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在檐角凝成冰棱,折射着初升的日光,晃得人眼睛发涩。蒯迪元蹲在物流堂的青石板地上,手里捏着块细砂纸,正一点点打磨乾坤箱焦黑的表面。青铜碎屑簌簌落下,混着昨夜未消的雪粒,在脚边堆成小小的丘。
“师父,真不用请丹霞派的炼器师来看看?”林风端着铜盆过来,里面盛着温热的灵泉水,水汽氤氲中,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这箱子毕竟被心魔侵过,万一……”
“没什么万一。”蒯迪元头也没抬,砂纸擦过箱身的纹路,露出底下黯淡的金痕,“镇魂木钉死了核心,幽冥水冻住了余孽,再打磨掉外层的魔气,跟以前一样用。”
话虽如此,指尖触到箱体时,他还是皱了皱眉。往日里温润如玉的青铜面,此刻竟透着股冰碴似的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冬眠,只偶尔透出一丝微弱的躁动。
林风将布巾浸在灵泉里,想帮着擦拭,手刚靠近箱子,布巾突然“腾”地冒出黑烟,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开,落在雪地里,瞬间冻成了硬块。
“!”少年吓得后退半步,脸色发白,“它、它还活着!”
蒯迪元放下砂纸,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轻轻点在箱盖中央。预想中的排斥并未出现,灵力像石沉大海般没了踪迹,只在接触点留下个淡黑色的印子,几秒后又缓缓褪去,像是从未存在过。
“奇怪。”他低声道,“魔气该被镇住了才对。”
正琢磨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凡人背着药篓站在门口,为首的汉子脸上带着淤青,眼眶红肿得像核桃,看见蒯迪元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蒯仙长!您可得救救我们村啊!”
蒯迪元连忙扶起他:“王大哥这是怎么了?慢慢说。”
汉子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昨晚……昨晚村里好几个人都做了噩梦!梦见有人送来了黑色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蛇虫鼠蚁,醒来就浑身发烫,胡言乱语!我家婆娘到现在还没醒,身上的皮肤都起了黑疹子……”
他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相似的遭遇——都是深夜梦见有人敲门送包裹,包裹一打开,就陷入无边的恐惧,醒来后要么高烧不退,要么疯疯癫癫,连村里的老郎中都束手无策。
“送包裹的人长什么样?”蒯迪元追问。
“看不清。”汉子摇头,眼神涣散,“就记得穿黑衣服,背着个……青铜箱子,跟仙长您这只差不多……”
蒯迪元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地上的乾坤箱。箱子静静躺在那里,焦黑的表面在日光下泛着冷光,看起来毫无异样,可他后背的冷汗却瞬间冒了出来。
“你们先回去,我这就过去看看。”他从柜台下取了些安神符,递给汉子,“先让病人贴着,我随后就到。”
打发走村民,蒯迪元立刻转身,一把掀开了乾坤箱的盖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底层铺着的镇魂木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细密的划痕,像是被指甲抠出来的,痕迹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
“师父……”林风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的是它干的?”
蒯迪元没说话,指尖抚过那些划痕。划痕很新,边缘的木质还带着湿润的潮气,显然是昨夜留下的。他想起昨夜守到子时才睡,睡前明明把箱子锁在了内堂,钥匙就挂在自己腰间——这箱子,竟是自己打开锁,出去“派送”了?
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流,浸湿了里衣。他突然想起墨尘子临终前的话——“这心魔以修士的执念为食”。这箱子陪了他五年,承载了他太多的执念:对规矩的坚守,对立足昆仑的渴望,甚至还有对当年被逐出山门的不甘……难道是这些执念,让心魔残孽借尸还魂了?
“今晚盯着它。”蒯迪元合上箱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夜幕再次降临。物流堂的油灯比往常亮了三倍,蒯迪元和林风搬了张竹榻守在箱子旁,桌上摆着镇魂木、幽冥水和刚画好的镇魔符,像守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
亥时刚过,箱子突然轻轻震颤了一下。
蒯迪元立刻握紧了符纸,林风也屏住了呼吸,手里的铜盆都快捏变形了。只见箱盖缓缓抬起一条缝,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缝里钻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淡淡的黑雾,渐渐幻化成一只苍白的手,指尖带着青黑的指甲,正摸索着箱锁。
“果然是它!”林风低呼。
蒯迪元按住他的肩,示意别出声。他想看看,这被心魔附身的箱子,到底要派送什么“货”。
黑雾手解开锁扣,箱盖完全打开,里面的镇魂木突然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在抵抗什么。可那黑雾却毫不在意,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虚幻的包裹——说是包裹,其实就是团更浓郁的黑气,被无形的绳子捆着,还贴着张歪歪扭扭的“签收单”,上面没有字,只有个扭曲的符号。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箱子底部的青铜板上,竟缓缓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符文!这些符文与锁灵阵的纹路完全不同,笔画扭曲如蛇,颜色漆黑如墨,还在不断蠕动,像是活的虫豸。符文亮起的瞬间,整个屋子的温度骤降,油灯的火苗变成了幽蓝色。
蒯迪元试着将灵力探过去,刚触到符文的边缘,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道反弹回来,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闷痛难忍,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师父!”林风连忙扶住他,“您没事吧?”
“没事。”蒯迪元擦掉嘴角的血丝,心有余悸,“这符文在排斥我的灵力……它在自成体系。”
那黑雾手拎着虚幻包裹,从箱子里飘出来,贴着地面往门口移动,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蒯迪元和林风悄悄跟在后面,借着月光,看见黑雾手飘出物流堂,一路往村西头去,最终停在一间破旧的茅屋前。
茅屋里住着个孤寡老婆婆,白天还来托蒯迪元给远方的儿子送过信。此刻,老婆婆的鼾声从屋里传来,睡得正沉。
黑雾手举起虚幻包裹,对着门板轻轻一推。包裹竟直接穿门而入,消失在屋内。几乎同时,屋里传来老婆婆惊恐的尖叫,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音,夹杂着含糊的哭喊:“别送了……我不要……那不是我的……”
蒯迪元推门冲进去时,只见老婆婆躺在床上,双目圆睁,浑身抽搐,额头上布满冷汗,嘴里不断念叨着“黑色的包裹”。她的床头柜上,放着白天托送的信,信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漆黑的符号,与箱子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快贴符!”蒯迪元喊道。
林风手忙脚乱地将镇魔符贴在老婆婆额头。符纸刚贴上,就发出耀眼的金光,老婆婆的抽搐渐渐停止,呼吸也平稳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而那黑雾手,早已不见踪影。
回到物流堂,箱子已经恢复了原状,箱盖紧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蒯迪元知道,那些诡异的符文还在里面,像潜伏的毒蛇,只等夜晚再次苏醒。
他坐在竹榻上,望着箱子,眉头紧锁。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魔气残留了——箱子在学习,在模仿,在以心魔为核,构建一套属于自己的“派送体系”。它派送的不是物件,是恐惧;签收的不是回执,是人的噩梦。
“师父,要不……”林风犹豫着开口,“还是把它毁了吧?”
蒯迪元沉默了。毁了它,确实一了百了。可这箱子陪了他五年,从他最落魄的时候就跟着,像个沉默的伙伴。更何况,他隐隐觉得,这箱子的异动,不仅仅是心魔作祟,似乎还与自己的灵力有关——那些被排斥的灵力,那些被勾起的执念,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修行路上从未正视过的阴影。
“再等等。”他最终说道,“我要弄清楚,它到底想送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箱子上投下斑驳的影。蒯迪元握紧了手里的镇魂木,指尖的伤口在月光下隐隐作痛。他知道,今晚不会是最后一夜,这被心魔污染的箱子,已经打开了一道通往黑暗的门,而他,必须亲手把这扇门关上。
林风在一旁铺开纸,借着灯光画新的镇魔符,笔尖的灵墨不断颤抖。他偷偷看了眼师父的侧脸,在幽蓝的灯影里,那张脸一半坚毅,一半凝重,像昆仑山顶的冰岩,既承载着风雪,也藏着不化的坚韧。
夜还很长,而魔箱的异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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