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拉普兰教授手忙脚乱地试图将另一队叽叽喳喳的新生赶下船时，莉拉和德拉科已经带着他们那队出奇安静的学生，登上了通往城堡的石阶，将他们像一个包装完好的包裹一样，稳妥地交给了在门口等候的麦格教授。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穿过巨大的橡木门，踏进城堡那宽阔的门厅时，温暖的火光和鼎沸的人声，像一波看不见的温暖海浪，瞬间将他们从室外的寒冷与责任中解脱出来。
大礼堂里，四张学院长桌已经坐满了学生，上千支蜡烛漂浮在天鹅绒般漆黑的天花板下，将整个礼堂照得如同白昼。
他们熟门熟路地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在朋友们留出的空位上坐下。就在这时，麦格教授端着一个四脚凳走到了礼堂前方，那顶破旧的分院帽被郑重地放在了凳子上。礼堂里几乎是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成百上千双眼睛，都集中在了那顶不起眼的帽子上。
帽边的一道裂缝，像一张嘴一样裂开，然后，分院帽开始唱歌了。
它的歌声和往年一样难听，刺耳又跑调。但今年的歌词，却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长，也要……黑暗得多。
它唱到了霍格沃茨的四位创始人，唱到了他们之间曾经牢不可破的友谊，然后唱到了分歧与最终的决裂。它用一种悲伤而沉重的语调警告着，学校正面临着来自外部的威胁，需要四个学院摒弃前嫌，团结一致。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寂静的空气里时，整个礼堂陷入了沉默。就连皮皮鬼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以前警告过我们吗？\"莉拉低声问身边的西奥多，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顶帽子。
西奥多摇了摇头，神情严肃：\"我父亲说过，分院帽只有在学校面临最危险的时刻，才会唱出这样的歌。上一次……是在黑魔王第一次崛起的时候。\"
分院仪式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开始了。莉拉没什么兴趣去看那些紧张得快要晕倒的一年级新生们是如何被分拣的。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主位上的教师席上。
邓布利多坐在正中央那把高背金椅上，表情平静得令人不安。格拉普兰教授坐在海格空着的那个巨大的椅子上，她不停地换着姿势，仿佛那椅子随时会把她弹出去。
然后莉拉看到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她穿着一身能让眼睛感到刺痛的、毛茸茸的粉红色开襟毛衣，头上别着一个粉色的大蝴蝶结，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试图伪装成纸杯蛋糕的癞蛤蟆。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穿着一身粉色的女人是谁？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哪个成年女巫会这么穿。\"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莉拉轻声回答，\"魔法部高级副部长。或者说，康奈利·福吉最忠诚的跟班。\"
\"她来这儿干什么？\"布雷斯·扎比尼懒洋洋地问，一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袍袖口。
莉拉扯了下嘴角，喝了口南瓜汁：\"大概是来确保，霍格沃茨的教学质量，完全符合魔法部那套愚蠢僵化的标准。\"
就在这时，邓布利多的声音在扩音咒的作用下响彻大礼堂。他的讲话短得惊人。他只是欢迎了一下新生，然后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宣布了两个职位的变动。
\"……我们也很高兴地欢迎，格拉普兰教授，她将暂时接替海格教授，担任神奇动物保护课的老师。\"
礼堂里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礼貌性的掌声，几乎只有斯莱特林在鼓掌。
\"同时，\"邓布利多继续说道，目光似乎在斯莱特林长桌这边停留了一秒，\"我也很高兴地向大家介绍，我们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新教授——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教授。\"
这一次，礼堂里几乎没有任何掌声。只有一片死寂。
邓布利多似乎并不在意。他说完，就坐了下去，示意大家可以开始用餐了。
但乌姆里奇却站了起来，她甜腻的清了清嗓子，然后说：
\"谢谢你，校长，承蒙你的美言，\"她仿佛在对一群五岁小孩说话，\"能来到这所历史悠久的、美丽的城堡，真是太……太令人高兴了。\"
她的讲话和分院帽的歌一样，又长又臭，没有任何实质内容。
\"她到底在说什么？\"达芙妮听得满脸困惑，眉头紧锁，\"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什么也没说，达芙妮，\"莉拉的眼睛盯着那个粉色的身影，\"这是魔法部官员的基本功。他们管这个叫'语言的艺术'。\"
\"我倒觉得这更像是'语言的酷刑'。\"布雷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当乌姆里奇终于结束了她那场堪比给全体施了催眠咒的演讲，重新坐下时，整个礼堂里没有一个人鼓掌。教师席上的其他教授，表情也都像刚刚被迫喝下了一整锅熬坏了的魔药，尤其是麦格教授，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几乎消失不见，而斯内普教授的嘴角勾起一个充满了轻蔑的冷笑。
下一秒，长桌上瞬间堆满了食物。烤牛肉、烤鸡、猪排、羊羔排、香肠、牛排、煮土豆、烤土豆、炸薯条、约克郡布丁……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德拉科看着面前那盘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烤羊排，表情反倒像是看见了一堆鼻涕虫。他拿起银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块滋滋冒油的肉。
\"你怎么了？\"莉拉问。
\"我吃不下，\"他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哼哼唧唧的语气小声抱怨，\"这些东西太油了。\"
莉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看那块牛肉，\"他用下巴朝离他最近的一盘菜的方向指了指，\"它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人从火龙的鼻孔里拽出来。还有那个土豆……它为什么要被炸成这个样子？它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
它做错了什么？它不该出现在你的盘子里。莉拉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那你想吃什么？\"她耐着性子问，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可能是乌姆里奇那张脸让我失去了食欲。\"他拖长了音调，显得无比委屈，\"我想吃点简单的东西。没有……味道的东西。\"
莉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个小精灵在里面用锤子敲。
她环顾了一下长桌，然后拿起一个干净的盘子，从面包篮里拿了两片白面包，又用小刀抹了点黄油。
她把那个盘子，推到了德拉科面前。
\"吃吧。\"她说。
德拉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他拿起一片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了。
\"又怎么了？\"莉拉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没吃饱。\"他说，语气理直气壮。
\"你才吃了一口！\"
\"但是我没吃饱。\"他固执地重复道，然后就那么看着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管，你得负责。
莉拉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昏迷咒。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盘子扣在他那颗铂金色的、看起来手感应该很好的脑袋上。
\"一会儿还有甜点。\"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隐藏住正在磨牙的事实，\"有布丁。草莓的，还有巧克力的。你可以吃那个。\"
德拉科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然后勉强地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
莉拉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桌子底下被他抓住了。他握得很紧，不容挣脱。
晚宴在一片压抑但还算平静的气氛中结束了。当最后一道糖浆馅饼从盘子里消失时，邓布利多站起身，宣布大家可以各自返回宿舍。
混乱再次降临。德拉科和莉拉像两个牧羊人，开始试图将他们那群刚被分到斯莱特林的、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又害怕的小羊羔，从嘈杂的人群中给分拣出来。
这一次，德拉科似乎从莉拉之前的\"糖果外交\"中学到了一点东西。或者说，他终于找到了更适合他自己的方法。
他没有再大吼大叫。他只是站在斯莱特林长桌的尽头，双手抱在胸前，用审视的目光，一个一个地扫过那些新生的脸。
这比任何大声的呵斥都更有效。新生们立刻安静了下来，自动地聚集到了他的身后。
通往地窖的走廊，阴冷而潮湿，摇曳不定的火光，将他们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一年级的新生们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没有人说话。这是一种与刚才在火车上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敬畏和紧张的安静。
德拉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背挺得笔直，步伐从容，那件绣着银色蛇形院徽的黑色长袍，在他身后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他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但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漠和傲气，就已经足够让这些十一岁的小孩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莉拉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安静地观察着。她发现德拉科似乎找到了窍门。或者说，他找到了最适合马尔福的管理方式。
他们来到一堵潮湿的、光秃秃的石墙前。
\"这里……\"一个胆子稍大的新生小声地问，\"是入口吗？\"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身，冷冷地扫视了一遍面前这群仰着头看他的小不点。
然后，他对着石墙说出了口令。
\"野心。\"
石墙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那个隐藏的入口。德拉科侧过身，用一个简洁的手势示意他们进去。
新生们鱼贯而入。当最后一个学生也迈进休息室后，德拉科才跟着走了进去。石墙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了。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永远是这副样子。幽深，华丽，像一个建在湖底的、属于某个失落王族的陵寝。巨大的窗户外，是黑湖深处那片光怪陆离的水下世界。
壁炉里的火焰，将墙壁上那些描绘着中世纪巫师光辉事迹的挂毯，照得忽明忽暗。
德拉科让所有新生在壁炉前站成一排。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公共休息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壁炉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欢迎来到斯莱特林。\"德拉科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压迫感，\"这里，将是你们未来七年，在霍格沃茨的家。\"
他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那些紧张的小脸。
\"在你们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之前，有几条规矩，你们必须牢牢记住，就像记住你们自己的名字一样。\"他慢条斯理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首先，忘记你们在其他地方听到的、关于斯莱特林的所有传言。他们说我们邪恶，说我们只看重血统。那是因为他们嫉妒。他们嫉妒我们的才华，嫉妒我们的野心，嫉妒我们永远懂得如何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斯莱特林，我们不崇尚毫无意义的鲁莽和牺牲。我们崇尚的是力量，是智慧，是野心。我们懂得如何审时度势，懂得如何利用规则，而不是被规则所束缚。我们是天生的领导者，是魔法世界未来的主人。而你们既然被分院帽选中，就证明你们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同样高贵的血脉。\"
\"其次，\"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在这里，你们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忠诚。忠于斯莱特林，忠于我们自己。我们是一个整体。在面对其他学院时，我们永远一致对外。任何背叛学院，或者伤害同伴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相信我，你们绝对不会想知道背叛者的下场是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抬高了声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这里，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力量，荣誉，认可。只要你们足够聪明，足够有野心，并且足够忠诚。斯莱特林，会成为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他往后退了几步，再次站到了壁炉前，抱起双臂，在新生面前慢慢踱步。
\"当然，你们很快会发现，这里的校规对我们来说，更像是一些……建议。\"他神秘地笑了笑。
\"真正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遵守它们，什么时候应该把它们优雅地踩在脚下。前提是，\"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你不能被抓住。\"
\"好了。\"德拉科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冷漠，他伸手示意莉拉的方向。\"我和你们的另一位级长，莱斯特兰奇小姐，会教给你们这一切。如何在这里，像一个真正的斯莱特林一样生存下去。\"
\"男生宿舍在右边，女生宿舍在左边。你们的行李已经被送到各自的房间里了。明天早上七点整，在公共休息室集合，我们会带你们去大礼堂用早餐。谁要是迟到，\"他顿了顿，补充道，\"就自己想办法找到去礼堂的路。如果你们不想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因为迷路而成为全校的笑柄的话，我建议你们最好记清楚时间。\"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那群还处在震惊和敬畏中的新生，径直走到了休息室角落里那张雕花靠背的沙发旁，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重新变回那个懒洋洋的、不可一世的马尔福。
莉拉这才走到那群还傻站着的新生面前。
\"你们都听清楚级长讲的话了？\"她轻声问。
新生们像是被施了咒一样，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很好，\"莉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今晚把你们的行李整理好。明天早上，我希望看到的，是一群真正的斯莱特林。\"
莉拉朝那个叫艾拉的女孩看了一眼，笑着补充道：
\"当然，作为你们今天表现良好的奖励……\"
她拿出了那个装满了各式糖果的手袋。
\"现在，过来排队。表现好的可以先挑选，剩下的每人拿一样。记住，斯莱特林的规矩——奖赏，只留给忠诚和优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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