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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下,烽火铸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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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三一同归(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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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镇外的忘忧草刚抽出嫩芽时,沈冲在镇口的老榆树下发现了个奇怪的木盒。盒子被半埋在雪里,露出的边角刻着个小小的“冰”字,是冰封狱守塔弟兄的标记。他用断刀将盒子刨出来,里面装着块玄冰,冰里冻着片暗红色的叶子,叶脉里流淌着黑色的汁液——是记忧树的叶子,却比雾隐村的那棵更诡异,叶面上的纹路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

“这是从冰封狱的冰雕里挖出来的。”守塔的老弟兄拄着拐杖走过来,他的左腿在与冰煞的缠斗中被冻坏了,走路一瘸一拐,“冰雕裂开那天,里面钻出好多这种叶子,沾到雪就变成黑色的藤蔓,和煞藤很像,却更厉害,能钻进人的影子里。”他掀起裤腿,脚踝处有个黑色的叶形疤痕,“你看,这就是被叶子划的,到了夜里就发烫,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沈冲用刀尖挑起玄冰,记忧树的叶子在冰里轻轻颤动,叶脉里的黑色汁液顺着冰纹蔓延,在刀身上凝成个小小的鬼脸——是煞主的残魂印记,看来冰雕里的煞主残魂并没有被彻底净化,而是附着在记忧树的叶子上,变成了新的邪物。

“阿竹他们呢?”沈冲想起那群少年少女,他们本该昨天到达寒水镇,带着新炼制的补魂丹,“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老弟兄的脸色暗了暗:“往‘迷魂林’去的路被黑雾挡住了,雾里有怪声,像是记忧树的叶子在响。”他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衣角,是阿竹的,上面绣着片忘忧草,“这是信鸦带回来的,上面的煞气和记忧树叶子的一模一样。”

迷魂林——界隙地图上标注的第七处通道,也是最神秘的一处。据说林子里的雾气能让人产生幻觉,把自己最恐惧的记忆变成实体,当年风字门的初代叛徒就是在那里得到煞主的蛊惑,才下定决心背叛的。

沈冲立刻召集星子和镇上的守界人,带上九针镇魂术的针谱和足够的补魂丹,往迷魂林赶去。路上的积雪越来越薄,露出的土地是暗红色的,像被血浸透,空气里弥漫着股甜腻的香气,是记忧树叶子的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靠近林子时,黑雾已经浓得化不开,里面隐约有树影在晃动,形状和雾隐村的记忧树一模一样,却更高大,枝干上缠绕着黑色的藤蔓,每片叶子都在发光,映出些扭曲的人影——是阿竹他们的幻觉,少年少女们被困在雾里,正与自己恐惧的记忆搏斗。

“阿竹最怕的是她祖父的死。”星子指着其中一片叶子,上面映出个白发老者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阿竹正举着刀砍向影子,却被影子抓住手腕,“得想办法让她认出这是幻觉,不然煞气会顺着她的恐惧钻进心脉。”

沈冲将断刀插进地里,煞气顺着刀身蔓延,在黑雾中撑开一道通路:“我进去找他们,你带着守界人在外面布‘醒魂阵’,用幽冥草和补魂丹的药粉,能削弱雾气的迷魂效果。”他想起蚀骨渊的经验,“记住,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回应,那是叶子在模仿。”

走进黑雾的瞬间,沈冲的眼前出现了师父的脸,胸口插着把断刀,正是唐门记载的“丹噬反噬”死状。“你看,你练的丹噬和我一样,最终都会反噬。”师父的声音带着诱惑,“只要交出噬心丹原方,我就能教你避开反噬的法子……”

沈冲没有说话,他的断刀在手里发烫,提醒他这是幻觉。他想起藏煞库的原方,想起“守心者精血炼制,方无反噬”的记载,突然举起刀,朝着师父的影子砍去——影子在刀光中消散,露出后面的记忧树叶子,叶面上的纹路正在扭曲,显然是被激怒了。

深入林子后,幻觉越来越逼真。他看到杨烈在燃血术中痛苦挣扎,看到老王被影杀阁的人折磨,看到星子变成干尸……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记忧树的叶子在他周围飞舞,发出蛊惑的低语,试图让他放弃抵抗。

“沈冲哥!”阿竹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带着哭腔,“我被缠住了,快来救我!”

沈冲立刻握紧刀,声音的方向有片密集的记忧树叶子,正凝聚成阿竹的形状,藤蔓已经缠住了她的脚踝,黑色的汁液正在往上爬。真正的阿竹应该在更深处,这是叶子在诱杀他。他没有靠近,而是用煞气在地上画了个醒魂阵的符号,符号亮起时,假阿竹的影子发出尖叫,化作无数叶子四散飞逃。

在林子中央的空地上,他找到了真正的少年少女们。他们被记忧树的藤蔓绑在树干上,眼睛紧闭,眉头紧锁,显然陷入了深度幻觉。阿竹的情况最严重,她的手腕被藤蔓勒出了血,血珠滴在叶子上,让叶子的颜色变得更红,上面映出的幻觉是她的祖父,正指着她骂“叛徒的后代不配当守界人”。

记忧树的主干就在空地中央,树干上布满了人脸形状的树瘤,每个树瘤都在说话,声音混合着风字门初代叛徒的嘶吼、影杀阁阁主的狂笑、煞主的咆哮……这棵树根本不是自然生长的,是用无数怨念和煞气浇灌的邪物,是记忧树和煞主残魂的结合体。

“终于等到你了。”树瘤中最大的那张脸突然睁开眼睛,是个独眼,和影杀阁阁主一模一样,“只要吃了你这个守心者,我就能彻底融合煞主残魂,成为新的界隙主宰……”

沈冲没有回应,他悄悄靠近阿竹,将补魂丹的药粉撒在她的脸上。阿竹的睫毛颤了颤,嘴里嘟囔着“我不是叛徒”,显然意识在挣扎。他又依次给其他少年少女撒上药粉,最后走到记忧树前,举起了断刀。

“你以为能砍断我?”树瘤脸狂笑起来,藤蔓像鞭子一样抽向沈冲,“你的幻觉还没结束呢,看清楚,你脚下踩的是谁!”

沈冲低头,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露出星子和老王的脸,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像是被他亲手推入深渊。藤蔓趁机缠住他的脚踝,黑色汁液顺着裤腿往上爬,试图钻进他的伤口。

“守心者不死。”沈冲突然念起这句话,断刀的煞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幻觉彻底驱散。他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想起那些为守护而死的人,想起少年少女们的信任,突然明白记忧树最害怕的不是煞气,是坚定的信念。

他将体内的煞气全部注入断刀,刀身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一把巨刃,朝着记忧树的主干砍去。“以我之信念,破尔之虚妄!”巨刃落下时,记忧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树干裂开,露出里面的核心——是块黑色的晶石,比陨星谷的煞主晶石小,却更纯净,上面还嵌着半块合璧佩,正是风字门初代叛徒带走的那半块。

核心被破坏的瞬间,所有的记忧树叶子都失去了光泽,藤蔓迅速枯萎,少年少女们身上的幻觉也随之消失。阿竹第一个醒来,她挣脱藤蔓,捡起地上的半块合璧佩,与自己的那半块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玉佩,独眼的瞳孔里,绿珠发出柔和的光芒,不再有之前的邪气。

“原来……祖父说的‘赎罪’,是这个意思。”阿竹握紧合璧佩,泪水落在玉佩上,“两派的玉佩合在一起,才能彻底净化记忧树的怨念。”

沈冲砍断最后一根藤蔓,将少年少女们都救了出来。空地上的记忧树正在化作飞灰,被风吹散时,露出下面的界隙通道裂缝,比蚀骨渊的更细小,却在不断渗出微弱的煞气——这才是记忧树的根源,它是煞主残魂为了扩大裂缝,特意培育的“怨念收集器”。

“用九针镇魂术的‘封隙’式。”沈冲取出银针,递给阿竹,“这次你来主针,我相信你。”

阿竹深吸一口气,接过银针,按照针谱的要诀,将第一针扎进裂缝左侧的“关元穴”。她的手还有点抖,但想起祖父的话,想起沈冲的信任,动作渐渐稳定下来。九根银针落下时,银蓝色的光晕将裂缝完全封住,煞气彻底消失,空地上长出些绿色的草芽,是被净化后的土地孕育的新生命。

走出迷魂林时,星子的醒魂阵已经起了效果,黑雾正在消散,守界人正用幽冥草编织担架,要抬昏迷的少年少女回寒水镇。阿竹把完整的合璧佩交给沈冲,玉佩的绿珠已经变成了透明的,像块普通的玉石。“还是你拿着吧。”她的脸上还有泪痕,却带着坚定的笑,“祖父说,合璧佩该由真正的守心者保管。”

沈冲没有推辞,他将玉佩系在断刀的刀柄上,与红布一起在风里飘动。“回去后,教大家认记忧树的叶子。”他看着渐渐露出原貌的林子,“告诉他们,遇到幻觉时,就想想自己最想守护的东西,那才是真的。”

寒水镇的忘忧草长出第三片叶子时,少年少女们都醒了过来。阿竹的手腕上留下了道浅浅的疤痕,像片小小的叶子,她却很喜欢,说这是守界人的勋章。瞎眼老婆婆用镇冰石的碎块,给每个孩子做了块护身符,挂在脖子上,能在幻觉靠近时发热。

沈冲在镇外的空地上,用记忧树的灰烬和忘忧泉的水,混合着种下了一片新的忘忧草。灰烬里的煞气被泉水中和,反而成了最好的肥料,草芽长得飞快,没过几天就开出了淡紫色的花,花瓣上的金色光点比陨星谷的更亮。

“你说,这些花会不会记住记忧树的事?”星子坐在花海旁,手里拿着片记忧树的枯叶,叶子已经失去了邪气,变得像普通的树叶,“等它们结了种子,被风吹到别的地方,会不会也能提醒人们别被幻觉骗了?”

沈冲看着花海,阳光洒在花瓣上,金色的光点像星星一样闪烁:“或许吧。”他想起合璧佩上的“唐”字和风字,想起两派的少年少女一起练习九针镇魂术的样子,“其实记忆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记忆里的仇恨和恐惧困住。”

远处的雪山传来雪崩的声音,是冰封狱的冰雕彻底融化了,里面的煞主残魂被净化后,玄冰失去了支撑,终于回归了自然。守塔的弟兄们在信里说,雪崩后的山谷里,长出了大片的幽冥草,叶片的眼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只守护的眼睛。

老弟兄的脚踝疤痕渐渐淡了,他开始教镇上的孩子们辨认记忧树的叶子,说遇到这种叶子千万别碰,尤其是在有雾的地方。孩子们学得很认真,有人把叶子的样子画在布上,挂在门口当警示牌,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写着“守心者不怕”。

沈冲的断刀在月光下泛着光,刀柄上的合璧佩与红布相映,像颗跳动的心脏。他知道,迷魂林的事只是个开始,界隙的通道还在,煞主的残魂或许还会以其他形式出现,但只要守界人的信念还在,只要忘忧草还在开花,只要有人记得“守心者不死”,这世间的安宁就永远不会被幻觉吞噬。

这天傍晚,阿竹突然指着西方的天空,那里有群信鸦正往这边飞来,翅膀上沾着些淡紫色的粉末,是陨星谷的忘忧草花粉。“是陨星谷的信!”她跑过去接住领头的信鸦,信筒里的纸条上,老王的字迹龙飞凤舞:“藏煞库的界隙地图亮了第八处通道的标记,在‘焚心海’,速来!”

沈冲接过纸条,焚心海——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未知区域,显然是新出现的界隙通道。他抬头望向西方,夕阳正将海面染成金红色,像片燃烧的海,那里的煞气一定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更狂暴。

阿竹已经背起了背包,里面装着九针镇魂术的针谱和足够的补魂丹,脖子上的镇冰石护身符在阳光下闪着光:“沈冲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冲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忘忧花海,落在寒水镇的袅袅炊烟上,落在每个为守护而忙碌的身影上,突然笑了:“明天一早。”他握紧断刀,刀柄的合璧佩传来温暖的触感,“这次,我们带上所有能找到的守界人,让焚心海也开满忘忧草。”

信鸦在他头顶盘旋,发出清脆的叫声,像是在应和。远处的雪山在暮色中沉默,像位守护的巨人,镇外的忘忧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晃,花瓣上的金色光点,正随着信鸦的翅膀,飞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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