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渊的九根净煞针在第十年时开始变暗。沈冲带着星子和第三代守界人——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沿着蚀骨渊的石壁往下攀爬时,能感觉到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像被碾碎的煞主鳞片。最年轻的少女阿竹突然打了个喷嚏,指尖的幽冥草汁液溅在石壁上,竟冒出缕缕黑烟。
“煞气在渗透。”沈冲用断刀刮下石壁上的黑色颗粒,颗粒在刀身缠绕,发出微弱的滋滋声,“比预想的早了二十年,看来煞主的残魂比我们想象的更顽固。”他想起藏煞库里的界隙地图,第七处通道“冰封狱”的标记正在发光,那是最北的一处极寒之地,常年被冰雪覆盖,地图上标注着“百年内必破”。
星子往阿竹的指尖涂了些补魂丹的药膏,药膏接触到黑色颗粒,立刻泛起白色的泡沫:“得加快速度了,冰封狱的冰壳一旦融化,煞气会顺着水流蔓延,到时候半个异人界都会遭殃。”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青铜哨子,是用蚀骨渊的煞主鳞片熔铸的,吹响时能驱散低阶煞气,“孩子们的九针镇魂术练得怎么样了?上次考核,阿竹的第七针还是偏了半寸。”
阿竹立刻红了脸,攥紧手里的银针:“这次不会了!我每天都在稻草人上练到深夜,老婆婆说我的手法已经很稳了。”她的祖父就是当年忘忧村的风字门降徒,临终前将枚刻着“风”字的玉佩交给她,说要替祖辈守护好这片土地。
爬到蚀骨渊底时,九根净煞针的银蓝光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针身缠着些黑色的冰丝,是从裂缝里渗出的煞气凝结而成。沈冲拔出其中一根,针尖的煞气已经能灼伤皮肤,比三年前强了十倍不止。“残魂在裂缝里凝聚成冰核了。”他将针身对准阳光,能看到里面嵌着个米粒大小的黑影,“必须用九针镇魂术的最后一式‘破核’,才能彻底清除。”
星子将少年少女们分成三组,分别守住裂缝周围的三个穴位,这是九针镇魂术的阵眼,缺一不可。阿竹负责最关键的“心俞穴”,那里离冰核最近,煞气也最浓。她深吸一口气,按照针谱的要诀,将银针缓缓刺入石壁,针尖接触到冰丝的瞬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煞气顺着针身反噬,钻进了她的指尖。
“别慌!”沈冲的声音及时响起,他的煞气化作一道屏障,挡在阿竹身前,“用补魂丹的药膏抹在针尾,借药力逼退煞气!”
阿竹赶紧掏出药膏,抹在针尾的同时,想起祖父的玉佩,突然将玉佩按在石壁上。玉佩接触到冰丝,竟发出淡绿色的光晕,与补魂丹的药力形成共鸣,将煞气逼回了裂缝。她趁机将银针刺入心俞穴,银蓝光晕瞬间亮起,比其他两处的光晕更盛。
“好样的!”星子在一旁喊道,他的第八针已经刺入“肝俞穴”,与阿竹的银针形成呼应,“最后一针,沈冲!”
沈冲的第九针迟迟没有落下,他正盯着裂缝中央的冰核,那里的黑影已经凝聚成小蛇的形状,正用头撞击着冰壳,发出细微的响声。这不是普通的残魂,里面夹杂着些熟悉的气息——是影杀阁阁主的、是风字门余孽的、是那些被煞主吞噬的人的怨念,它们与煞主的残魂纠缠在一起,形成了新的邪煞。
“以我之魂,引尔之怨,九针齐发,破煞归尘!”沈冲突然念起守界人的古老咒语,这是他在藏煞库的暗格里发现的,能将怨念从邪煞中剥离,让其得以安息。
第九针落下的瞬间,九道银蓝光晕在裂缝中央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冰核在光球中剧烈震动,黑影里飞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被释放的灵魂,在光球中盘旋一周,然后化作流星飞向天空。冰核失去怨念的支撑,渐渐融化成水,被光球蒸发,裂缝里渗出的煞气也随之消散。
阿竹的指尖还在刺痛,但掌心的玉佩却变得温热,像是在安抚她。她看着那些飞向天空的光点,突然明白九针镇魂术不仅是除煞,也是在超度——那些被煞气吞噬的灵魂,终于能安息了。
离开蚀骨渊时,少年少女们在石壁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阿竹的名字旁边画着片小小的忘忧草,是她最擅长的图案。“等我们处理完冰封狱,就回来看看。”她摸着名字上的刻痕,“希望下次来,这里已经长满了忘忧草。”
往冰封狱赶路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一群奇怪的旅人。旅人们穿着厚厚的裘衣,马车里装着些黑色的冰块,冰块里冻着些扭曲的植物,是被煞气污染的幽冥草。“这些是从冰封狱的边缘采的。”为首的旅人掀开马车帘,露出张被冻伤的脸,“冰层在融化,里面的黑色植物长得飞快,碰到的动物都变成了怪物,我们村子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沈冲拿起一块黑色冰块,冰里的幽冥草叶片还在微微蠕动,眼斑的颜色比正常的深得多,显然吸收了大量煞气。“比预想的更严重。”他将冰块捏碎,黑色的汁液溅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小洞,“冰壳下的煞气已经感染了植物,形成了新的煞源。”
星子突然指向远处的雪山,山顶的积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露出下面的黑色岩石:“冰封狱的位置就在那座雪山里,地图上说那里的通道被万年玄冰封着,只有当煞主残魂的力量达到顶峰,才能融化玄冰。”他的脸色变得凝重,“看来残魂已经凝聚成实体了,比蚀骨渊的冰核厉害得多。”
走到雪山脚下的“寒水镇”时,镇上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些舍不得离开的老人。镇长是个瞎眼的老婆婆,她的眼睛就是被煞气侵蚀瞎的,却能通过触摸感知煞气的浓度。“昨晚我摸到镇外的河水,是烫的。”老婆婆的手指抚过沈冲的断刀,突然停住,“刀里的煞气很纯,却很温和,你是守界人?”
沈冲点头,将带来的补魂丹递给她:“能治煞气造成的眼伤,虽然不能复明,但能减轻疼痛。”
老婆婆接过丹药,却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块冰蓝色的石头,能在黑暗中发光:“这是从玄冰里挖出来的‘镇冰石’,能暂时冻结煞气,当年我丈夫就是用这个,才让我逃出冰封狱的。”她将石头塞进沈冲手里,“拿着吧,或许能帮上忙,也算我为镇上的人做点事。”
往雪山深处走的路越来越难走,积雪没到膝盖,空气冷得像冰刀子。阿竹和其他少年少女冻得嘴唇发紫,却没人叫苦,他们的背包里装着给冰封狱守塔弟兄的补给,那是群从唐门和风字门挑选出的精锐,已经在塔上守了五年,最近的信鸦说他们快撑不住了。
守塔的弟兄们果然遇到了麻烦。了望塔的一半已经被黑色的藤蔓缠绕,藤蔓上的刺带着剧毒,三个弟兄躺在塔下的雪地里,脸色发黑,显然是中了毒。“是煞藤。”幸存的队长挣扎着站起来,他的左臂已经被藤蔓缠住,正在慢慢变黑,“从冰层里钻出来的,杀不尽,砍断了还能再生,上面的残魂实体就藏在藤蔓最密的地方。”
沈冲立刻让星子给中毒的弟兄喂下补魂丹,自己则带着阿竹爬上了望塔。塔顶上的藤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茧,里面隐约有个白色的影子在蠕动,像条冰蛇,正是煞主的残魂实体——冰煞。冰煞的煞气与玄冰结合,形成了这种不怕刀剑的煞藤,普通的镇魂术根本无效。
“必须用镇冰石和九针镇魂术结合。”沈冲将老婆婆给的镇冰石嵌进塔尖的凹槽里,石头接触到煞藤,立刻发出冰蓝色的光,藤蔓的生长速度果然变慢了,“阿竹,准备九针,瞄准茧里的七寸位置!”
阿竹的手冻得不听使唤,却死死攥着银针,按照沈冲的指令,将第一针扎进茧的左侧。冰煞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茧表面的冰壳裂开,露出里面的冰蓝色鳞片,鳞片反射着镇冰石的光,竟生出种诡异的美。
“就是现在!”沈冲的煞气顺着镇冰石的光芒注入茧内,冰煞的动作瞬间迟缓,阿竹趁机将剩下的八根银针依次刺入,每一针都精准地落在穴位上。九针齐发的瞬间,冰蓝色的光芒与银蓝色的光晕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冰笼,将整个茧包裹其中。
冰煞在冰笼里疯狂挣扎,煞藤却在两种光芒的作用下渐渐枯萎,黑色的汁液渗入雪地,被冻成了冰珠。半个时辰后,茧彻底凝固,变成一块巨大的冰雕,里面的冰煞被九针镇魂术彻底净化,只剩下冰蓝色的鳞片,像宝石一样嵌在冰雕里。
守塔的弟兄们欢呼起来,他们的队长用刀砍下一块冰雕的碎片,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这能做成护身符,比青铜哨子管用!”
沈冲却看着冰雕上的鳞片,想起瞎眼老婆婆的话:“煞气就像野草,除了根还会再长。”他知道,只要界隙还在,煞主的残魂就不会真正消失,他们能做的,只是一代接一代地守护下去,像陨星谷的忘忧草,枯了又荣,生生不息。
离开冰封狱时,阿竹在了望塔的墙壁上刻下了寒水镇瞎眼老婆婆的名字,旁边画着块发光的镇冰石。“她也是守界人。”阿竹的手指抚过刻痕,“不一定非要会九针镇魂术,只要心里想着守护,就是守界人。”
星子将镇冰石的碎块分给每个少年少女:“回去后,要教更多人认识煞气,认识守界人的责任。”他看着远处渐渐恢复平静的雪山,“老婆婆说得对,镇冰石能冻结煞气,人心的信念,才能真正融化仇恨。”
下山的路上,阿竹突然哼起了忘忧村的歌谣,其他少年少女也跟着唱起来,歌声在雪山里回荡,像股温暖的风,吹化了路边的积雪,露出下面新长出的绿色草芽——是没被煞气污染的幽冥草,在寒风里倔强地生长着。
沈冲的断刀在阳光下泛着光,刀身映着少年少女们的笑脸,映着远处的雪山,映着渐渐融化的冰雕,也映着每个守界人心里那片永不冰封的信念。他知道,冰封狱的事还没结束,界隙的通道还会打开,煞主的残魂或许还会凝聚,但只要还有人唱着这首歌,还有人记得为什么守护,这世间的安宁就永远不会缺席。
寒水镇的方向传来信鸦的叫声,是瞎眼老婆婆放的,信里说镇上的河水已经变凉了,逃出去的人开始陆续回来,有人在镇外种上了忘忧草的种子,说等花开了,就再也不怕煞气了。
沈冲将信折好,放进怀里,与藏煞库的三物放在一起。他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正在散去,露出片清澈的蓝,像块被洗干净的冰,透明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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