摔断?
这其中若有巧合,那未免太过刻意。
“宋初尧,你骗得了凌珩,却瞒不过我!”
凌楚渊低声呢喃,指尖微微收紧。
一定是有啥难言之隐,才逼得她不得不做出这等抉择。
夜色浓重,四野寂静无声。
凌楚渊伫立在风中,眉头越锁越紧。
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从来不会轻易示弱,更不会主动寻求庇护。
更何况,在她心里,根本还没真正原谅他。
可知道归知道,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对了!
那支断掉的笔!
凌楚渊猛地反应过来。
他一把拉紧缰绳,朝着小院疾驰而去。
等他赶到时,已顾不上皇子的身份,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慌张翻找。
枯草间、石缝里,他一寸一寸摸索,却始终不见那支断裂毛笔的踪影。
一瞬间,他心头一沉。
可突然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她临别时那一瞬的动作。
指尖轻弹,似将什么东西滑入袖口。
再联想到她平日习惯用左手指尖摩挲袖袋的小动作……
他突然咧开嘴笑了。
果然……
他没猜错,她就是用了那支笔留了线索!
玄知赶来的时候,凌楚渊已重新骑上马背。
“殿下,刚才怎么了?”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
虽然他知道,殿下面对大小姐的事时总是格外情绪化。
但像今天这样突然拔马飞奔,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凌楚渊声音平静。
“没事,走吧。”
可他握着缰绳的右手,指尖还在轻微地颤抖。
你想留,那就留着。
我不会再拦你做你想做的事。
可我要做什么,你也别指望能左右!
“驾!”
一声低喝,马蹄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小屋前头。
“宋小姐,您刚去哪了?”
杏花提着裙角匆匆赶回来,语气里满是焦急。
她只是出去打桶水,可回来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那一瞬间,她都快吓疯了。
宋初尧一只手扶着墙边慢慢挪动,额头渗出几滴冷汗。
她悄悄将掌心攥着的东西藏到身后,轻声说道。
“刚有点渴,就出来倒点水喝。”
杏花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姐如今这般柔弱,不该独自下床乱走。
但她说话语气自然,却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杏花终究没再多问。
她走上前去,伸手搀扶宋初尧进屋。
“小姐您可别乱跑啊,万一有个闪失,奴婢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子,特别留意了那只粗陶水壶。
壶嘴朝下,里面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剩。
看到这一幕,她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早点歇着吧。”
杏花低声叮嘱完,便吹灭蜡烛了。
门一合上,宋初尧的笑意立刻褪去。
杏花那副处处提防的样子,她全看在眼里。
心口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又是凌珩搞的鬼。
他表面上温柔体贴,为她疗伤,实则暗中派人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等杏花走远后,宋初尧才缓缓摊开一直握紧的手掌。
那一支毛笔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如今,它却断成了两截。
她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
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把那支断掉的笔用绢布包好。
最后轻轻放进枕头底下。
夜,愈发沉了。
宋初尧闭上眼,却迟迟无法入眠。
脑海里翻涌的,全是那个男人沉默离去的身影。
第二天,宫里出刺客的事,很快传遍了朝野。
有人说刺客是蒋家派来的死士,意在破坏太子大婚,动摇储君之位。
也有人传是北方藩王暗中勾结江湖势力,图谋不轨。
更有甚者,称昨夜刺杀乃天象示警,预示国运将倾。
吉时已过,红绸未展,鼓乐骤歇。
本该热闹非凡的东宫此刻冷冷清清。
宫人们低声交谈,神色凝重。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打断了一场大典。
更像是一记重锤,敲响了皇权角力的警钟。
据说,宁宣帝为此大发雷霆。
不仅把仪瀛殿上下全换了人,连禁卫军都重新调配了一轮。
六部官员也人人自危,各大世家皆在观望。
谁都知道,这一次的刺杀虽未伤及圣驾,但背后牵扯的权利博弈,恐怕远比表面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秦皇后原本打算,既然昨天没办成,那就干脆今天补上。
在她看来,只要皇帝一点头,一切都能照常进行。
寝殿之内,檀香袅袅,药味弥漫。
宁宣帝靠在锦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透着倦意。
当他听到皇后提起重办婚礼时,只淡淡扫了一眼。
“不行。”
“为什么不行?陛下,本宫需要一个解释!蒋家也需要个交代!”
仪瀛殿里,秦皇后站在龙床前,声音冷得像冰。
今日她是特意前来请旨的。
穿的是正宫凤袍,梳的是九鸾高髻,神情肃穆。
宁宣帝望着眼前激动的皇后,眼中没有太多波澜。
多年来,他们之间的争执早已习惯了这般模式。
她咄咄逼人,他淡漠以对。
他知道,她在意的从来都只是她唯一的儿子凌楚渊的安危与前程。
但他同样清楚,有些事,还不到揭开的时候。
他把手中药碗放下。
彭公公伸手欲接,却被他轻轻推开。
他缓缓抬起眼,语气依旧平稳。
“朕说了,不急,就是不急。”
秦皇后冷笑一声。
“对,你什么时候真关心过儿子的事!”
她声音陡然拔高。
这些年来积压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出。
他对太子的冷淡,对东宫事务的漠视,甚至在几次危机中都迟迟不肯出手相护。
这一切,真的是一个父亲应有的态度吗?
宁宣帝脸色骤然一沉。
“你又提这个?我不是说过吗,当年!”
话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涌上来。
他整个人抖了一下,脸色更白了。
彭公公佝偻着身子跪在一旁。
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帝王的后背,另一只手捏着参片,随时准备塞入口中。
秦皇后嘴上强硬,眼神却悄悄偏到一边。
那是她曾经熟悉的男人,也曾意气风发,执掌江山,写下盛世华章。
可如今,他竟衰弱至此。
看到他两鬓的白发,她眉头微微一皱,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让开吧。”
她一边给宁宣帝拍背,一边按着他手掌上的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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