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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娘的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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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残瓷拼出旧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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郓城县的冬霜结在陈家窑的窗棂上,像幅冰裂纹的画。陈阿狗蹲在窑前,正用糨糊拼块碎瓷——是当年阿姐陈阿翠画的“窑火图”,上个月从冯某母亲的坟里挖出来的,瓷片上还沾着些潮湿的黄土,带着股陈年的霉味。

“师父,东京来的公公到了,”小徒弟捧着个描金漆盒跑进来,盒角磕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说要亲自验您烧的‘清白瓷’,还带了宫里的匠人来。”

陈阿狗放下手里的瓷片,指尖沾着的糨糊在寒风里结了层薄冰:“知道了。”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窑里走——那批要送进宫的瓷,正晾在窑侧的架子上,釉色白得像雪,瓶颈处的“松三针”浅痕被他特意加深了些,像三枚挺直的骨头。

刚走到架子前,就见个穿貂裘的公公站在那里,手里捏着只瓷碗,指尖在碗沿上刮来刮去,声音尖得像窑工的哨子:“这就是陈家窑的‘清白瓷’?釉色发灰,胎质也糙,怕是进不了宫吧?”

身后跟着的宫廷匠人赶紧附和:“刘公公说得是,这瓷连苏麻离青都不用,哪配给官家赏玩?”

陈阿狗的手攥得发白,指节在裤缝上蹭了蹭:“公公有所不知,这瓷用的是黑风岭的黏土,釉料里掺了马齿苋汁,看着素净,却经得起水火——就像咱老百姓的日子,糙是糙了点,结实。”

刘公公冷笑一声,把瓷碗往案上一摔,碗沿磕出个豁口:“结实?咱家看是粗劣!朱都头呢?让他来给咱家说说,这等劣瓷,咋敢说是‘济州第一’?”

正说着,孙二娘挎着竹篮走进来,篮里是刚蒸的萝卜丝包,热气把她鬓角的霜都熏化了:“刘公公大驾光临,咋不提前说声?这点心您尝尝,是用陈家窑的泉水和面,蒸出来的包儿带着股甜气。”

刘公公瞥了眼包子,突然指着篮底的粗布:“这布上绣的是啥?”布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针脚疏得能透光——是孙二娘前几日学绣时练手的,针法学的正是陈阿翠瓷谱里画的“缠枝莲”针法。

“是……是随便绣的,”孙二娘心里咯噔一下,这针法她只跟陈阿狗学过,怎会被公公盯上?

“随便绣的?”刘公公突然提高了声音,从怀里掏出块瓷片,上面的莲花纹竟与布上的一模一样,“咱家从梁中书旧宅搜出的,说这是‘反贼暗号’,孙二娘,你可知罪?”

张青刚掀开门帘进来,听见这话,手里的砍柴刀“当啷”掉在地上:“你胡说!这是陈家窑的老纹样,啥反贼暗号?”

刘公公身后的宫廷匠人突然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个放大镜,往瓷片上照:“公公您看,这瓷片的胎土里掺了沙,正是陈家窑的记号!当年梁山晁盖劫生辰纲,用的瓷瓶就是这胎质,可见这陈家窑早与反贼勾结!”

陈阿狗突然想起阿姐瓷谱里的话:“梁府藏瓷,多掺金沙,遇火则裂。”他抓起案上的豁口碗,往灶膛里一扔,碗在火里“噼啪”响着,却没裂,只是釉色更白了些:“公公请看,俺的瓷不怕火!梁府的瓷才掺金沙,一烧就裂,那匠人分明是在撒谎!”

匠人脸色一白,却强辩道:“你……你这是妖术!”

孙二娘往灶里添了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刘公公的脸忽明忽暗:“公公要是不信,可去问问济州府的老窑工,陈家窑的胎土从不掺假,倒是宫里来的匠人,前几日偷偷买了梁府的旧瓷,说是要换咱家阿狗的新瓷,这事朱都头可作证。”

正说着,朱都头带着冯某匆匆赶来,冯某手里捧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块完整的“缠枝莲”瓷板:“公公,这是俺从那匠人住处搜的,背面刻着‘梁府监制’,与您手里的瓷片严丝合缝!”

刘公公的手抖了抖,瓷片“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了更小的片。匠人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张青一脚踹倒,嘴里还喊着:“是梁中书的旧部让俺干的!他们说只要毁了陈家窑,就能让公公您在官家面前栽跟头!”

一、瓷板上的年约

窑院里的风停了,陈阿狗蹲在地上,一片片捡着刘公公掉的瓷片。孙二娘凑过去看,见他把碎瓷往冯某带来的瓷板上拼,竟拼出了半行字:“正月十五,窑前……”

“这是阿姐和俺娘的约定!”冯某突然喊道,“老窑工说,她们当年约好,等正月十五烧出‘清白瓷’,就带着秘方远走他乡,没承想……”

陈阿狗的指尖抚过字迹,墨痕里还嵌着点釉料,是阿姐常用的“桃花红”:“后面定是‘见杏花’三个字!阿姐说过,她要在窑前种满杏树,等花开了就停窑不干了。”他往窑后指了指,那里果然有棵老杏树,枝干歪歪扭扭的,是十年前阿姐亲手栽的。

朱都头捡起块碎瓷,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冯”字:“这是你娘的记号!可见她们当年是真心想离开,不是什么反贼!”

刘公公看着拼出的字,突然叹了口气:“罢了,咱家也不是糊涂人。前几日接到密报,说梁中书的余党想借咱家验瓷的机会,毁了这窑,再嫁祸给咱家,没想到被你们识破了。”他从怀里掏出块腰牌,“这是官家赐的‘清白牌’,赐给陈家窑,往后谁敢再污蔑,以欺君之罪论处!”

二、杏花下的约定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陈家窑的杏树竟开了花,粉白的花瓣落在新出窑的瓷上,像撒了层雪。陈阿狗在窑前摆了张案,上面放着拼好的瓷板,旁边是孙二娘蒸的元宵,滚着层芝麻,香得很。

冯某提着壶酒,往三个碗里倒:“阿姐,俺娘,今日俺们替你们了了心愿。”陈阿狗端起碗,往窑前洒了些酒,酒渗进土里,冒出些细小的泡,像在应和。

孙二娘看着杏花落在张青的肩头,突然笑道:“当年阿翠姑娘约着要停窑,如今阿狗却把窑越烧越旺,这算不算‘违约’?”

陈阿狗挠了挠头:“不算。阿姐说停窑,是怕被恶人逼;现在世道清了,俺得把她的手艺传下去,这才是她真正的心愿。”他指着案上的新瓷,“你看这上面的杏花,是俺照着老杏树画的,也算圆了她的约。”

远处传来锣鼓声,是郓城县的百姓来赏花瓷,孩子们围着窑院跑,手里举着用陈家窑的碎瓷片做的哨子,吹得“呜呜”响。朱都头站在人群里,喝着冯某递的酒,笑道:“这才是好日子啊!”

三、烟火里的传承

过了清明,陈家窑收了个新徒弟,是个流浪的孤儿,眉眼间竟与当年的陈阿翠有几分像。陈阿狗教她揉泥,孙二娘教她蒸包子,张青就蹲在门槛上看,偶尔喊句“泥揉得太松”“包子褶子少了道”。

那孤儿学画瓷时,总爱在“松三针”旁多画朵杏花,陈阿狗也不拦着,只说:“画吧,多添点活气。”

有天,东京的李员外又来订瓷,见了新徒弟画的杏花,突然道:“这花像极了当年陈阿翠姑娘画的,只是多了点烟火气。”

孙二娘正在蒸包子,闻言笑道:“烟火气才好,瓷要沾着人间烟火,才活得长久。”

窑火“噼啪”响着,映得新徒弟的脸红红的。陈阿狗看着她在瓷上画杏花,突然想起阿姐说的“清白”二字,原来清白不是不染尘埃,是在烟火里守得住本心,就像这包子,面要揉透,馅要新鲜,蒸出来的才是正道。

傍晚的郓城,炊烟混着窑火的烟,在天上缠成一团。孙二娘的包子铺前,张青正给孩子们分包子,陈阿狗和新徒弟站在窑前,看着夕阳把“清白瓷”染成金红色,像无数个过去的日子,温暖而踏实。

(全文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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